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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部分

武则天大全集-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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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铠甲乃狩猎时所穿。”媚娘话锋一转,“但赵道生已证实是谋反之用,我怀疑他频繁狩猎实为操练人马。”

    “证实?朕不信。”屈打成招也可以证实!

    媚娘却道:“就算您不信,刺杀明崇俨确有其事,违背制度私藏铠甲也是事实。”

    李治顿时慌了:“就算有这些事,亦不足以证实,朕可赦免。”

    媚娘胜券在握,已没耐心再伪装下去,正颜厉色道:“为人子怀逆谋,天地所不容。大义灭亲,何可赦也?不杀之已是仁慈,当速废其储位!”

    李治听着这番话,便如刀子扎心一般,他不得不承认证据已摆在眼前。但此案仍是可宽可严的,他虽一再打压李贤,但那是出于维护自身权威考虑,并不想真把李贤废掉,因为他心里明白,剩下的孩子并没有李贤那等才智。现在的局面已完全失控,他后悔不已,但还能怎么办?唯有放下皇帝的尊严央求道:“媚娘啊!你真的认为咱孩子会谋反吗?就算贤儿真……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媚娘丝毫不为所动,慢悠悠反问了一句话:“陛下不见前朝隋文帝废杨勇之事乎,何也?”

    只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李治听来如闻惊雷,双手不禁一颤,奏疏掉落于地——昔日隋太子杨勇,相貌端庄,才华横溢,只因行为率直不为矫饰,以致遭父猜忌;加之晋王杨广、宰相杨素屡进谗言,遂使文帝杨坚有废立之心。于是隋文帝急召群臣宣告废储之事,哪知百官莫名其妙,未闻太子有何失德之处,多为之求情;又搜检东宫,并无所获,唯得槐枝艾绒若干。杨坚再糊涂,难道不知杨勇有冤?可他坚称太子欲以槐枝艾绒制作火炬,夜袭皇宫夺取帝位,最终还是把杨勇废了,改立杨广为太子,这究竟为何?

    道理很简单,杨坚对太子的不满已对群臣表明,东宫也已查抄,此时就算不废太子,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已无法弥合!其他皇子见太子失宠,觊觎之心势必群起,既如此还不如以错就错,速行废立以绝后患。

    此时李治的处境何尝不是一样?压制李贤这么久,而今李贤不雅隐私已公之于众,东宫之中又搜出铠甲,不管那些铠甲是不是备以谋反之用,事情很快就将天下皆知,李贤将有何颜面再居储位?即便李治勉强保住其太子之位,儿子受此屈辱能不恨他吗?即便以前没反意,经此事之后只怕也真逼出来了。万一他将来老迈病重掌握不住大权,怎保李贤不来挟恨逼宫?再者李哲、李贤已有矛盾,又怎保此事过后李哲不起意争位?嫌隙已成覆水难收,媚娘将生米做成熟饭,他不吃也得吃!

    李治怅然望着媚娘——果不其然!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你的盘算中,我还是中了你的算计,还是让你得逞了!

    “怎样?”媚娘不耐烦地催促着,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陛下想好没有?”

    李治还有什么选择?他身子一歪,仿佛浑身力气都泄尽了,颓然倚在亭子围栏上,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绝望地点了点头。

    调露二年八月甲子日(公元680年9月20日),二圣登临洛阳宫乾元殿,向天下公布:皇太子李贤戕杀大臣、暗蓄军械,图谋造反、大逆不道,将其废为庶人。

    百官默然无语,大殿上死一般宁静——这个结果意外吗?意外,也不意外。资质优异、文武双全、品行率直、礼贤下士,曾深受天皇宠爱的好太子竟会谋反,这难道不意外?然而回溯显庆以来之事,凡与天后作对者皆无好下场,太子今天的结局又有何意外呢?固然有人心存怀疑,甚至对李贤眷顾很深,但“赃证俱在”如何挽救?

    “陛下!”片刻沉默后,郝处俊、李义琰突然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此事干系重大,恐有内情,恳请陛下三思!”然而御座上的李治却一副呆滞之态,双眼茫然注视前方,似乎没听见他们的话,亦似乎对这件事、这朝廷乃至这世界完全失去了兴趣。

    旁边坐的媚娘却毫不客气,以更高、更亮、更犀利的声音宣布:“太子谋反已有定论,敢有为其开脱者同罪论处。来人哪!速至东宫传令,将搜出的甲胄等物移至天津桥头,当众焚毁,将庶人李贤槛车押送长安,囚于禁苑!”

