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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年轮-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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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知青说:“连长,你看他你看他……”

  ?连长看了吴振庆一眼,摇头:〃在用目光威胁人?这可不好,很不好。你呀,吴大班长,你这是从哪儿学的呢?咱们连也没你的榜样啊!” ?郝梅说:〃连长,我对你有意见!”

  “怎么冲我来了?”连长脱掉鞋也盘腿坐在炕上,“有意见就提吧,我洗耳恭听。”

  郝梅说:“身为连长,有批评教育战士的职责,可是并没有嘲笑和挖苦别人的权利。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很多人对于官兵关系弄不好,以为是方法不对,我总告诉他们是根本态度问题。这态度就是尊重士兵。从这态度出发,于是有各种的政策、方法、方式。离了这态度,政策、方法、方式也一定是错的,官兵之间的关系便决然搞不好。’你嘲笑和挖苦战士,又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呢?”

  徐克说:“就是!”

  韩德宝鼓掌:“那咱们就欢迎连长作个自我批评吧!”分明的,他们企图扭转方向,保吴振庆过关。

  连长说:“批评得对。我虚心接受,坚决改正。”

  一个女知青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段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毛主席又教导我们说:‘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所谓“中心任务”只能有一个。’现在咱们的中心任务就是:继续对吴振庆同志展开批判。”

  韩德宝白了她一眼:“你又是什么干部,怎么以这种口气说话?再说连长还坐在这儿哪!”

  徐克也说:“就是!”

  刚才带头发难的那个男知青说:“她是咱们知青中唯一的团员。就凭这一点,我看她有资格以刚才那种口气说话!”他说完讨好地望着那个团员女知青。在这间房子里,窗台下,被子旁,尽是红彤彤的语录本、毛选“四合一”,除此别无它书。



七十七




  连长说:“你们中有人说要‘自己教育自己’,我呢,当然应该相信你们这种权利,也就同意了。每个人都应该培养自己教育自己的能力是吧?包括我。所以我就来向你们学习,不必把我坐不坐在这儿当成一回事儿。”

  团员女知青说:“我想向吴振庆提最后一个问题——你把那个毛主席像章里的主席头像抠出来,弄到哪儿去了?”

  众人都将目光盯在吴振庆的身上,都有点出乎意料。看来谁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徐克等吴振庆的同学和好友,皆替他暗暗感到不安。

  韩德宝向徐克耳语:“妈的,真要把人往反革命的边儿上推呀!”

  “我……”吴振庆的头抬起一下,无话可答,侧着脸梗着脖子又不说话了,打算抗拒到底的样子。

  那男知青逼问:“你倒是回答呀!”

  吴振庆头上掉下了汗珠儿。

  连长说:“在这些细枝末节方面,我看,就大可不必认真追究了吧?”

  团员女知青说:“连长,这怎么是细枝末节呢?我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深厚感情,不允许我不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连长不由一愣,也一时无话可说,沉吟片刻,对吴振庆说:“小吴,你可别感情用事,想好了再回答,不许胡说八道!”

  吴振庆说:“我偏不回答,又能把我怎么样?”

  团员女知青说:“那我们可就要向团里反映这个案件了。”她将“案件”两个字说出特殊而又颇为得意的意味儿。

  连长说:“越过连里,不大合适吧?”

  那个频频配合发难的男知青说:“这就要看连里怎么处理了!”

  王小嵩站起来说:“他给了我。”于是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团员女知青没想到,她问:“给你了?”

  “是的,给我了。”王小嵩说,“他还说‘反正不管保存在什么地方,毛主席都是在我心中的’。”

  团员女知青怀疑地看看吴振庆,又追问:“那么你又弄到哪儿去了呢?”

  王小嵩佯装糊涂:“什么?”

  “还能是什么?主席头像呗!”

  王小嵩说:“那你怎么可以用‘弄’这个不该用的字来问呢?”

