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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离开中国制造的一年-第5部分

小说: 离开中国制造的一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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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等会儿你要干嘛?”

  “继续洗碗。”

  “通话完毕。”他说。

  除了买东西,我们基本上没出门。当然,在圣诞节清晨玩具与衣服大狂欢过后这么快就又跑去购物,实在显得有点堕落。商店之旅令我感到颇为忐忑。一方面,我担心未来12个月我们在市场上没法买到某些东西,这会让凯文,整个计划里最薄弱的环节,受够了我的主意,自动摇白旗,搞得抵制活动功亏一篑。

  另一方面,我担心提前储备的东西太多,太容易突破限制,使得抵制活动流于形式。与此同时,我又觉得,在这最后几天自由自在买东西的日子里,实在不应该跟凯文,以及家里的任何人说“不行”。无论如何,我们不会买什么特别出格的东西。但叫我吃惊的是,我们居然也没有买任何中国造。我选了一对俄克拉何马造的塑料储物柜,一包削价出售的圣诞卡,也是美国制。当然,我注意到,架子隔壁就是一堆便宜得多的中国卡。凯文买了两条墨西哥产牛仔裤。

  咖啡机成了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根本没人要买。

  “我以为你想要。”一天下午,我问起这事,凯文如此回答。

  “我?我才不想要什么咖啡机,”我说,“这是你提出来的呀。”

  “因为我以为你想要啊,”他说,“我完全是为了你才提出来的。”

  “我不想要,”我说,“我觉得动手煮没什么大不了的。”




中国制造,别了,吾爱(9)




  “那好吧,我也不想要。”他说。

  “很好。”我说。

  “很好。”他说。

  他会告诉你,顽固不化的人是我,可我才不上当咧。

  ゥゥゥ

  “你觉得我们成吗?”广告时间我问凯文。

  “熬到12点?”他问。“拿不准。”

  这是元旦节前夜,我们生活在中国货里的最后一天。我们找了一堆不能出门的借口,跟朋友说苏菲突然感冒了,好留在家里干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是瞪着电视看时代广场落下水晶球。今天晚上我有点发昏,确切地说,因为对明天充满期待,我简直有点元神出窍了。我等不及地想上路。下决心跟未来的超级大国干上一仗,可不是每天都能有的事儿呢,我幻想着人群的欢呼雷动,决心更加坚定了。来吧,我想。

  显然,凯文没我那么兴奋。

  “我不是在说今天晚上。我是说这一年,没有中国货,”我说,“你觉得我们能熬得过去吗?”

  凯文耸耸肩,继续看电视。

  最薄弱环节,我对自己说。只好边走边看了。

  我不应该对他这么苛刻的。说到贯彻新年新决心,我的记录糟糕透顶。只有一次算是坚持了下来,那时候我还在上班,我发誓每天早晨走上四楼的办公室,不坐电梯。说实话这算不上什么决心,因为我一直就有爬楼梯不搭电梯的习惯。这事儿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下决心每天早晨都喝咖啡、每天早晨都洗澡差不多。还有些年份我决心参加马拉松训练,甚至于每天铺床,但最多只撑到1月中旬就歇火了。

  在等待新年到来之际,还有些事儿叫我心烦。我花了几分钟才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儿,而等我一想起来,顿时有点措手不及。中国虽不是至亲密友,但对我又的确别有深意:它算得上是我的亲戚。

  300年前,我的中国祖先,携妻带子,飘洋过海到了德国。张夫人水土不适,很快过世。张先生却混得不错。他为一家德国人当管家,却跟那家的女儿生了个私生子。照我想,围绕这“混血孽种”,一定谣言满天飞,可家谱上对此只字不提,至于张先生和他儿子,还有那可怜姑娘以后的命运,也不曾记载只言片语。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儿,侥幸活了下来。等到了19世纪70年代,她的后裔,我的曾祖母,抵达爱利斯岛(美国最早的移民登记站),之后往西去了内布拉斯加。




中国制造,别了,吾爱(10)




  我妈总拿张先生来解释我弟为啥要穿越亚洲,她祖母为啥是个单眼皮。多年以前,我妈泛舟扬子江,在无数破旧的老饭馆里吃过饭,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一有机会她就大吃北京烤鸭,红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这是天性,天性,跟后天的教养没关系。”她总是这么说。

  孩提时代,我头上偶尔会冒出黑头发。我会站在镜子前仔细地观察它们,并跟我淡黄色的小辫儿对比。第一回发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别人粘在我头上的。我把它拔出来,搁在掌心。它乌黑油亮,笔直笔直,比我其他头发—淡黄色的卷发—足足粗上一倍。我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中国,隔着大海和300年的岁月,在召唤我咧!要不,还可能有别的原因吗?