    郝处俊心内一沉,跌坐于地——完了!彻底完了!天津桥当众焚毁甲胄、槛车押李贤去长安,这无异于敲锣打鼓宣扬李贤的罪行,让天下百姓尽知,再冤枉也洗不清啦!

    李义琰还欲再争,媚娘岂容他张口?厉声道:“太子失德,并非一日。东宫辅臣乃至属官皆当规谏,何以尽皆不言,至有今日之事?所有东宫官属皆有罪!”

    话音未落就见薛元超当先出列,双膝跪倒满面沉痛道:“臣辅佐不力,恳请论罪。”此案虽是他主持审理,但他身兼东宫右庶子,名义上也算东宫辅臣,请罪不无道理。

    李义琰讶异地看着薛元超,几乎睚眦尽裂——可恶!你这就出来请罪,岂不是把太子之罪坐实啦?

    呼呼啦啦一阵窸窣之声,随着薛元超的“以身作则”,凡与东宫有关的官员皆尽出班跪倒:“臣等失职,亦恳请论罪。”竟连高智周也也在其内——他根本没有东宫兼职,请的哪门子罪?可能是天天随声附和,习惯了吧?他这么一跪,其他官员也坐不住了,裴炎、王德真这两位兼职宰相带头,糊里糊涂跟着跪了一堆。李义琰望着这一幕,急得快将手中笏板掰断了,却无可奈何。

    “唉……”张大安长叹一声,也颤巍巍跪倒在龙墀前——其实最着急的莫过于他,利害关系最大的也莫过于他,但他是自东宫官直接兼任宰相的,没法替李贤说话,只能寄希望于郝李二相。可眼见群臣请罪大事已去,只能低头了。

    “众位爱卿……”似泥胎偶像般沉默的李治终于开口了,那声音与平时不同,似是一夜未眠嗓子哑了,“朕践祚以来东宫屡有更易,恐乃天意耳,卿等尽皆免罪。”是啊,东宫已换了三任主人,这究竟是何人之过?除了老天爷他还能推卸谁呢?

    “且慢。”媚娘突然插言,“其他人倒犹可,张大安乃罪人之属,兼职宰相,陛下虽不加罪又岂可复用?当贬出朝廷。”贬张大安名正言顺,可杀鸡儆猴。至于郝处俊、李义琰,即便功劳再大名声再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嗯。”李治只勉强应了一声,连“散朝”二字都没说,抓着李君信的手起身而退。他的脚步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轻得仿佛来阵风就能把他吹跑,又重得似乎随时可能倒下。

    “皇恩浩荡,谢二圣宽赦。”又是薛元超当先叩拜呼号。群臣的附和随之而起,一声比一声高亢,尤其元万顷、裴匪躬等中宫党羽,几乎扯着脖子起哄一般跟着嚷。

    震耳欲聋的呼喊中夹杂一丝呜咽,李义琰哭了。这位宁折不弯、刚劲不屈的强悍宰相终于崩溃了,伏倒在地老泪纵横:“太子殿下,臣没能保全您,老臣有罪!我确实有罪啊……太子……”

    而在他身旁,郝处俊依旧瘫坐在那里,却已心如死灰——完了!主昏臣庸,妇寺横行。李贤被废,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这世道真是无可救药,大唐社稷恐怕要亡了!

第60章 尾声() 
二圣赦免太子宫僚,初听之际觉得皇恩浩荡,其实便如古往今来所有王者的承诺一样,不过是故作姿态,那些和李贤有关系的人注定在劫难逃。

    很快,通过对东宫进一步的检查,发现大量曹王、蒋王写给李贤的书信,于是二王也被列为同党,曹王李明降封零陵郡王,软禁黔州;蒋王李炜削除宗籍,囚禁道州(今湖南永州)。又在东宫书籍中发现一部专门搜录笑话的《诽谐集》,是刘讷言所编,李治痛斥其进诙谐鄙说,致储君败德,将其革除官职流放振州。继而格希元、周宝宁、成玄一等人纷纷贬往外任,就连上奏男宠之事的韦承庆都未能幸免,带着无限悔恨离开了洛阳。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那位李治从嵩山请来的田游岩先生,还有周思茂之弟周思均,仍安然无恙待在东宫,继续侍奉新任太子。最惨的莫过于太子典膳丞高政,李治念在其祖父高士廉抚养长孙皇后的情谊,没有为难他,暂时免职让他回家反省。高政暗呼侥幸谢恩而退,哪知刚一踏进家门,其父高真行绰刀而起,一刀刺进他咽喉,他在痛苦中还不明所以,叔父高审行又一刀捅进他小腹,终结了性命,堂兄高璇随即割下高政的头颅,将尸身抛在街上任野狗分食。