  “这……”那个男知青说,“你别在人家字眼上做文章!你先回答问题。”

  王小嵩说:“我贴到信封上了。我想,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边疆来的。再用贴有毛主席光辉形象的信封从边疆寄回城市一封信,具有特殊的意义是不是?”团员女知青显然不信地说:“口说无凭,你把那封信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王小嵩说:“这你让我如何做得到呢?我已经用那信封寄家信了。

  韩德宝说:“对对对,我证明!前几天我替大家到营里去寄信,是看到过这么一封信。”

  吴振庆抬头感激地看了王小嵩一眼。连长暗暗吁了一口气。

  郝梅也放下心来,模样调皮地望着团员女知青,仿佛在问:“看你还如何?”

  徐克突然忍俊不禁,笑得倒在炕上。

  于是除了那个团员女知青和她的配合者,其余知青皆笑得倒在炕上。只有王小嵩没笑。非但没笑,反而严肃得很。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似乎奇怪大家笑什么。

  那男知青说:“我们要求改选班长!”连长正色:“都别笑了!都给我坐起来!一个严严肃肃的会,看你们开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大家一个个止住笑,坐了起来。那男知青继续说:“我们要求选一个团员知青班长!”

  徐克说:“你们是哪些人啊?”连长一竖手掌,制止住唇枪舌剑:“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的干部,不论职务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小小的知青班长么,就更是勤务员了。选勤务员,团员知青能选上更好。如果又选上了一个不是团员的呢?我看也行。不能算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你们行使你们的民主权利吧,我告辞了。”

  连长说完蹬上鞋走了。在宿舍外面那开拖拉机的老战士见连长出来,探问:“他们搞什么名堂?”

  “选班长呐。”

  “那……你得出面保一下小吴哇,那孩子不错!整天不哼不哈的,苦活儿累活儿带头干,他们还要选一个什么样的班长啊?”

  连长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些个半大孩子,把城里那点儿派性也带来了!”

  老战士跟着连长走:“那你就更得……”

  连长没好气地说:“我更得怎么?小小年纪,心眼儿还没张开呢,就忙着谈情说爱!还把毛主席像章……我有心包庇他都不知怎么包庇!哼!”

  宿舍里,徐克说:“我选王小嵩!”王小嵩意外地一愣。

  韩德宝说:“我也选王小嵩!”推了吴振庆一把:“你呢?”“我……赞成!”

  王小嵩说:“我不行我不行!我当战士当惯了,当不了班长。”

  徐克说:“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拒绝当为人民服务的勤务员喽?”

  “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德宝说:“这不是你认为自己行不行的事儿!”

  郝梅说:“那……我也选王小嵩。”

  那男知青问:“你们总得说出几条选他的理由吧?”

  “理由?”韩德宝仿佛很吃惊地说,“同志们他要理由!工人阶级的后代这不是理由么?思想成熟。”

  那男知青说:“他……思想成熟?”

  徐克说:“当然!他刚才的发言,难道还不能充分证明这一点么?还有,行为稳重!刚才咱们都笑得那么不严肃,他就没笑吧?”

  众人的脸一齐转向王小嵩,王小嵩很不自在。

  韩德宝说:“同意选王小嵩当班长的举手!”

  徐克、吴振庆、郝梅高高举起了手。但是算上韩德宝也不过4票。仍有4人未举手。正好4∶4。

  团员女知青莫测高深地沉默着。那男知青因出现了僵局而冷笑。

  王小嵩:“我不是还算一票吗?”

  众人目光都转向了他。

  那男知青迫不及待地问:“你选谁?”吴振庆等心有所虑地望着他。

  王小嵩说:“我——当然选王小嵩战友啦!”

