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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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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心跟在后头嗤嗤轻笑,莲蓉笑嗔着横了她一眼,倒也没再问下去了。

    行景住的观止院是贺琰精挑细选出来的,隔着湖就能望见别山上的勤寸院和临安侯府西北角的祠堂,意在督促他奋发图强,当着贺家列祖列宗的面儿勤奋,势要将贺家振兴下去。

    行昭没让人进去通禀,轻车熟路地穿过影壁,就进了院子里头,见南边儿的书斋四面的窗棂都支了起来,放在中庭里的沙包与梅花桩也没了影子。整个院子里移栽了几株新竹,正萌着芽,偶闻莺啼鸟鸣,大体上瞧起来像是哪个归隐居士的田园陋室。

    行景的贴身大丫鬟玉屏见是行昭来了,赶忙迎上来,行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亲掀开了竹帘。

    见行景趴在黑漆老檀木大书桌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再背《齐桓公伐楚盟屈完》,正背到第一段,“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声音拉得长长的,到最后还拐几个弯儿,赫然就是那酸腐秀才的作态。

    “哥哥!”行昭扬声高呼,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行景耐下性子来读书,还读得这么百无聊赖又春眠不觉晓。

    行景一睁眼,一看是行昭来了,连忙起身,口里直说:“哎呀!你怎么来了!”又高声让玉屏去拿个软垫儿来给垫在黄花木杌凳上,又吩咐金缕去上盐津梅干和杏仁奶酪茶,笑着同行昭说:“记得你爱吃这个!”

    行昭捂着嘴笑,顺势坐在了书案旁的小杌上,连忙摆摆手:“哪里这么麻烦,天气又不凉了。”不经意抬眼,却瞥见厅堂后头挂上了顾雍的《早春耕读图》,拿手指了指,带着诧异问:“我记得以前这儿挂的是一副大周舆图,怎么给换成这个了?”

    行景朝后看看,半晌没说话,到底最后开了腔,带了些落寞:“总挂着舆图做什么?难不成我还真能习得一身文武艺,然后上前线带兵打仗去?”

    行昭心头一动,行景自小就喜欢拳脚功夫,冬练三伏,夏练三暑,自从方大舅进京诉职教了他一套拳法后,就每天练,从来没落下过。。。

    “那张大周舆图是舅舅给你画的,有山川有城镇有四方地物,更有大周朝的重兵重城。每一条线,每一棵树都是舅舅亲手画下的。舅舅前一天给你,第二天就考你,问你从渝州到蓉城要多少日程,你只是想了想,就立马说了出来。。。”行昭心里头酸酸的,舅舅多喜欢行景啊,常常夸行景有天赋,是个大将之才。

    行景垂头,拿乌黑的发顶对着行昭,行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紧紧攥成拳的手。

    行昭想了想,从怀里将那只岳飞像的荷包拿出来,推到行景的面前去,又说:“谁说你不能上前线带兵打仗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男儿汉所为。考科举入阁拜相,利民利朝是一条路,到边疆杀鞑子卫国土,就像舅舅一样,着也是一条路。谁又能说哪条路宽哪条路窄,哪条路好哪条路坏了?”

    行景迟疑了接过那荷包,抹了把脸,带了些不解和哽咽:“可明先生说我们家情况特殊。。。父亲走的是文路,祖父走的是文路,连先祖挣下丹书铁券都是靠着一支紫毫笔。。。我若是想继承贺府,保住自己,让母亲还有你堂堂正正地当家做主,就要像他们一样,至少要让父亲喜欢我。。。前些日子那郑家的来闹,母亲气得偏头痛犯了,要不是你机灵,父亲能立马将我打死在中庭里。。。”

    明先生?前朝大儒明亦方?

    行昭听得心惊肉跳,明亦方能见微知著,管中觑豹,从一件事情上分析出行景的处境和贺琰的态度!

    明亦方这是在同行景掏心窝子说话啊!

