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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我要做首辅-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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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梦鹤听着唐毅的分析,渐渐地冷静下来,没有那么冲动。

    “贤侄,你说的有理,沈良的方法虽然不算好,却也考虑周密,不会出大问题吧?”

    唐毅苦笑着摇摇头,“大

    人,他的方法在晚生看来是漏洞百出,狗屎一泡!”

    “毅儿,说话可要有根据啊!”唐秀才低声提醒道。

    “太仓是稻麦两熟,夏季种水稻,秋季种小麦,等到来年收获,如今小麦都在田里过冬,要是改种桑苗,这些小麦要不要补偿?沈良所谓的十石一亩田,如果扣除一季小麦,再扣除桑苗费用,老百姓实际所得不过七石,还不算小吏从中盘剥,试问如此低廉的价格,和抢劫有什么区别?百姓们还能过得去这个年吗?”

    陈梦鹤听着,鬓角已经冒了汗,唐毅还不肯罢休,继续无情地说道:“大人,您忘了吗,沈良可是要从常平仓借粮,姑且不论常平仓的存粮够不够二十万石,也不管他能不能按时偿还。拿朝廷的粮,帮着商人欺压百姓,士农工商,乾坤颠倒,御史言官会不管?还有,常平仓是用来调节粮价的,如果两万亩田改种桑苗,常平仓又被借空了,会有什么后果?”

    还能有什么后果,傻瓜都知道,肯定会粮价暴涨,到时候影响的不只是征地百姓,就连太仓的市民也会受到冲击。民怨沸腾之下,他陈梦鹤的仕途就算到头了!

    唐毅这番话彻底点醒了陈梦鹤,危险还不只唐毅所说,一旦失地百姓没了活路,多半就会下海做倭寇,官逼民反,陈梦鹤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说是塌天大祸一点不夸张。

    想到这里,陈梦鹤竟然站起身,向唐毅施礼。‘

    “贤侄,你救了我啊!”

    唐毅连忙回礼,“老父母太客气了,您早晚也能想到的。”

    “唉,不说了,我这就把沈良叫过来,一口回绝了他!”陈梦鹤怒气冲冲说道,心说敢给我挖坑,要不是看在你背后有织造局,本官能宰了你!

    “慢。”

    唐毅又拦住了陈梦鹤,陈梦鹤一脸不解,怒道:“贤侄,沈良如此包藏祸心,还有什么商量!”

    “大人,沈良或许只想完成织造局的任务,又不愿意赔本,才出了这么个主意。您要是直接回绝了他,就等于得罪了织造局,得罪了内廷,怕是不妥啊!”

    这时候唐秀才脸色沉了下来,他早就感到不妥,只是没有儿子看得这么明白。既然沈良用心险恶,还顾忌什么!

    “毅儿,莫非你想纵容恶人行凶吗?”

    “孩儿可不敢。”唐毅笑道:“此事毕竟牵扯到宫里,处理不好后果严重,不能硬碰硬,最好是拖。”

    “拖?”

    “对。”唐毅笑道:“大人立刻修书一封,连夜给徐阁老送去,等待阁老示下,您万不能擅作决定。”

    听起来“拖”不够干脆,也不够爽利,但是却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记住,官场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的地方!

    陈梦鹤欣然点头,却又犹豫起来。

    “贤侄,一来一往怕是要一个月的时间,该怎么拖延啊?”

    。。。

第64章 无懈可击的人() 
拖延,对于唐毅来说问题不大,一个月的时间,其中大年初一到十五,是过年的时间,衙门不开门,债主不讨债,谁要是在这半个月征地,缺德带冒烟,顶风臭八百里。

    出了正月十五,离着县考就不远了,历来科举都是大事,马虎不得,众多童生齐聚太仓,沈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显然不成。

    “大人可以立刻下令,通知各个村镇,嘉靖三十一年的县考提前到正月,让考生过了十五之后,就前来州城,您亲自主持考试。”

    “这个办法好!”陈梦鹤笑道:“科举大如天,士子齐聚,谅沈良也不敢闹得天怒人怨。更何况考试之前本官就可以借出题为名,不见任何人,妙哉!真是好主意!”

