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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红河 by 红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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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忆顺手过去,很是自然地为他将鬓发捋到耳后。
  「谢谢……」裴惜远也很自然地道了谢,随即,却又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几乎是贴在一起,并且两人都是光着上身。
  虽然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都是男儿身,靠得近些也没什么。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微微僵硬起来,甚至想将对方的手拨开,只是那样做的话,未免唐突。
  实在受不了这么怪异的气氛,他转身就往岸边走。莫忆走在他身后,突然跨步上前,将他脖子一揽,箝制在原地。
  裴惜远一阵愕然,正想问他这是怎么了,眼光一转却看见,一条有先前那小蛇几倍大的水蛇,正从他前方的水面上游过去。
  虽说水里的蛇通常毒性较低,但也不见得无一例外。
  于是裴惜远站着不动,直到那条蛇完全离开附近的水域。随后,圈在他颈上的手便放开了。
  「谢谢。」裴惜远回头看了莫忆一眼,心里有些暖暖的,此外还有些莫名。
  其实他们才结识没几天,他却被这个人帮了好几次次。
  这是什么怪道理?是他遇上这个人以后就变得多劫多难了么?
  不过,假如没遇上这个人,说不定他就早已经真的遭难。
  「不必客气。」莫忆摇头,却显得有些不冷不热。
  要说起来也是颇为费解。
  虽然裴惜远一直觉得他爱笑,而且笑起来很温和,让人深感亲切。但是当他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甚至会觉得有点难以靠近。
  「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
  听见莫忆这样说,裴惜远不由一愣。
  其实一般来说,谁也不会是专为了谁的感激,而去帮助人,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追问:「那你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看到你好好的。」莫忆宠溺般地搓了搓他的头顶。
  这种如同对待小孩的动作,早已成年的裴惜远自然不习惯,别扭地低了低头,但并没有避开那只手。
  莫忆的手,很宽,很厚实。被这只手触碰,让人有种莫名的、被包容似的安心。
  然而,这也实在很奇怪。只是被碰一碰而已,怎么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无法辨析此时心底正涌上来的是什么滋味,裴惜远干巴巴道:「呃,那还是谢谢你……」
  「又来了。」莫忆无奈地笑笑,收回了手。
  当压在头上的触感消失,那一瞬间,裴惜远错愕却又清楚地辨出,当时的感觉叫做,失落。   
  怎会……
  「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不好让其它人记挂太久。」说完,莫忆便先行回了岸上。
  裴惜远在水里呆立半刻,才跟着上了岸。
  在莫忆套上衣服之前,裴惜远再次注意到他的背,终于忍不住问:「大哥,你背上那些伤是?」
  莫忆穿衣的动作慢下来,沉默了有一阵子,才答道:「很久以前的伤,已经记不起来是怎么伤的了。」
  「忘了?」
  虽然觉得这不太可能,裴惜远也没再追问,只说:「总之以后大哥要多保重自己,别再添伤了。」
  「嗯。」莫忆颔首,神色异常地深邃起来。
  而因为他是背对着人,裴惜远也就看不到他的眼睛里瞬间迸出的寒光。
  「我不会再给人机会伤到我,哪怕一根手指。」莫忆低低道,自言自语一般。
  也因此,裴惜远没能听得见。

第三章
  东凰,无论兵力财力均处于十国之首,它的丰饶富足自是不在话下。
  经过了那一段稍嫌萧瑟又惊险的跋涉,终于,裴惜远一行进入城镇。比起先前的小镇,这座城镇才算真正有了城镇的样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们入城时已是傍晚,便在城里找了间客栈。城镇大了,连客栈都大许多,人气也旺了许多,好在还容得下他们这三十人。
  晚上的饭桌边,因为莫忆提了一句,记得这城镇上有间规模较大的酒铺,兴许能买到自歙嵋来的酒,引得裴惜远酒瘾大发,当下提出要莫忆带他去瞧瞧。
  于是两人出了客栈,前往当地最繁盛的街道。根据莫忆的印象,酒铺便坐落在那。
  裴惜远虽是心心念念要买酒,但同时也抑不住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观察着东凰人平日里的生活。