  他高高举起了手。吴振庆等不由得笑了。




七十八




  团员女知青和她的同盟者交换了一下恼怒的目光。

  小河边,黄昏。吴振庆在不停地打水漂。好友们在继续对他进行指责。

  徐克愤愤地说:“父母们怎么希望的?希望你像老大哥,照顾我们几个是不是?可你自己却先摔了一个大跟头!你说你要是被打成了反革命,让我们向你爸爸妈妈怎么交待?还老大哥个屁……”

  韩德宝说:“可不,你要是真成了反革命,我们都难做人!跟你划清界线吧,显得我们没情没义。不跟你划清界线吧,我们又丧失了政治立场。”

  郝梅说:“吴振庆,我最生气的是,你不该虚伪,不该两面派,不该骗大家。”

  吴振庆正要打水漂,瞪着郝梅,手举在半空呆住了。

  郝梅说:“你心里明明喜欢张萌,为什么还要在我们面前装着反感张萌的样子呢?我们要是早知道你喜欢她,不仅不反对,还会替你们创造接触的条件。”

  王小嵩似乎内行地说:“这你不懂,不要瞎责怪他。”

  郝梅奇怪地问:“那你很懂喽?”

  王小嵩局促地说:“我……当然也不懂!所以我就没瞎说嘛。”

  吴振庆狠狠将石头掷入水中,站起来,拍了拍王小嵩的肩,欲言又止,一转身走了。

  徐克对郝梅说:“你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郝梅望着吴振庆的背影,一时有些后悔不及。

  韩德宝说:“你们没听人说过么,爱情能使傻瓜变聪明,能使聪明人变成大傻瓜。”

  郝梅说:“真的……”她不禁望望王小嵩,分明的,有几分担心他将来变成傻瓜。

  王小嵩说:“你看着我干什么啊!”不自然地将脸转向了别处。

  吴振庆抱着一棵树在哭。一边哭一边擂树干。一只大手轻轻拍在他肩上。

  他立刻停止了哭泣,缓缓回头——是连长。连长说:“委屈?痛苦?你们俩那点儿小戏,早就看在我眼里了!没有那弯弯肚子,谁叫你吃镰刀头?跟我走走,我给你上几课……”

  两人在白桦林中随意走着。

  连长边走边说:“我也吃过这种苦果。代价比你还惨重。当年我二十几岁,是个小小警卫排长。不知天高地厚,爱上了我们军队大院里一位首长的女儿。当然,她也很喜欢我。我爱她,她喜欢我,就这么一点点区别,注定了只能是一场爱情演习。”

  “这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就要命了。可惜当初不懂。后来我们的事儿被她父亲知道了。她父亲大发雷霆,说一个小小警卫排长,竟胆敢梦想做我的女婿!我让他连个小小的排长也当不成!于是我一下子就由警卫排长变成警卫战士了。她父亲还不放心,结果我就被迫脱了军装,离开了军队大院,离开了北京,一纸复员令把我发到北大荒来了。”

  吴振庆问:“那……她呢?那个当女儿的呢?”

  连长苦笑:“她么,我离开军队大院儿时送给我一个笔记本儿,上面写着——务农光荣。还对我说:‘我真的挺喜欢你!’我到北大荒三个月后她结婚了。嫁给一位比她大12岁的男人,一位大校副师长。这么多年了,她可能早把我忘了。即使偶尔想起我来,我猜她一定会嘲笑自己的荒唐,居然会喜欢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小小的警卫排长。”

  吴振庆问:“连长,你真这么认为?”

  “是啊!我也经常嘲笑自己当年的荒唐啊。居然会爱上一位司令员的女儿。”

  “那……你现在还爱着她?”

  “我可没那么久的长性。我干吗那么傻?非跟自己过不去?那不是冒傻气么!”吴振庆说:“那……你已经爱上别人了?”

  连长叹了口气:“也没那么幸运。前几年,咱们北大荒地面上的女人,比东北虎还不容易见到。”

  “你恨她么?”

  “恨?”连长看了吴振庆一眼说,“这你和我一样,多少总会有点相同的体会——一个人是没法儿真正恨一个自己爱过的女人的,是不是?”

  吴振庆点了点头。




七十九




  连长说:“她眼睛长得很特别。喏,就像那只眼睛一样。”连长指着一棵杨树——杨树的一只“眼睛”,似乎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他继续说:“咱们连是个新点儿,刚刚盖了几幢不像样的集体宿舍应付过冬,不能接着就盖新房、盖托儿所,是吧?那是以后的事儿。所以呢,我主张,你们小小的年纪,先不必忙着谈情说爱,你们要是一对对儿都爱得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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