    经过唐毅一说,年后的时间不用担心了,就剩下年前这几天要怎么应付过去。

    “对了,二十七之后,本官要去苏州,把一年的钱粮刑名诸事上报知府大人,这样就剩下二十七之前的三天了,唐贤侄,你可有好主意?”

    怎么又是我?

    是你当知州好不好,不要把责任都推给我啊!

    “大人,要把你早点动身去苏州,不就能躲过去了!”

    “这个,怕是不行吧,万一沈良追去了怎么办?”陈梦鹤拒绝道:“我看他是个挺认真的人,不好糊弄。”

    唐毅深以为然,一时的确没有办法,只能说道:“大人,要不咱们分头想想主意,实在不行你买点巴豆,拉三天总行了。”

    “你想拉死我啊!”陈梦鹤笑骂道:“臭小子,一肚子馊主意。”

    唐秀才倒是觉得不错,憨笑道:“东翁,实在不行,您就吃点苦,受点罪,就当是为了太仓的百姓了!”

    陈梦鹤咬了咬牙,狠心道:“我先给师相写信,实在不成,就只能吃巴豆了,反正拉不死!”

    从衙门里出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街巷两边的屋舍中烛火点点,飘出饭菜的香气,一年之中,也就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锅里多少都有点油水。

    吃饱喝足的熊孩子小脸蛋通红,在街上疯跑着,玩闹着,宣泄着用不完的精力。偶尔还有爆竹声传来,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气。

    年关年关,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唐毅甩了甩头,默默盘算着,老师魏良辅和唐顺之那里都要送份礼物过去,自己在王家族学念书,还没有拜会王家长辈,也应该去一趟。其余的包括朱家,老谭头和沈林,雷七,吴天成,对了,还有琉莹,要不就请到一起,热闹热闹。

    正想着,父子俩已经到了家门口,正要开门,从里面跑出一个人影,正好撞了个满怀,唐毅退了三步,对方摔了个屁股蹲。

    仔细看去,正是小家伙沈林,他脸色苍白,眼圈红,好像哭鼻子的样子。

    唐毅顿时问道:“怎么回事?”

    沈林一见少爷回来了,扁扁嘴,强忍着伤心,泪水还是流下来。

    “少爷,干爹他,他病了!”

    唐秀才眉头一皱,早上老谭头还在扫院子,一点毛病没有,怎么说病就病了。

    “沈林,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林一脸沮丧,把情况告诉了爷俩。原来自从到了唐家之后,唐毅对老头和沈林都不错,手里有了些闲钱。老头就想着村里还有不少老朋友,特意请了半天假,买了些吃喝用的,去看看老邻居。

    兴高采烈回到村子,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村里的田都被钉上了木桩,说是要征用。尤其让人愤怒的是村头的一大片坟地也被圈用了,下午的时候,一帮穿着短打的汉子骑马乱冲乱撞,村民去阻止,被打伤了了三个,这帮人把田里的麦子踩死不说,还踩坏了两处坟头,白骨都露出来了。

    其中有一个就是老谭头祖父的,看到了白骨,老头顿时就疼得昏过去。被村里人七手八脚送回了唐家,刚回家老头醒过来,就挣扎着要去坟地看看,没走几步又昏过去了。

    上了年岁的人,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此时老谭头躺在炕上浑身烧,满嘴都是胡话,一阵哭,一阵骂,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鬓边突然冒出了好些个花白的头,格外刺眼。

    “不孝啊,我不孝啊!”

    “无常爷爷,带走,都带走吧!”

    “地狱,该下地狱啊!”

    ……老头半睡不醒,喃喃说着梦话。

    听着老头凄凉沙哑的念叨,朱大婶眼圈红,气得咬牙切齿,嘴里也不停骂道:“抛坟掘墓啊,缺了大德,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唐毅进来,她急忙起身。

    “小相公,您可算回来了,谭老哥被欺负成这样,您可不能不管,不能丢了咱们的脸面啊!”

    几个月来,唐家算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父母官都来了好几次,谁家有这个体面。连带着朱大婶的眼光也高起来,把面皮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生气,唐毅更是愤怒。

    听完沈林的介绍,不用问,毛病一定出在沈良的身上,这家伙背着知州衙门,已经开始征地了。

    先是老宅,现在又欺负到了门上,真当我唐毅是面捏的,这么好欺负!

