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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双头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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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行见到了田环河,沈家公子的嫌疑也消了。」杨怀仁低声说着。「沈家公子回南方去了,自然不会出现在京城。」
「……是啊……」
● ● ●
其实,不晓得为了什么,自从昨天与杨怀仁谈过之后,心上仿佛就少了不少的重量。
天已黑了,躺在客栈房里休息的张铁心静静想着。
『只要他真心悔过,终生诵经念佛修身养性,自没有必要取他性命。』
『这推测连我都觉得可笑,别说跟爹娘说了,若是给昊白晓得,只怕他的大牙也要笑掉了。』
可是,他却是跟杨怀仁说了。也许是因为他那一向慈悲为怀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盛名远播,绝不可能就是那田环河。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心境清明,坦坦荡荡……
『只要他真心悔过,终生诵经念佛修身养性,自没有必要取他性命。』
光是凤儿的惨死,自己就断无饶过田环河的任何可能。然而现在已然该要在心里有所准备……就算自己要下手,杨怀仁也定会阻止。而看在他的面上,就算再大的仇恨也只得暂且放在了后头。
……杀不了田环河,就值得这么高兴吗……
不用杀田环河,就值得这么高兴吗……
你这么做,对得起凤儿吗……
凤儿她……
砰。
重重的一拳击在身边的床上,张铁心翻身而起,披了件衣服就推门而出。
月光黯淡,而他就在月光下、班驳的树影中,快步走着。
冰凉的风吹着他没有础起的发,吹着他微敞的外衣。
他的唇紧抿,眉深锁。逆风而行,白衣轻扬。
「你去哪里?」
大风之夜,杨怀仁仍在走着拳脚。一见到了他,便是停了招式,迟疑地问着。
「天亮即回,勿问。」张铁心冷冷说着。
「……张公子,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您……」
「勿问!」回过头,张铁心低声喝着。
「……你身上的杀气好重。」杨怀仁说着。「出了何事?」
转回头,张铁心只是迈开了步,飞身出了客栈。
● ● ●
天凉如水,明月当空。
冒着寒风奔了三里,张铁心才停了下来。
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张铁心背上靠着大树,轻轻闭起了眼睛。
『万事空漫,死别尘路。月夜知我,奔归良人……』少女的声音低低微微,白绢起,踮足,引领。
「你在做什么?」张铁心低声问着。
『断不了相思,走不上回头路。』少女低声泣着。『张哥哥,莫要拦我。』
「我可为你作主,说吧,是谁。」
『……张哥哥做不了主,那人……原是天边的星,云泥之别,名份之亲,无人可作主。』
「……莫是……」
『是……』
「你也爱上了他吗?那该是灾难。」
『相似煎熬,已是无路可退。』
「他……晓得吗?」
『……弃若敝屣……』少女低声的呜咽,悠悠渺渺。
「……那就入我张家门吧,断了两段孽源。」
『张哥哥……』
「你的心,我懂得……凤儿……」
「想起了嫂子?」杨怀仁的声音。
于是,张铁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杀人者死,国之铁律。」
「莫要忘了你答应我之事。」
「……不会忘。」张铁心走过了杨怀仁的身旁。
「张公子,一事相劝。」杨怀仁低声说着。
「莫言。」
「……得饶人处,且饶人。」杨怀仁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喊着。「多少是非,源自不得已而为、穷途之举。」
「若你先得手,他自随你入寺。若入我手,血债血偿。」张铁心回过头,指着杨怀仁说着。「妇人之心,死者何安,生者何慰。一念之仁,照就多少牺牲。」
「逝者已矣。」
「黄泉之下,哀哀之声!」
「……何人可曾听得?何苦多沾血腥,多造杀孽。」
「我自堕十八层地狱,却也要护人世正义。杨大侠,莫要多劝!」
张铁心快步走着,不再回头,然而杨怀仁却是奔了向前,轻搭肩头。
「放手!」张铁心回过头喝着。
