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峡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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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躲我几天了……”汤小蛾看着她缓缓从湖面踏到岸上，“看来你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啊。”
　　“除非让苍带着我飞出去。”青禹本来不想理他，讽刺地说，“你舍得借吗？”
　　汤小蛾看她一眼。本来找她是要说什么来着，最终什么也没说。
　　青禹抚摸着苍泠兽，它高兴得直哼哼。
　　“天上也有结界的。”他不怎么是滋味地看他们两个，“你走不了。”
　　青禹直视他看似平静无波的脸良久，咬牙说：“搞不懂……留下来又怎样？我绝不会原谅你们的。我搞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
　　汤小蛾转过头去，拨弄着垂下的树梢：“或许我该说抱歉。你哥哥的死，或许我有责任。”
　　“现在说这些……太迟了。”青禹咬着唇，“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汤小蛾仍然没有回头，一贯冷淡的口气说：“我只是对你抱歉，可没有说我后悔，何况，你自己难道没有责任吗？”
　　“你！”青禹心一凉，看着他的眼光逐渐黯淡，“是，我有责任，我也对不起他。”她吸了口气，“起码现在，我敢承认自己的怯懦、卑微、侥幸自私的念头，还有无能。”她仰起头，“可是，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想再让我乱七八糟了。”
　　“很不幸……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汤小蛾笑了一下，“你也搅得我一团乱，或许还是让你走……”
　　“说得好听，虚伪！这里到处都是奇怪危险的东西……”青禹冷笑，想起刚才北边的一幕，“那边不知道又是你们的什么陷阱，我一过去，就看到大片大片的蝴蝶凝固在空中……”
　　“你说什么？”汤小蛾讶然回头。大片的蝴蝶？
　　他眉头一皱，习惯性地伸手拉起她往湖泊北面疾行去。青禹脸色一寒，反手甩开他，却见苍泠兽突然像感受到什么，唰地一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率先冲入那片林子。
　　落后的两人看着它没入林子。突然一声狂吼从林中传出，苍泠兽的惨叫声，依稀可见绿色的冷火在林间闪烁。
　　汤小蛾脸色大变，不由分说拉起青禹，瞬间也冲了进去。
　　破碎的蝴蝶的世界。
　　空间仿佛凝固住了，满是蝴蝶的残象，在空中静止扭曲。
　　苍的前胸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血液正狂喷而出，它嘴里吐出绿色的火团，徒劳地攻击着蝴蝶尸体中的那个人。
　　是个绝美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浅紫的长发在绞碎的蝴蝶中飞舞。她的身影在一个球形的扭曲空间里，本来是半透明的人影，正逐渐变得清晰。仿佛半空中开启了一道虚幻的入口，这小女孩正通过这个扭曲的空间侵入太阳峡谷。
　　会遇到人她也十分吃惊，等到一看清汤小蛾的脸，小女孩眼里霎时出现了震惊、疑惑和冰冷。“你就是那个人类？”
　　她阴冷的眼神定定看住汤小蛾，不，不是，这是……
　　他……
　　“离朱……”师父的描述在脑海里回想起来，汤小蛾低声念出她的名字。
　　为什么她会出现这里？这种法术……难道是空间投影？
　　青禹被这一幕震撼了心神，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场面。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苍泠兽受伤的低吼让她担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到苍泠兽的旁边一把抱住它。
　　“苍！坚持住。”
　　“啧……没想到会遇到人，你们两个要卿卿我我还真会挑地方。”离朱冷笑，“我就只好送你们去地狱了，免得我功亏一篑。”
　　汤小蛾薄唇紧紧地抿着。北面关口的引路之蝶全部被人毁了，里应外合，是谁？难道是芹儿？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师父和砺夜都不在，这一定是一个极早就开始的预谋……
　　“青禹，你和苍去湖边，你在水边会安全些。”他分心告诉紧紧抱住苍泠兽的女孩子，“这里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青禹咬牙看着他，“少假惺惺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哼……狂妄的小子。”离朱绝美的脸上是一种下定决心的狠意，“别以为你是他的儿子我就不敢杀你！”她的身影已经完全清晰，那球形的空间如破碎镜面般猛然爆裂开来。她双手一展，蝴蝶的碎片都旋转起来，如数不清的刀刃，向他们三个飞斩而来。
