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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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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82
我约原田和苏怀见面的时候,觉得他们似乎都挺犹豫的,只不过这种犹豫被人为地隐藏在一副讲究外交辞令的外交家的面目表情背后。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叫普洱的茶馆里,我准时到达,可是,傻瓜似的等了他们半个钟头,还没见他们的人影。
  终于,原田第一个露面了,匆匆地拥抱了一下,坐下。虽然才是春天,他已经是一脸的夏日景象,神采奕奕。坐下来说的头一句话就是,“我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还要回去赶写本子,下周交活,剧组等着呢。”
  他的这句话令我很不爽,我冷冷地注视着他,就像猎人注视着浅水滩上的一只鹈鹕。他却对我的这一表情视而不见,忙着招呼侍应生给他泡茶,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你偏要选这,而不是前面那家‘不受欢迎的人’酒吧,那极有特色,是个俄罗斯人开的。”
  我怄气似的说,“我除了这,哪儿也不喜欢!”
  原田看我脸色反常,赶紧作个揖,息事宁人地说,“好,好,你喜欢在哪儿都可以,哥们听你的。”
  正说着,苏怀来了。陪他来的还有两个陌生女孩,他把胳膊搭在女孩的肩上,就像才从漂泊了许久的远洋货轮上下来的水手一样,嘻嘻笑着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铁木儿呢?”
  我蓦地觉得连苏怀也变得陌生起来,甚至不知跟他说什么才好,所以我没言语,取出一支烟,在口袋里摸索,找打火机,这时候,苏怀旁边的一个女孩递过一只打火机,啪地点燃,我犹豫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
  苏怀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搂着我,用让人喘不上气来的亲密口吻说,“把铁木儿也叫过来吧,我们好久没聚了。”
  我说,“要叫,你去,我反正不叫。”
  苏怀拿德国军犬似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扑哧一声乐了,“怎么,两人又吵架了?得嘞,你不给她打,我来。”说着,他就拨通了铁木儿的电话,“嘿,你赶紧过来吧,我们都在这呢,柯本也在。”铁木儿显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所以,苏怀才说,“你已经约了人,哪个人比我们还重要?”铁木儿可能虚构了一个人名,苏怀悻悻地撂下电话,使劲揪了揪自己脖领子上耷拉着的那条丝绸领带,说了句,“真不巧,她已经有约了。”
  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我。
  侍应生又端来几杯茶,趁苏怀招呼两个女孩的时候,我悄悄问原田,“这几个女孩是什么的干活?”原田咬着我的耳朵说,“自从他跟铃子分手以后,就整天泡妞,整个一唐璜,我也闹不清这些个女孩都是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
  大概苏怀看到了我和原田在嘀嘀咕咕,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哎呀,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两位小姐是舞蹈演员,是我给她们搞舞台设计时认识的,一个姓马,一个姓倪。”掉头又对女孩说,“他们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的那两个最好的朋友。”
  不知是因为心境不同,还是因为相互陌生,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特沉闷,除了苏怀,每个人都是默默地品着茶,似乎用全心身来感觉普洱茶的那种浓浓的苦涩和淡淡的清香。原田不停地看表,那神态就像是听了一首不爱听的曲子,或是看了一副不爱看的画,恨不得马上离开。


  两个女孩也是紧抿着红红的嘴唇,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无聊的微笑。我知道,她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这一点从她们脸上的倦容就可以得到证实。
  只有苏怀没心没肺地高谈阔论,最后还说,“今天晚上我请客,去吃泰国菜,再开怀地喝上几杯。”然后,他又对两个女孩说,“那里有最棒的香槟和最精致的水晶高脚杯。”