「赠你古书一册,佛珠一串。」杨怀仁微笑着,递上了古书以及黑木佛珠。
「哼!伪善之言。」
「……张公子……」杨怀仁的表情依旧平静而安详。「爱憎相关,一念之间。」
张铁心呆了一下,接着才扬起声。「你说什么!」
「张公子夫妻鹣鲽情深,才有凶手只憎。」杨怀仁微笑说着。「难道不是?」
闻言,张铁心突然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
接过了佛珠与书,张铁心收入了怀里,接着才转头走了。而杨怀仁,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第五章
十一月,京城。
『站住!站住!』
宽敞的京城大街,两个捕快追着窃贼从两人面前急急忙忙奔了过去。
杨怀仁正在担心着张铁心会不会插手的时候,张铁心已经指着前方的一座宅邸。
姚府。
「怎么了?」杨怀仁好奇地问着。
「他是谁?」张铁心冷冷问着。
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五岁的青年,站在了门口,正在喝斥着几个捕快。
生得眉清目秀,俊俊朗朗,身材健壮而高大。身上穿着的是锦缎成的衣裳,腰间系的是九巧环嵌成的玉配,玉环换隐约可见用金线镶成的边,可真是巧夺天工。可就是一副怒气冲冲、咄咄逼人的样子,看得张铁心心中不快。
「瞧他一副人样,说的是什么话。把公家人当自家奴仆了吗?」张铁心走了过去。
他们公家人,自要挺公家人了。杨怀仁心里想着。
然而,杨怀仁倒也没有真说出了些什么。只担心着张铁心要惹事,连忙也跟了上去。
「就跟你们说不办了,怎么还上门来问话!那些东西我们根本不放在心上!」青年怒喝着。
「可是那贼子太过嚣张,身上的案子堆得比山还高。还得请姚府为朝廷分忧解劳啊。」
「我又不是出公家饭,这事不就是你们该办的?有空来这儿,不如勤快点在街上跑跑,那贼厮只怕就在外头!」
「兄台的火气可大了。」张铁心走了近,冷冷说着。「不晓得这几个捕快哪里得罪了兄台。」
「……你又是谁?」青年打量着张铁心。
「在下张铁心。」张铁心抬起了头,冷冷说着。
闻言,几个捕快连忙转过了头,惊愕地看着他了。传说中的张铁心,竟然这么年轻?
「……你就是张铁心?专办田环河案子的张铁心?」青年睁大了眼睛。
「……他就是,不晓得兄台为何这么问?」杨怀仁也走了近。
「……你又是?」
「一介莽夫。」杨怀仁抱了抱拳。「小名不足挂齿,只是助张捕头办案的一个帮手。」
「喔……」青年打量了杨怀仁一会儿,然而也没有对他再说些什么了,只是转过了头,继续对着张铁心说话。
「张捕头快请进……我们去隐密的地方说话。至于这些人……如果不回去,就让他们留在外头好了。」青年拂了袖,然而才走进了几步,却发现张铁心没有跟上。
「……张捕头?」青年回过了头,疑惑地问着。
「我现在告假中,不办案。公子若要休息只管回去罢了,不送不送。」张铁心冷冷说着。
● ● ●
京城,酒楼。
「张捕头,真的是您吗?」几个捕快连忙把张铁心请进了城里最好的酒楼,接着一劲儿地吱吱喳喳着。
张铁心从怀里拿出了一道金牌,江南府张铁心六个字,以及九府的官印跟六房的章徽都刻在了灿亮亮的金牌上。
「真的是张捕头啊!」几个捕快瞧了之后,登时喜形于色。「太好了,张捕头,您怎么上京城来了?」
「受人之邀,上来看看武状元擂台案……」张铁心正要往身旁的杨怀仁看去,然而那总是淡淡笑着,站在他身旁的杨怀仁却是不见了踪影。
上茅厕去了?张铁心扬了扬眉,倒是不以为意。
「啊……是武状元擂台案啊……」
「怎么一副失望的样子。」张铁心笑着。「我可是江南城的大捕头啊,当然管自己的案子……怎么,刚刚怎么让人削了面子?当着大街,六房的来年都丢尽了。」
「早在二十五年前就丢完了。」一个捕快訕訕地说着。
「……怎么?这二十五年都没有抬起头过?」张铁心取笑着。「看来那人才刚出世,就一直踩着你们了?」
「唉……回张捕头的话。您不晓得,当年姚府的案子,就已经把我们整惨了。」
「……什么案子?」
「姚家不晓得招谁惹谁了,夫人才刚生了孩子,孩子就让人抢了走。」捕快说着。「好不容易在乱葬岗找着了,却是个死孩子。这案子整整二十五年都破不了,别说那人了,城里只要是姓姚的,都拿这事取笑着呢。」
想着也许二十五年后的人,也拿田环河的案子取笑自己,张铁心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既然如此,你们还追着人家问什么?二十五年前的事?他只怕还在娘胎里。」