    如果说征地是公务,比这操蛋的事多了,唐毅都能忍,可是涉及到了身边的人,就

    踩到了唐毅的红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扑通。

    沈林突然跪在了地上,泪水长流,小家伙嘴巴紧闭,突然砰砰砰磕头,脑门碰在地砖上,没几下就变得红肿。

    “跪跪跪,你的膝盖是软的?遇到事情光知道磕头有什么用,要想办法,用脑子!”唐毅凶巴巴说道。

    沈林身躯一震,唐毅第一次和他这么火,小家伙几乎本能从地上蹿起,垂着头站在了唐毅面前,脑袋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

    唐毅伸手拍了拍肩头,柔声说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书童看,咱们是朋友,是一家人。好好照顾你干爹,等他醒过来,告诉他,我唐毅一定会让沈良老老实实重新修葺坟地,道歉赔罪!”

    “当真?”

    “你家少爷有什么事做不到?”

    “嗯!”沈林用力点头,终于破涕为笑,少爷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书房之中,唐秀才铁青脸居中而坐,两旁坐着唐毅和雷七,还有刚刚赶来的吴天成。

    “真是岂有此理,毅儿,你知道不,老谭头的村子离着咱们家祖坟的那块地不远。你爹去年把祖坟卖了,当初你小子可是说了要把祖坟买回来。要是落到了沈良的手里,都给种了桑苗,你爹可就没脸活了!”

    “不光是您,孩儿也没脸活了!”

    唐毅沉着脸说道:“爹,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要找到沈良的缺点,好对症下药。”唐毅的目光落在了雷七身上,却现雷七一脸苦笑地摇头。

    “小相公,我打听了,沈良这个家伙不好对付啊!”

    “怎么说?”

    “他给织造局办差十几年,手上过的银子何止千万,但是此人穿粗布,喝凉水,每餐不过一荤一素,过得还不如寻常人家,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十几年间,织造太监换了三四任,哪一个都把他当成了心腹中的心腹,有什么难事都交给他办,偏偏他都能顺顺当当的完成。克己复礼,无欲无求,有本事,有人脉,有靠山!”说起来雷七对沈良都有些佩服了,可越是佩服,越觉得深深无力。

    吴天成转了转眼珠,提议道:“师父,我总听读书人说什么达什么天下,穷,穷则卖身!”

    “呸,那叫穷则独善其身。”

    “嘿嘿,没错没错,徒弟的意思是凭着您和唐相公的身份,和沈良说说,让他把您的老宅和坟地都让出来,至于其他人,咱们也管不着啊,您看这个主意成不?”

    没等唐毅回答,雷七就摇头了。

    “你不知道,沈良这家伙就是一块臭石头,无懈可击。可他啊,最信风水,信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风水先生说唐爷的老宅风水好,住进去能大富大贵,多子多福。沈良把宅子买下来,听说要花几万两银子把宅子给重新翻新,他投了这么大的本,轻易怎么能让出来。”

    “完了完了!”

    吴天成双手一摊,这回师父可遇上了难题,人家财力雄厚,靠山更强,软硬不吃,根本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大家都垂头丧气,倒是唐毅突然眼前一亮,神秘地笑道:“我还当他无懈可击呢,原来还是有破绽!”

    。。。

第65章 根本不存在() 
腊月二十三,送走了灶王爷,到了腊月二十五,玉皇大帝还要下界体察民情,记录百姓善恶,决定明年的福祸报应。敢情老天爷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买了两块灶糖,抹了抹嘴,让灶王爷满嘴好话还不保险,大老板还要亲自看看。

    因此这一天起居、言语都要谨慎,争取好表现,以博取玉皇欢心,降福来年。

    西洋时间七点左右,沈良洗刷完毕,穿着半新不旧的蓝布袍子,这已经是他最新的一件衣服。

    手下的家人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年织丝绸几十万匹的大商人,竟然一件丝绸的衣服都没有,是抠门,抠门,还是抠门啊!

    更令人受不了的一幕出现了,平时沈良虽然只吃两道菜,但是厨师不敢马虎,尽量做得味美可口,不惜用大量的高汤调味,沈良欣然接受。可是今天不一样,一荤一素没了,换成了一个粗瓷大碗,里面装着一堆热气腾腾的白色东西,有汤有水,送到了沈良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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