  “好啊,好啊!”两个女孩拍着巴掌响应着,脸上也绽出了花一样的笑容。
  “今天恐怕不行,”原田的两腮的色素沉淀开来,就像一张被放进酸性溶液中的试纸,“今天我得赶写出三集电视剧来,弄不好又得熬个通宵。”
  “柯本,你呢?”苏怀转过头来问我。
  我奉行的是中庸之道,“改天吧,等原田完工了,我们再聚。”
  苏怀一脸的失落,往椅背上一靠,垂头丧气地说,“你们太让我扫兴了。”
  两个女孩中的一个眨巴着眼睛说,“那么,就我们三个去吧,我还从没有吃过泰国菜呢。”女孩呼扇呼扇的大眼睛很像无声电影一样,黑白分明。对这样毫不忸怩作态的女孩,我倒很欣赏。
  苏怀捏了捏那个女孩的脸蛋,“也只好这样了。”
  出了茶馆,我对苏怀说,“把你的房门钥匙给我,晚上我就睡那了。”苏怀将一串钥匙丢给我,我还顺便嘱咐了他一句,“能早回来,就尽可能地早回来。”我们说话的时候,原田却趁机溜掉,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像是甲虫标本似的戳在马路牙子上,发愣。我简直无法相信他们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给我注射了麻醉剂,让我产生了这些幻觉……
  整整一个晚上,苏怀也没有回来,无聊的我只好从影碟堆里挑了几张碟,一张是基努里维斯演的《不羁的天空》,一张是夏绿蒂?蓝萍演的《午夜守门人》,另一张则是布雷娅导的《地狱解剖》,因为拿不定主意看哪一个,就用投币的方式试试,结果选择的是《午夜守门人》,可是看了没有一半就睡着了,连衣裳都没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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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83
门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脸喜悦的陆清,让我感到的既高兴又吃惊的是,陆清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衣裳也十分得体合身,巧妙地勾勒出躯体的轮廓曲线。直觉告诉我,求婚那件事有戏。
  “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没必要绕弯子。
  “考虑好了。”陆清干净利落地答道,两个嘴角像松鼠似的微微地往上翘,这种表情我们经常可以在TWIHS所做的眼药水广告里看到。
  “说吧,我听着。”
  我愉快地说,愉快得仿佛知道自己即将受到上帝的恩宠一样。
  “我想先问你一句,你难道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吗?”陆清怯生生地问道,还怕冷似的缩了缩肩膀,可是在我的眼里,她的一举一动充满诱惑,散发着一种迷惑人的神经的乙醚味道。
  “你过去怎么了?”我诧异地问道。
  “我是说离婚那件事……”她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像从肩头卸下了一个重负,轻松地长吁了一口气。
  “别逗了,这年头谁还在乎那个,Chu女情结什么的现在早已进了历史博物馆,跟甲骨文和竹简做伴去了。”我不屑地挥挥手,力图让她把我看成一个豁达的男子汉,同时又是很前卫的时尚人物。
  “你真的这么想吗?”她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说。
  “你真好。”陆清欣慰地俯过身来吻了我一下,她的嘴唇湿润而又柔软,吻在脸颊上,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这么好,你是答应嫁给我了?”我惊喜地说,我猜我的脸上一定洋溢开来灿烂的笑容。
  “不。”陆清的声音非常小,我似乎一下子没听清,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不,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给个理由好不好?”仿佛我驻足的这个世界顷刻间颠倒过来,让我顺着陡坡滑向黑漆漆的深渊。耳边则是嗖嗖作响的寒风声。
  陆清温柔地拉起我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婆娑着,很抱歉似的说,“对不起,我不是不爱你,你应该知道的。只是我不想重蹈你的覆辙而已,你与那个诗人的恋爱之所以不成功,不是因为你们的性情迥异,也不是因为你们的喜好相左,阻碍你们的其实是记忆,是对过去时的爱情记忆。那个诗人就是常常能从你的身上发现她以前恋人的影子,使起她心里受过伤的那个疮疤再次流血,你想想,她怎么可能快快乐乐地跟交往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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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的太阳|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铁木儿跟你有什么关联,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有,如果你跟我生活在一起的话,你也会同她一样,不时地在我的身上发现她的影子,这是一定的。我可不想在谁的阴影下过活!”我突然意识到,陆清其实是一个洞悉人间之始终的智者,我过去实在是小瞧她了。