  撇开服装不谈,东凰百姓与歙嵋百姓,生活方式并无大不同,都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睡,其实但凡人类就是如此。
  直到经过一座热闹的楼厅,裴惜远探头瞅了瞅,看到里面的莺莺燕燕,花红酒绿。
  很显然,这是青楼。他认得,因为在歙嵋也有这种地方。
  虽然他没进去过,但要说到这里面是做什么的,这点常识他还是有。
  门外的老鸨挥舞着手绢,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极力想招呼每一个路过的男子进去。
  「呵,东凰的青楼生意真旺。」裴惜远发出感叹。
  莫忆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哦?莫非歙嵋的青楼都是惨淡经营?」
  「这我就不清楚了。」裴惜远耸耸肩,不经意地抬头往上望,却倏地一愣。
  在青楼二层有个伸展出来的亭台,有一个人就坐在亭台的长椅上。
  那人单手托着腮,姿态慵懒,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媚意。尤其是那双经过描画而格外上挑的细长凤眼,眼眸中波光潋滟,用勾魂夺魄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裴惜远的魂儿倒是没被勾去,他只是相当意外,因为不管他怎么看,那个媚得连狐狸精恐怕都要自叹不如的可人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既然是男子,那自然不可能是妓女。可也不像是来买欢的客人……
  这时,莫忆发现他落在身后,便折返回来:「惜远。」循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当即猜出他脸上的困扰神色是从何而来。
  「怎么,看上这小倌了?」虽然觉得应该不是这样,莫忆还是这么问。毕竟那个面貌妖艳招摇的美人,的确拥有吸引众人的本钱。
  不过,裴惜远的回应倒也不出他意料。
  裴惜远一脸的不可思议:「怎可能?」又使劲摇摇头,以将自己的意向表达得更明白,「没有没有,我才不会呢。」
  「为什么不会?」莫忆笑笑,「他那么美,你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我都说没有,不可能啦!」
  「哦?那你为什么盯着别人死瞧?」
  「因为我觉得很奇怪啊。他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却像,像那个……」
  「哪个?哦,看来你是没听说过。」莫忆摇摇头,像是有些无奈于裴惜远的少见多怪,「小倌,这个人是小倌。」
  「小倌?」
  「嗯,就像你刚才想说的『那个』,意义上是一样的。」
  「哦……」裴惜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摸着下巴,「我就说嘛,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原来……你们东凰人的喜好还真是,呃……特别。」
  「呵,习惯就好。」
  「话是这样讲,我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习惯这个吧。」裴惜远耸耸肩,「不管了,走吧,我们继续找酒铺去。」
  「嗯。」
  两人准备离开,却不料,突然有一道人影从上方一掠而下,拦在两人前面。
  「秋意!」周遭有人喊了这么一声,其它人也纷纷注目过来,目光中都带着好奇。
  这位秋意,就是方才让裴惜远纠结了半天的美人。
  之前那两人谈话的音量不高但也不低,而且就发生在秋意的眼皮底下。除非耳朵是聋的,否则不可能听不见。
  至于他是为什么要突然拦路,这个问题,裴惜远也相当疑惑。莫名其妙地瞪着秋意,只见秋意徐步上前,手一撩,宽大的袖子便随着重力滑落,露出了大半截葱白玉臂,然后,这只玉臂绕上裴惜远的颈。
  「这位小哥好俊俏,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秋意柔柔道,几乎是贴着裴惜远的耳朵说话。
  裴惜远顿觉一阵不适,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秋意又说:「若是不嫌弃,不妨歇一歇脚,上若丝阁,让秋意为您奏琴一曲,如何?」说罢,舌尖挑逗地舔过裴惜远的耳垂。
  原本还顾忌着他看似娇弱,粗暴不得,然而这下裴惜远已顾不得那么多,狠狠将那个黏在身上的美人推开老远。
  他揉着耳垂,只觉得又羞又气又懊恼,低吼:「不用了!我赶时间!」说完就往莫忆那边走,准备拽着他赶紧离开。
  然而秋意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角色,他追上去挽住裴惜远的胳膊:「人生匆匆,实在不必时刻紧绷,也该适当放松。听小哥先前所言,貌似您不曾涉入烟花之地?呵呵,身为男儿,那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小哥就不想了结这个缺憾么?」