　　苍泠兽低吼一声，用力咬住青禹向湖边滚去。薄薄的蝶翼在他们身后追逐，有些“夺”地一声钉在了树木上，有些仍然去势不停。
　　青禹突然一咬牙，快速念了一句咒语，身后的湖水突然卷了过来。可惜蝴蝶被阻了一阻，速度减慢但仍然穿过了水幕，在他们身上划出了伤口，幸而不是很深，青禹一身冷汗，汤小蛾给自己的书就看了这么一章，还没有完全学会，但还是侥幸躲过了。
　　转头去看那边，汤小蛾和那小女孩已经缠斗在一起。
　　可惜明显落在下风，青禹恨他也不是，担心也不是。她紧紧按住苍泠兽的伤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半空的两个人。哥哥……你看，魔族又在互相残杀了。
　　青禹有些疑惑，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汤小蛾，和红牙那个挥手之间取人性命的黑衣少年，仿佛是两个人。她怎么知道，小蛾因为带她进入祭台已经被九嫣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
　　汤小蛾也心乱如麻。离朱的那句“别以为你是他的儿子我就不敢杀你”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儿子……他是谁？是谁？我又是谁？
　　他又突然忆起大部分力量都被师父封了起来，无法反击，一时间只能狼狈地躲闪。
　　离朱只想迅速解决掉他们，所以下手极重。她五指一张，手腕上的宝石链子叮当作响，闪出金色的光芒击穿了小蛾的护身光罩，那光芒重重打在他的胸口。
　　汤小蛾脸色惨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青禹看见血，不由捂住嘴。苍泠兽看见主人受伤，挣扎着想要过去，却已经有些站不起来。
　　汤小蛾从半空飞了出去再缓缓下落，往蔚蓝的湖泊坠去。
　　依稀听着离朱喘息着说：“真是废物，连我空间投影的身体都战胜不了，简直是给他丢脸……”她小巧的身子也移到湖面上空，准备再补上一击。“你不知道你是谁吗？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所以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你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错误，要怪……就怪九嫣那个女人吧……”
　　离朱缓缓抬起手，手腕上的宝石链子在天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芒。
　　汤小蛾嘴角的血丝从空中滴下，清秀的脸上一片茫然，我是谁？
　　左手手心一片灼热的烫。那被师父封印过的地方，他已看不见一个红色的、飞蛾状的印记，出现他的手心里。
　　那片深邃的蓝色水面近了，离朱的最后一击带着耀眼的光芒呼啸而来，他最后看到的就是那耀眼的天光，还有深深的蔚蓝……　
　
　
　
　　
第九章沉眠
　
　　银色的……银色的眼眸。
　　外婆，我真的不是人吗？今天有个黑衣服的女人，说我是人类，真的！
　　看看你那眼睛，你这个孽种！如果没有你，絮子就不会死。我的女儿啊……絮子……
　　眼前是沉沉的深蓝，汤小蛾茫然地看着无边无际的空茫蓝色，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是一片虚幻的蓝。下方，双眼紧闭的少年仰头悬浮在那里，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仔细看，却是自己。
　　仿若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潮水的声音，以及不真切的人声。小蛾……小蛾……我的孩子。
　　“母亲！”汤小蛾脱口而出。那已经很淡很淡的记忆里的声音，柔软，又温暖。
　　已然是淡得忆不起来的面容，只有声音，那个常常幽然叹息的声音，说着，小蛾，妈妈在这里……在这里……
　　这样的声音仿佛使自己安心。那座冰冷空洞的大别墅里，没有朋友，没有其他的家人。时常在镜前怔怔发呆，为眼眸中的银色惶然，小小的手狠狠砸向又凉又硬的镜面，却砸不破长久以来的梦魇。是母亲抓住自己的手，轻声地安慰着，小蛾，没关系，没关系的。
　　为什么要砸，银色的眼睛，不是很好看吗？
　　可是，外婆讨厌我。
　　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就好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妈妈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胜过任何人，胜过全世界。