「可不是问那事啊,张捕头。那事我们早放弃了……是那人……他啊,两个月前跟我们报案,说是田环河盗了他们家的双头龙,要我们去查查。结果,好了,不但隔天就来说要销案子,就连剩下的龙珠也都送人了……还是一个乞丐!您瞧瞧,怎么不让人气坏了!」
「……田环河?」张铁心的眼睛一亮。
「是啊,张大捕头。可不就是田环河吗?正巧与那擂台案同时,我们精神就来了。乖乖,拿到了田环河,京城的衙门,就不再让人笑了。怪不得我们三天两头去探探口风,岂料那人就是一直挡着。」
「……可我瞧他挺欢迎我的。」张铁心取笑着。
「……自然不同啦,张大捕头是江南府儿的头,又专办田环河的案子……」捕快不好意思地笑着。「其实啊,据说是那人想办,可是姚老爷子不想办,所以才把我们推到了门外。」
「……那人到底是谁?瞧你们那人那人的叫,他总有名字的吧?」
「是姚胜,姚家后来收养的义子。」一个捕快訕訕说着。「人是不错,可这两个月下来,弄得咱们乌烟瘴气的。姚公子这个名号,抱歉,说什么也叫不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也是气了回去,就算了。」张铁心拍了拍几人的肩头。「既然我都来了,顺道去探探。」
「可要是姚老爷子还是姚胜又给张捕头难看……」
「这可是圣上交下来的案子,姚府既然有田环河的情报,自然也要提供,容不得有异议。」张铁心说着。
『让让!让让!』
张铁心几人,才刚聊起了近年来的几樁悬案,酒楼外就有了骚动。
待得几个人往外看去,酒楼外浩浩荡荡的队伍,仿佛是要迎接王爷一般。
『哇,现在是怎么回事……』
除了张铁心这桌的人,其他酒楼里的人都伸出了头去瞧着了。队伍就在酒楼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年轻人扶着老人出了轿子。
年轻人自然就是当时的姚胜,而老人,也许就是那姚家老爷子?
姚家是京城的富商,这件事情无人不晓。不过深居简出的姚老爷子,却是第一次驾临府外的酒楼哪!
「好大的阵仗,可不晓得要迎接谁啊。」此时才缓缓走了出来的杨怀仁,带着微笑问着。
「怎么?刚刚去哪儿了?杨大侠可错过了一些有趣的事啊。」张铁心微微笑着。
「有趣?」杨怀仁坐了下来,清亮的眼睛看着张铁心。「可得跟我说说才行,不然今晚我要睡不着了。」
「先说刚刚去哪儿了。」张铁心淡淡说着。
「我去打个招呼。」杨怀仁笑着。「正巧我几个师弟都在,今晚不至于露宿街头了。」
「是这样啊……」张铁心微微笑着,四处悄悄望了望。然而,是没有见到什么像是蝴蝶山庄的人物。
『张捕头驾临敝舍,怎么不先告诉老头子一声?』
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不只是张铁心吓了一跳,就连杨怀仁也愣了一下。
「姚老爷子?」两人连忙站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姚府财大势大,而是眼前的老人只怕要有八十岁了。
就算是精神尚佳,体格也健朗,让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亲自来迎,不管是谁都要有些受宠若惊了。
「……是谁打这主意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姚老爷眯着眼睛问着两人。「小孩子不懂事,尽管动手教训就是,我又不会心疼,犯得着闹脾气?」
「您言重了,姚老爷子。只是未得老爷子允许,在下实在不敢贸然然闯进府上。」张铁心连忙抱拳说着。
八十岁了……竟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想起了与自家类似的情景,张铁心不免在心里上与姚老爷子优势亲近了三分。
「既然张捕头远迢迢来京城,想必也不是只为了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姚老爷子笑了一下。「这就有请张捕头跟……各位朋友,来见见田环河留下的东西,早些结束了此案,老头子也早些离开了这些江湖事。」
「……实在是非常冒昧,打扰姚老爷子清修了。」杨怀仁抱了拳。
「……唉……想要离开江湖,却怎么也离不开江湖。想要不管事,恩怨又一波波来……这些麻烦事啊,真要死了才能解脱吗……」
当姚老爷子带领离开的时候,喃喃的话语传了来。
杨怀仁心中一动,脚下便迟上了一步。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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