    “明先生是说得没错。。。”行昭语气干涩,目光带了些悲哀,扯着行景的衣角说:“可父亲喜欢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就一定是你喜欢的吗?做儿子的就一定要去继承与坚持吗,如果哥哥真的可以成为李广、卫青那样的雄才,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成为范仲淹、魏征呢。。。”

    这番话说得极其忤逆了,若是让行景用率直与端正去换来贺琰的寡情和诡辩,行昭宁愿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哥哥。摊上贺琰这样的父亲,幸好上天垂怜,赐给了她这样好的哥哥。

    行景猛然一抬头,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行景的梦想与天赋和贺琰的南辕北辙,贺琰虽然是父亲,却与父亲的职责相悖,当父不父的时候,那子,也可以不子了!贺琰的准则已经出现了误差,那又凭什么去要求行景去应和,去奉承,去追寻。

    庭院深深,有风绥绥,行昭开口正想说话,却见林松喘着粗气跑进来,扶着门框深呼吸说:“西北。。。西北。。。鞑子。。。鞑子打到方舅爷镇守的平西关去了!”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风起(中)

    “什么时候?伤亡如何?战绩如何?”行昭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句话赶着一句话地在问,语气十分急促。

    “好像是前夜里的事儿。。。”林松还没缓过来,趴在门框上喘着气儿,口里说:“早晨侯爷接到消息,马上召集了幕僚、清客在勤寸院商议,我见势不对,就去试探着问了问张先生的小厮,他同一向我熟识。”

    鞑子每到春日都要到边疆来大肆烧杀抢掠一番,似乎是约定俗成,在平西关外,鞑子抢了便也抢了,只要不过分,大周也不乐意花大笔大笔的军饷去尽数剿灭。

    可是今年鞑子竟然冲破边疆防御,明晃晃地打到了平西关,舅舅手下有五万人马,竟也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信来京。。。

    是报信,还是求援?

    行景愣了片刻,细细思索后,敛容轻喃:“平西关距离定京一千里路,日常回禀是三旬一次,舅舅这次这样反常,定是前日夜里鞑子突袭,来者不善。舅舅虽然手下有五万人马,可只有一万是骑兵,而其他的全是步兵,更别说近来是太平世道,日常驻守的兵马最多不过五千!鞑子善马又性情彪悍,若是有备而来。。。”

    行景边说,不禁打了个寒颤。

    行昭的分析流于表面,而行景的思索却更深入。

    “咱们到正院去!”行昭当机立断,前世里方家遭受了一次动荡,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大夫人受到的影响绝对不会小,甚至,甚至这或许就是一锤定音的缘由!

    行景想了想,点点头。又让行昭等等,快步跑进暖阁里,从檀木箱笼里翻出了压在最底下,卷得十分齐整的舆图,扬了扬:“大周朝能画出这样精细军舆图的人,绝不超过十个!”

    行昭愕然,随即莞尔一笑,满心大慰。

    这厢的大夫人也已经接到消息了,满屋子地踱步,时不时问问黄妈妈:“。。。侯爷怎么还没来?圣旨也还没下来。出去打仗,总要得个钦封,才好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吧?要不要我立刻递帖子去见皇后娘娘,姐姐主意多,一定会有办法的。。。”

    黄妈妈端了一盅银耳燕窝羹进来,将广彩粉瓷放下,强抑住心头的担忧:“您忘了以前也是这样的。鞑子过完冬。家里没了粮食,就来抢我们的,有一年老太爷被惹烦了,都六十好几了,还披着盔甲挂着帅去打,结果呢?咱们穿着银灰盔甲。拿着红缨枪的方家军浩浩荡荡地,城门都还没出,那鞑子就跑了。。。”

    大夫人心烦意乱地点点头。顺势坐下,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感觉不对,正想说什么,却看见行景与行昭一前一后撩帘子进来。

    “你们快进来!”大夫人赶忙招手唤道。

    瞧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坐在自个儿身侧。终究叹口气儿,出征打仗这种事儿。哪里敢和孩子们说。大夫人闷了闷,又支使月巧去勤寸院看看。

    行昭看在眼里,握了握大夫人的手,沁凉一片。大约人在遇到危困的时候,第一个想求援的,总是内心深处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而在大夫人心里,第一个要抓住的稻草,还是贺琰。

    “娘,舅舅骁勇善战,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行昭只好这样安慰,又故作笑颜说:“阿妩看《九州地域志》上说,鞑靼全族人才近五十万,国土从平西关外延展到兴安岭以西,完完整整算下来不过三千里,咱们一个府就有这么大。。。”

    大夫人摇摇头,面色刷白:“上战场的时候,每一个鞑子都能成为一个兵,每一匹马都能是战马。鞑子抢掠平西关外的百姓多少年了?你外公上书过多少回要挂帅出征,斩草除根?数都数不清了,但是都被先皇给驳了。。。以前是小打小闹,现在你舅舅都八百里加急把信送到定京来了!”

