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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斩邪-第15部分

小说: 斩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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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泾江水浩荡奔流,气势飞扬,恰如陈三郎眼下的心情。

    傍晚时分,赶到泾县城外,堪堪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回到家里。

    陈王氏得知喜讯,又一次留下了欢喜的泪水。想当初陈父早逝,三郎年幼,生意无人主持,被迫转手与人,折了现银,一心要培养陈三郎读书成才,好有个盼头。不曾想命途多舛,三郎考不得试,蹉跎至今。天可怜见,终于开了眼。

    赶紧开始张罗,准备三牲拜神。

    是夜,陈三郎来到水井边上观望。哗啦啦的,水波作响,一尾红鲤浮现。它似乎感受到陈三郎内心的喜悦之情,表现活泼,居然还吐出一连串的水泡。

    陈三郎会心一笑,照旧捧出一卷书,琅琅读着。

    读书声传出去,传到邻居的院落中,那黄大婶听见,对着自家的胖儿子训道:“你听三郎多刻苦读书,人家考到童生了。明天开始,你也得进私塾勤奋学习。”

    胖儿子心中嘀咕:娘亲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而是说千万不要学三郎,读书读成了个傻子,一点用都没有

    第二天,陈三郎特意买了五斤好肉,又备一匹布,两盒点心,来到私塾,拜访杨老先生。

    “三郎,羽书修了一封书信给我,说你目无尊长,屡屡冒犯于他,甚至做出忘恩负义之举,可有此事?”

    杨老先生面色严肃,颇有不愉。

    陈三郎眉头一挑:这秦羽书还真是极品,告状告到蒙师这里来了。

    所谓“蒙师”,就是启蒙之师,和“座师”等相对。天地君亲师,这师的位置相当重要。欺师之罪,国法难容。

    当下陈三郎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让杨老先生判断。

    听毕,老先生叹了口气:“羽书此子,少年得志,心气未免傲了些。可是三郎,既然羽书是你的保人,又是前辈,纵然有时候说话过分了点,你也不该当面顶撞。这样子,很不好。”

    这就是纲理伦常之下的大道理了,长幼有序,不可僭越,越过了,就是有罪。

    顿一顿,杨老先生又语重心长地道:“三郎,你现在考得童生,假以时日,将踏上科举之路,更应该谨言慎行,该低头的时候,低头也无妨,何必一定跟人过不去呢?跟人过不去,往往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陈三郎晒然一笑:“先生,学生倒不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一个人的头太容易低下去,以后就很难再抬得起来了。圣贤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这是”

    老先生为之哑然,没想到陈三郎不但不听劝,还抬出圣贤说法。不禁一跺脚:“三郎,你这个脾气,日后一定会吃亏的。”

    陈三郎回答:“众生碌碌,皆为利来,总得有些人吃亏才行。”

    老先生神态愕然,无言以对:这个学生,变得很陌生,却依稀又有熟悉的意味。

    是的,似曾相识。

    想当年,年轻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一身抱负,热血激流,以天下为己任,总想着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不畏权贵,铁骨铮铮。只是当屡屡碰壁,头角渐钝,所有锐气烟消云散,这才明白,原来雄心壮志,只是年少无知。

    陈三郎这是要走自己的老路呀。

    但不知怎的,望着这个年轻学生坚毅而倔强的脸容,所有规劝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只能叹息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私塾,陈三郎略显沉重:以前性情浑噩,不觉如何,如今许多观念上的分歧矛盾,却都不可避免地涌现出来。

    该如何处之?

    服从,而或斩开?

    不知不觉来到晚晴桥上,怔怔地凝视着泾河水面出神。

    一片寂静,看不到游泳的鸭子,听不到青蛙的鸣叫。感觉有点古怪,陈三郎摸了摸下巴,他记得,以前这一带可是生气漾然的,那时候,见着一群羽毛洁白的鸭子呱呱叫着嬉水,还曾心血来潮地吟了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

    现在,是怎么啦?

    “咦!”

    很快,陈三郎又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桥墩之下,原本该是大片翠绿的水草不知何故,竟然都枯死了,草茎枯黄,毫无生机。

    “春天里,芳草也会死?”