    昔日废王立武之争高家满门皆被贬官流放,高履行含恨而死,高真行等人受尽委屈好不容易蒙赦而还,如今已成惊弓之鸟,哪还敢惹是非?如今事涉高政,他们战战兢兢寝食不安,唯恐又遭天后衔恨,思来想去唯有“大义灭亲”才能撇清关系。不过他们显然是弄巧成拙了,李治听说此事甚是不齿,当即将真行兄弟双双贬出洛阳。媚娘却心中窃喜——她踏入政坛以来最顽固的敌人便是关陇旧贵,而今这帮人如此懦弱无耻,还有什么不好对付的?

    就在废黜李贤后翌日,二十五岁的英王李哲依次序晋升皇太子,并恢复旧名李显,他是继李忠、李弘、李贤之后李治所册立的第四位太子。相较前三人他忠厚不及李忠、仁德不及李弘、才智不及李贤,骄纵贪玩、荒唐任性,似乎根本不是人君之材,可世事多舛造化弄人,偏就叫他坐上了这个位子。如何教育培养是后话,当务之急是选妃,因为他的原配妻子已经被天后饿死了,现在李显还是鳏夫呢!

    无论新太子资质如何,满朝文武皆是一片颂扬之声,因为所有人都学乖了,他们的天皇无论做什么都是英明的,不喜欢听真话实话,只需要赞颂。既然如此谁跟身家性命、高官厚禄有仇?拥护吧!吹捧吧!歌颂吧!在貌似喜庆的气氛中,李治又废掉了刚使用一载的年号,改元永隆。这个年号寓意大唐王朝永远昌隆,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转眼又近年关,上阳宫张灯结彩,比往年在长安东内时更热闹。韦弘机虽被免官,大兴宫室的风气却没有止住,因为谁都瞧得出来,天皇现在就爱这一套,那还等什么?投上所好接着干吧。此时狄仁杰已任度支郎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其他的御史谁愿意多管闲事?太府少监裴匪躬别出心裁,又在上阳宫内督造了一座镜殿——这座宫殿规格样式倒不出奇,但殿堂内悬挂着大大小小无数面金镜,象征天皇英明洞察一切,恩德照耀四海。

    大殿落成之日李治又偕文武百官前往观瞻,这次媚娘也参加了,没有珠帘不设幔帐,公然站在百官面前,视宫廷礼法如无物,而此刻谁还敢有意见呢?郝处俊身心疲惫一病不起,已命不久矣,可笑的是李治还给他加了太子太保头衔,从李弘到李贤再到李显,先后给三位太子当过师傅属官,这究竟是荣耀还是屈辱呢?李义琰倒颇有血性,擦干眼泪还想继续斗,然而很快媚娘的心腹就抓住他改葬祖坟时犯的一点错误上书弹劾,中宫党羽群起而攻之,李义琰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没几天也气病了,朝会都不参加了。至于张大安,先被贬为普州刺史,刚到普州没两天又贬横州(今广西横县)司马,从剑南轰到岭南,穷山恶水心情怆然,半路上就抑郁而死。这就是与天后作对的下场,还有谁敢前仆后继?

    媚娘漫步在大殿中,扫视着一面面光华闪耀的金镜,隐约感觉有无数影像闪耀其间——应国公坟前痛哭流涕的小女孩,和母亲艰难度日的少女武照,凄凄于掖庭中的武才人,与青磬红鱼为伴的明空女尼,王皇后身边的宫女阿武,宠冠后宫的武昭仪,泰山之巅的武皇后……她的目光最终只停留在一面镜子上,那是当今大唐天后。她年近六旬,两鬓已经斑白,皮肤开始松弛,身材略有些发福,连个头也不如原先高挑了。光阴流逝如此之快,快把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侵夺得一丝不剩了,然而岁月却没有磨掉她激昂的斗志,她的腰板依旧挺拔,目光比年轻时更加坚毅。她依旧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女人,或许还会变得更强大,而她的丈夫大唐天皇呢?

    李治似乎对四周的镜子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怔怔望着正前方最大的一面,那里面完完全全映照着他的躯体——五十三岁,他那个英明的父皇都没活到这年纪。而他虽然活着,却也完全没有往昔的气概。头发白了,皱纹多了,背也有点儿驼,曾有些发福的身躯这两年又渐渐瘦下来,是病魔缠身所致。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越来越突出,却大而无用老眼昏花,眼神总显得那么空洞洞的。

    他从始至终一直被蒙蔽着吗?不可能,作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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