　　那，妈妈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了。
　　不会比我先死吗？
　　呵，你说呢？
　　人都要死的吧？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办？
　　小蛾……假如到了那个时候，那么妈妈，一定是为了你死去的，那样多好……
　　你又在骗人了……妈妈。汤小蛾绝望地闭上眼睛。
　　迷离梦幻的深蓝之中，左面的清丽女子，身影模糊，渐渐消失在如梦如幻的深蓝里。
　　“母亲！别走！”别走啊……少年茫然，想要追去，却无法移动。
　　那幻象的旁边又出现了修长挺拔的人影，虽然不是真实的，但那华丽长袍之下的背影依然耀眼不可逼视，有如王者。听到汤小蛾叫着，“别走啊……”他仿佛微微侧了头，浅黄色的长发飘扬在额前，深如墨玉的眼眸和自己一模一样！
　　汤小蛾楞楞地看着那背影，扶住母亲的肩，缓缓消失了。他心里钝钝地痛开来，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母亲……
　　母亲……为什么……
　　手心里灼热的刺痛，一只血色的飞蛾仿佛呼之欲出。
　　这是师父给自己留下的封印，封印了一半的生命、回忆、爱恨。
　　她指着那晶莹的水晶球说，乖孩子，从今以后，你就忘了那个世界吧。你爱过的人，你恨过的人，你的感情还有生命，都将不会再让你痛苦。你不会死，不会哭，也不会痛了。
　　她幽黑的眼里是古怪的笑意。可是你也不会笑，不会爱，不会活着了……
　　汤小蛾悬浮在空中，看着脚下苍白昏迷的自己。我到底有几个影子？或者，我是谁的影子？他在这虚空中感到被掏空的痛。母亲和那个人，都消失了……
　　在昏迷的自己身旁，出现了青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的身影。她是怕血吧……
　　汤小蛾伸出手，喃喃问道：“你又为什么出现呢？”
　　那面容隐去，如回声般的回答一圈一圈撞击着他的耳膜——你少假惺惺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绝不会原谅你们的！
　　汤小蛾默然无语。他静静任自己悬浮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幻蓝之中。是这样的吧……我是个早已不完整的人了。
　　相片中的母亲，恨自己的外婆，小禹所给的转瞬即逝的温暖，都已经连同一半的生命，被师父封进“螟蛾”之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究竟死了没有？不在意了。青禹，你如愿以偿地走吧！可是我该何去何从呢？下方的虚空中，双目紧闭的自己，或许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吧……
　　小蛾，我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强……远方那细微的低语仍然传来。
　　他突然觉得心中那一片疼痛沉重得让他透不过气，透不过气，压抑的什么东西，锐利得像要划开他自己，把这长久以来的痛都发泄出来。这长久以来的痛，长久以来的孤单……
　　母亲，为何抛下我……我不是影子啊……
　　无边际的虚空突然搅动起来，悬浮在脚下的自己仿若在水波里晃动不清。汤小蛾紧紧闭上眼，不愿再承受这些突然被开启的回忆和心绪。
　　一道银光突然以他为中心爆发出来，划破了深沉的蔚蓝……
　　水晶球中小小的红色螟蛾突然发出银光，惊动了地底的砺夜。他浓眉纠结，看着黑石柱子顶端晶球中的“螟蛾”，笼罩在激烈的银光之中，发出轻微的破碎响声。
　　砺夜退到冥想室的门口，直到背后碰上雕花厚重的门环才如梦初醒。他猛然转身，门却已然开了，九嫣绾着长发的珍珠链子断裂了，顺着额际滑落在地。
　　“封印被开启了一点，出事了，我们去地上。”九嫣的脸色凝重。她走上前去，伸手将小小的水晶球从银光之中取了出来。
　　“夫人的封印，别人是无法碰的……小蛾自己到底怎么了？”砺夜不由担心，紧随九嫣疾步向出口走去。
　　堡中正在喂养黑蛇的芹儿，也被黑蛇焦躁不安的样子弄得疑惑不已，她一口气跑了出去。当她跑到湖边的时候，正好看到深蓝的湖水缓缓转动起来，在那中心，湖水合起来形成了一个罩子。昏迷的汤小蛾在那水幕之中，双目紧闭。
　　在湖水上空，离朱被一层浅紫的光芒包围着，一脸惊诧。
　　青禹、苍、还有芹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湖面变亮起来，水波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场景。战斗、相见、死亡、还有别离。那样虚幻重迭的影像之中，只有那个如天人般的身影总是清晰无比。
　　是小蛾哥哥吗？芹儿迅速否定了这种想法。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但年纪和气质不一样，她一时为那荡气回肠的影像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