    不过他不是什么专家,虽然感觉奇怪,但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作罢。

    “少爷,少爷快回家,出事了。”

    华叔一路小跑地喊道,神色惊慌失措。

    陈三郎赶紧问:“华叔,发生了什么事?”

    华叔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二姑爷出事了。”

    二姑爷,就是江草齐。根据江家前来报讯的小厮说,江草齐犯了命案:

    上午之际,江草齐一如既往地在乡上开摊,他习惯一边卖肉,一边喝酒,到了中午时分,就有了几分醉意。这个时候,浑家二妹送饭过来。在路上却遭遇到麻烦,一伙外乡人路过,见她颇有姿色,就忍不住出言。

    二妹严词叱喝,但对方却越发过分,领首的公子哥儿命令手下抓住她,就要霸王硬上弓。

    幸好丫鬟机灵,趁机逃脱,赶紧跑到乡上报讯。

    江草齐大怒,提着杀猪刀来救人。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很俗套很简单,对方看着江草齐势单力薄,就嚣张地围殴而上,不料被江草齐打得落花流水,倒了一地。然而为首的公子哥儿态度跋扈,说他是黄县丞的侄子,江草齐敢动手打他是自寻死路,只有立刻跪拜道歉,再送二妹给他耍一耍,才有活路可走。

    看着衣衫被撕烂、差点受辱的妻子,江草齐胆向恶边生,一记杀猪刀捅入那纨绔的胸膛,结果了这厮。

    那些随从见状,唬得魂飞魄散,四散逃走。

    出了命案,二姐也惊呆了,反应过来就叫丈夫赶紧逃命。

    江草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很快,县里的捕快衙役就来到高田乡,将江草齐五花大绑,披枷带锁,关进了牢房。

    受此打击,陈三郎的二姐支撑不住,晕倒过去,家中无人做主,就有小厮跑到泾县里找陈王氏。

    晴天霹雳,陈王氏也是六神无主,就叫华叔来找三郎。

    赶回家中,刚进门就听到娘亲的哭声:“原儿,怎么办,该怎么办?要不你马上写一封书信去给你大姐和大姐夫,请他们帮忙打官司吧。”

    妇人第一时间就想到嫁在南阳府的大女儿,毕竟大女婿陆达是公门中人,应该有门路。

    “嗯。”

    陈三郎答应下来,又叫华叔去乡下,接二姐等人进城。

    陈王氏自然没有异议,全凭儿子做主。

第二十章:风雨如晦,人命似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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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华叔接人入城,除了二小姐外,还有两名丫鬟,五名门客江草齐有江湖义气,好助人,能聚人,久而久之,就有些人成为他的门客。

    门客不止五人之数,不过有一些人听闻主人家犯了命案,作鸟雀散走掉了。但整体来说,选择留下的人占据了多数。

    这让二妹感到欣慰,自家丈夫平日里仗义疏财,总算带眼识人。

    陈家祖宅面积不小,能把所有人安置下来。

    日落西山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陈三郎回来了。

    消息不容乐观。

    那黄县丞来自平昌县,在泾县已经当了两年县丞,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活动能力很强。由于现任县令贺志明年纪过大,不用多久就会致仕。据说他致仕之后,继任县令者,就是黄县丞。

    正是基于这个背景,黄县丞把家眷从平昌县迁来。其膝下无子,一直视侄子为己出这个侄子,就是被江草齐一记杀猪刀干掉的那个。

    噩耗传来,黄县丞又气又怒,亲自跑到贺县令面前告状诉冤。

    江草齐被拘到县衙,本来该立刻升堂审讯,不过贺老县令感染风寒,卧病不起,只得吩咐先将人关进牢房里去。

    陈三郎很担心这个。

    自古牢狱多枉死,在里面弄死个人,然后随便整个因由,实在太正常不过,别人也无从追究。

    多年以来,泾县在贺志明的管治之下颇为清明,老县令铁面无私,很多官司都能做到秉公处理。江草齐这个官司,依据王朝律法,最后判决结果很可能是刺配充军,罪不至死。

    问题在于,黄县丞会轻易放过他吗?