  「什么东西?」
  裴惜远给说得越发莫名其妙,再次将人甩开:「这位老兄,你别再缠着我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喔噢……」周遭顿时一阵起哄。
  身为本地名气最响的小倌,素来只有拒绝别人而从未试过被人拒绝的秋意,这次真是失尽了颜面。
  撇开对裴惜远本身的兴趣不谈,光是为着一口气,他也更加不能这么落败。
  只是他没有再用肢体相缠,而是立在原地,惨白着脸嗫嚅道:「小哥您……为何如此绝情?是不是秋意哪里不好,您觉得我太低贱,配不上您?」
  「你……」裴惜远抓抓头,脸上露出的不是怜惜,而是困扰,「你别乱想,我没觉得你低贱,也没说你不好。」
  「那您为何一再拒绝?」
  「我……唉,这么说吧,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就是这样。」
  「啊,这么看来,小哥从未有过与男子相好的经验了?」
  找到症结所在,秋意眼波一转,柔媚地笑:「无妨的,任何事都会有个开头。小哥不妨就将这当做一次机会,让秋意来告诉您,其实男子……」
  「不要不要。」裴惜远根本不想也不敢再听他讲下去,将莫忆的手一扯,逃也似地大步走开。
  不管秋意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再回头,更不停脚,一直走出老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不想听见的声音,才放慢脚步。
  他松开抓着莫忆的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他的感觉里,刚才那番经历,简直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狩猎都更加恐怖危险。
  莫忆走在他身侧,看着他从头到尾的表现,实在觉得很有趣。
  「惜远,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一次多好的机会。」莫忆悠悠道,似是叹息,嘴角却噙着深邃笑意:「刚才那小倌,即便在东凰最繁华的王城当中,也堪称是难得一见的上佳之色。」
  「唉唉,算了吧,」裴惜远摆摆手,「别再提了。我一想起刚才那些事,还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怎会?」莫忆挑眉,「其实,实在没必要不自在。他是小倌,你是他的客人,真要做些什么,主导的那个人还是你。」
  「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裴惜远求神似的对他合掌拜了拜,「还做什么……那是个男人哪,叫我对他做什么,也太奇怪了吧。」
  「你就不要将他当做男子,就像待女子那样去待他,不就行了?」
  「问题是他不是女子啊。明明就是个男人。」
  莫忆沉默少顷,忽然问:「对男子之间的交好,你就真的如此反感?」
  「反感……其实也说不上。」裴惜远努力思索要怎么表达对这回事的感觉,却始终想不出所以然。
  「啊,反正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他抱住头,有气无力地嘟哝着:「刚刚被他碰到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受,真的难受,还叫我去碰他?老天,饶了我吧,我一定会难受得要死。就算真要与男子交好,我倒宁愿是大哥……」
  话音未尽,裴惜远蓦然感到喉咙一梗,整个人僵在当场。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说了什么?想说什么?
  总之他现在是半个字都讲不出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忆也沉默不语,盯着他,眼神深邃。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莫忆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只这么轻轻一下,裴惜远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砸到,肩膀明显地一震。
  莫忆装作没有察觉,语气自然地说:「走吧,别忘了我们出来是为了买酒。再耽搁下去,酒铺恐怕要关门了。」
  「嗯……哦。」
  之后两人便按照原目的前去寻找酒铺,最后也的确找到了,遗憾的是,那间酒铺里并不供应自歙嵋来的酒。
  假如在一个时辰之前,裴惜远定会为此扫兴不已。但现在,他却连扫兴都提不起劲。
  他只觉得,有什么事情乱套了。   
  有些东西说来似是无意,但是,对那个听者而言呢?
  况且,正如无风不起浪,就算当时再无意,但既然会那样说,底下肯定还是存在什么来由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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