  尽管我心里有一万种对她不满的理由,却没有一条能够摆出来驳斥她。为此我很沮丧,但是我又不愿将这种沮丧表现出来,就只好耸了耸肩,用调侃的口吻说,“看来,我的这次求爱行动是失败了。”
  就在我准备转身走掉的时候,陆清却一把抓住我,匆忙忙地说,“我虽然拒绝了你的求婚,却并没有拒绝你的爱呀。”
  我傻冒似的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成不了夫妻,却可以成为情人,而且还是很不错的一对情人。”她的眼睛笼罩着一层水气,显得特朦胧。
  “可是,这不是我的第一选择。”我疲惫地做了一个手势,话语中带有些勉强。
  “做情人也许比做夫妻更要持久,更富有新鲜感,因为彼此都有更宽松的活动空间。”陆清极为坦率地说,我从她那里似乎找到了一个不设防的城市,就像罗马。
  在她面前,我不想做一个“###者,”况且她的“持久战”理论,听来,也不无道理。起码我们不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也不会为谁来刷碗、谁来拖地、谁不谁多花了零用钱而反目……接下来,我们谈了很久,谈得也很多,之后,我们开始接吻,甚至还做了爱。我知道,她只是给了我局部的麻醉,头脑依然还是清醒的,我的内心深处仿佛被冷兵器戳了一个窟窿。
  陆清的头枕着我,她的长发像浓密的葡萄藤一样爬满了我的胸脯,“你相信婚姻吗,柯本?”她问。
  我凝望窗台上的花,透过那些枝叶的缝隙,可以看到黄昏时的最后一片金色的晚霞在慢慢融化。我说,“我不但相信婚姻,也相信爱情。你呢?”
  “我同样相信爱情的存在,至于婚姻嘛,不,不相信!”她说。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84
这天晚上,我拒绝了陆清的一再挽留,走出她家,走进这个都市漩涡一般的街道上,街道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透了的苹果的味道。
  许是脱离都市生活太久的缘故,看着那些楼,看着那些灯,看着那些从身边轻盈地走过的人,竟有一种神秘的不真实感,仿佛处在幻觉之中,完全迷失了。
  一个骑摩托的小伙子突然停在我跟前,“要摇滚音乐会的票吗?”他问。我发现他耳朵上居然带着两只骷髅形状的巨大耳环,在霓虹灯下泛着橘黄|色的光。
  “什么时间的?”我百无聊赖地问了一句。
  “就是现在,你会听到最棒的摇滚。”他说,他瘦瘦的瓜条子脸跟满是斑点的蜥蜴差不多。
  “地点呢,我不认识。”我想,闲着也闲着。
  “坐上来,我带你去。”这小子没等我坐稳,就发动了摩托。摩托开得极快,迎面扑来的疾风打得两颊生疼。
  演摇滚的地方,在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是老毛子早年储存粮食的一家粮库改造的,门口罩着伪装网,筑着沙袋掩体,冷眼一看,还以为是战地指挥部呢。进去以后,才发现,前后左右大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兔崽子,像我这样的“叔叔”几乎绝无仅有,幸好台下比较暗,只有几个探照灯在头顶上晃来晃去,谁都看不清楚谁。鼓声一响,歌手声嘶力竭地一吼,我所有的不安一下子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场上,尖叫声、口哨声和爆炸般的呼喊声差点把顶棚掀翻了。
  歌手唱歌的时候,背后背着个报话机,脑袋上绑着绷带,是很奇特的造型,问旁边的人,他们告诉我,这支摇滚乐队的名字叫“上甘岭”,所以才这副打扮。不过,他们唱的都是“穷街”和“软饼干乐队”的歌,我一点也不陌生,比如《响尾蛇》,比如《完蛋了》。歌手在台上唱,我也随着周围的人一块又唱又跳,载歌载舞,地板上腾起一团团的烟尘。以往,我一定会觉得这样疯狂而忘形挺傻,挺痴呆,而此时此刻,我需要的就是疯狂,就是要暂时忘掉这个令人沮丧的世界,让自己神经一下。
  歌手吉他弹得不错,嗓子太差,一双鼓出来的眼睛流露着梦呓般的神情,抱着改装成爆破筒形的麦克风嚎叫着。我将手卷成喇叭筒形状,冲台上喊,“嘿,你唱的忒臭了!”
  旁边的一个红发女孩对我说,“你是听他来的,还是听自己来的?”
  我说,“当然是听他来的。”
  她说,“那就难怪了,我们都是为痛快自己的嗓子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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