    陈三郎没有和黄县丞接触过,但潜意识里明明白白,黄县丞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尤其是当下老县令病倒,很多事务都让他代理的情况之下,要做手脚,实在简单。

    这一层,陈三郎不敢跟母亲,以及二姐说,怕她们担心。

    傍晚,天空飘来乌云,不用多久,响起闷雷,很快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细雨朦胧,将泾县笼罩住,有一种隐晦之感。

    酒馆门可罗雀,只得一个客人武馆的许馆主。他从早上一直喝到现在,醺醺然趴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样子。

    对于他这副样子,没有人感到奇怪。让酒馆老板和店小二奇怪的却是以许念娘这样的喝法,居然还没有喝死,倒有些稀奇。但活也好,死也好,有钱买酒就好。

    忽而有人撩开酒馆门口的帘布,一个面目有些陌生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他看着像个读书人,只是双目狭长,间或闪烁出阴鸷的光芒。

    中年文士扫了一眼酒馆内的环境,目光在许念娘身上转了转,很快忽略过去,迈步走进厢房里头。

    这酒馆虽然简陋,但里面也设有厢房包间,消费比起外面大堂高了一个层次。

    店小二很热情地上去招呼。

    中年文士一口气点了八个菜,多是荤,牛肉鸡肉猪肉,都有,外加三坛好酒。

    豪客,绝对的豪客。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赶紧出去张罗。

    约莫半刻钟,门口的酒帘子又被人掀起,一个包着头的胖子走进来,径直就走入中年文士所在的包间。

    “石牢头,你来了,请坐。”

    中年文士笑着迎上来。

    那石牢头还礼道:“黄县丞有请,石某怎敢怠慢?”

    中年文士干咳一声:“石牢头,此言差矣。不是黄县丞请,而是小弟做东,可要分清楚哦。”

    石牢头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顿时恍然,赶紧道:“是我粗鲁说错话了,张幕僚莫怪。”

    两人坐好,等酒菜上齐,就开始推杯换盏,吃喝起来,间或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这一顿酒,足足喝了半个时辰。

    张幕僚从怀中拿出一包事物,放到石牢头身前,压低声音:“石牢头,拜托你的事,就有劳了。”

    石牢头拿起事物,掂量了下,分量十足,一张肥脸笑成朵花:“太客气了,些微小事,举手之劳。”

    张幕僚就笑道:“那三日之后,静候佳音。”

    石牢头道:“其实需要的话,明天我就能办妥。那姓江的妄称好汉,却无背景至于陈家这边更不值一提,出了个软蛋子,好不容易才考得个童生,不足为虑。”

    张幕僚笑了笑:“不宜过急,人刚进去就出了事故,容易招人猜疑。不管怎么说,现在老县令还在呢。”

    提及贺志明,石牢头往地上啐一口,嘟囔道:“这个老家伙,自己不喜欢吃肉,还不给下面的人喝汤,这不是断兄弟们的财路吗?断人财路,杀人父母。我们早憋了一肚子气,苦恨发泄不得。”

    对于他的牢骚,张幕僚笑道:“呵呵,石牢头,只要你办好了这一件事,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想及坊间传闻,石牢头双目一亮:“张幕僚但请放心,这事包在石某身上。”又喝了一杯酒,这才笑眯眯地揣着银子离开酒馆。

    “哼。”

    张幕僚嘴角闪露冷笑,丢下一块银子付账,也起身离开。

    夜幕卷上,下雨天气,不见星月,很是黑暗深沉。

    趴伏在厅堂木桌上的许念娘悠然而醒,长长伸个懒腰,脚步踉跄地走出门,到了外面,被一阵风雨扑打在脸上,整个人突然间变得清醒,目光刀子般锋锐,嘴里喃喃道:“我不管闲事,已经很多年了”

    风雨飘扬,一盏灯火落寞。

    陈王氏、陈三郎、陈二妹坐在灯火边上。

    灯火映照,木桌摆着一封封细丝雪白的银子,还有不少碎银,铜钱,将桌子堆得很满。

    先前计算过,这里共有三百多两银子。

    陈王氏怜爱地看着女儿:“二妹,这里的银子你先拿着,不要怕用钱,若是不够,娘亲还有。”

    “娘!”

    陈二妹再也忍不住,扑进陈王氏怀里大哭她自是知道娘家并不算富裕,近年来一直多出少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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