    行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夫人该糊涂的地方不糊涂,一眼就看到了关键,只好向行景使了眼色。

    “母亲,舅舅还能发信出来,往定京里走,就说明情形还能够挽回。”行景一面将舆图扑在青砖地上,一面同大夫人指:“从西北到定京,将近一千里路,途经佳木斯、保定府、横河这三大驿站,才能来到定京。前夜鞑子偷袭后,送信的没被拦截住,要知道佳木斯离平西关,只有不足一百里,这就说明鞑子还被拦在平西关外,舅舅一下子控制住了局面,又仗着守城优势,鞑子妄图一步攻城,只怕没那么容易。这回虽然被逼到惊动了定京,但好歹压下来了。咱们只能等爹爹过来,才能晓得信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能对阵下药,该去递帖子就递帖子,该四处走动就四处走动。”

    大夫人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行昭看着蹲在地上,神情十分认真的行景,心里五味杂陈。行景平日里是个十分粗枝大叶的人,要真想让他从一件小事上分析出这么多的信息,很难。大概行景真的可以成为运筹帷幄的大将吧!

    里头在说着,正从勤寸院往正院走的贺琰也没闲着。面容沉穆,一声不吭地转过游廊,脑中闪现过无数种可能——方祈的信写得极短,虽然话说得隐晦,却仍能觑之一二。

    “二月十一日晚,鞑靼火攻平西关,城门上镇守的百余名兵士皆阵亡。后,臣率三千骑兵上阵退敌,堪守平西关。鏖战一场,敌来势汹汹,云梯、鹰眼、火药一应俱全。据臣粗略估算,侵者约过万,实乃继康和十八年后,鞑靼人又一有备而来反攻,望上可速拨饷、派粮,臣必与那小族拼死一战。”

    平西关是重镇重城,日常怎么可能只由百名将士在城墙上驻守!鞑子体勤而智弱,只懂靠蛮力,又是上哪里去搞来上万人用的鹰眼和火药!拨饷派粮,皇帝每年拨两车金子、几百车粮食送去西北,这时候还敢来要钱要粮,也不怕皇上震怒!

    他深知,方祈不是一个这么短视的人。

    其间必有蹊跷。

    难道是和前月里,西北的那场大换血有关?

    贺琰手里头攥着从宫里誊写出来的那封信,转了个弯儿,正好听到正堂里头闹闹嚷嚷的,又想起来方氏这个蠢妇,攸关国情与家族命运之时,还再三派人去勤寸院打搅,眼皮子浅得比内院里头的仆从妈妈都不如!

    “这是在做什么。”贺琰压下气,一撩帘子,看到地上铺着一副舆图,又见行景蹲在地上,手舞足蹈地说着话儿,没来由地一股火气往上冒,“你像什么样子!都是快说亲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跨步上前,将行景一把拉扯起来,痛心疾首:“我都不指望你出人头地了,好歹也不能叫外人说起贺家大郎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吧!”

    行昭手缩在袖里攥得紧紧的,倒是大夫人赶忙上前,把行景从贺琰手中救下来,直说:“景哥儿在同我说舆图呢!”又连声问:“哥哥还好吗!平西关到底守住了,皇上的态度呢?要不要再派一个护军大臣去跟着?”

    贺琰蹙着眉,忽略了那句“景哥儿正和我说舆图”,举着信摆了摆手,举步向前,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上,半晌没说话。

    如果是西北内讧,新任提督梁平恭、三个军备大臣、还有一个镇西候方祈,三方之间出现了问题和龃龉,那后果不敢想象。。。

    贺琰边想着,边一抬头便望见了瞪大一双杏眼,正眨巴眨巴着看着他的行昭,心头没来由地轻快了很多,朝行昭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又轻轻拍了拍她手,转头却朝行景吩咐:“把你妹妹带进去,我同你母亲有话说。”

    行景应了喏,有些沮丧地上前牵过行昭,慢腾腾地往里头走。

    二人走到了花厅,行昭便止了步子,踮起脚来小声地和行景说:“哥哥忘了阿妩那句话?父亲吩咐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们关心舅舅,关心母亲,又有什么不对呢?何况父亲只说了往里走,又没说走到哪里去。。。”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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