  有时候我会扒拉着自己的脑袋,指望找出更多黑头发,但它们数量确实有限。等到了十多岁的时候,它们干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会站在浴室的桔黄色灯光下,对着镜子研究身上残存的亚洲痕迹,嘴唇像中国人?还是眼睛像?可惜徒劳无功。镜中人活脱脱是个美国农民,真失望。我想要更多中国味—更多,不是更少。

  抵制中国非关个人,我提醒自己。再说就是一年而已。

  ゥゥゥ

  1月的第一天,跟过去10年一模一样地拉开了序幕。整个上午我都穿着睡衣,躺在沙发里看电视直播的玫瑰花车游行,等着瞥一眼冰雪覆盖的圣贝尔纳尔迪诺(SanBernardino)。凯文和孩子们在厨房里,对着烤薄饼发出欢呼。我喜欢看游行,可它们总叫我眼泪汪汪,而这场游行尤其叫我双眼不住往外冒水。看见大白马,花车,还有胖乎乎的儿童乐队,特带劲儿地走在科罗拉多大道上,脸蛋儿红扑扑,我的鼻子就一阵酸,眼眶里噙满泪水。

  出于习惯,我看的是NBC台,只为了听艾尔?罗柯的解说—我真是爱死他了。我的眼睛湿乎乎,鼻子红嘟嘟,多亏了艾尔的冷幽默,我才没哭到四分五裂。没有他,我很可能嚎啕大哭,把孩子吓着。这个早晨,艾尔、白马和儿童乐队,对我别有一番深意。我告诉自己,在这一年里,不管前头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总有些美好的东西不归中国产—玫瑰游行,帕萨迪纳(Pasadena)和艾尔?罗柯就是三个好例子。心念及此,鼻子又酸了。




中国制造,别了,吾爱(11)




  游行队伍继续行进,电话响了起来,凯文把我叫进厨房。打电话来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嫁给了一个法国人,从巴黎祝我新年快乐。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聊天,我迫不及待要跟她分享有关抵制中国的最新消息—确切地说,是炫耀。我们先热了热身,接着,我告诉她,新年一开始我们就行动。

  她的反应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她哼了一声。

  “你会惨到没衣服穿,还会连带着全家破产。”她嘲弄说,“你以为你能靠着美国造满足日常需求?你还真爱做白日梦。那是过去的事儿了。整个美国经济的基础,就是爱买东西的老百姓,而中国造的东西便宜,买起来也就更容易。中国造的一切,人们都包圆儿。”

  我赶紧纠正她。

  “我不是说我们只买美国产品,而是不买中国造。”我说。

  她根本没注意。

  “每年夏天我回圣迭戈,都会大包小包地给孩子买衣服买玩具。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她说,“就跟白捡似的,差不多不要钱—太便宜了,而且啥东西都是中国来的。但总有一天;中国会因为东西卖得太便宜垮掉的,到时候美国可就遭罪喽,因为他们把厂子都搬到那边去了。”

  她的观点似乎是赞成抵制中国货,所以我摸不准她为啥要和我辩。而且她话还没说完。

  “中国不会给你什么好处的。”她说,“你等着瞧吧。”

  每当有人做出打架的样子朝我走来,我就有点心慌,即便是最善意的质问都会叫我昏头转向。几年前,另有一位朋友建议说,我们把工作都辞了,把钱凑起来,在佛蒙特买一块地,弄个公社,建立委员会,种菜、施肥、搞卫生。我当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等他第二次说到这事,我恐慌万状。我担心我们会住在冰雪覆盖的围村里,为了拖拉机和山羊开数不清的会。我问凯文该怎么朝这个主意浇冷水。

  “就告诉他我们不乐意就得了。”他说。

  我完全不明白凯文何以能想出这么个法子。

  这天早晨,轮到我给抵制中国找借口,我再一次显得笨手笨脚。




中国制造,别了,吾爱(12)




  “我觉得能办到,”我对朋友说,“不容易,但能做到。”

  她发出了最后一击。

  “你绝对办不到。”

  我们只好把这个话题暂时搁下。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谈到了她的孩子,我的孩子,她那儿的天气,我这儿的天气。我们再次向彼此道了新年快乐,接着挂机。

  这次聊天叫我很不爽。我想要的是无条件的支持,在我们长达30年的友谊中,我不就是这样待她的吗!又或许我不该这么惊讶。打从她四年级时搬来街上,很快就在全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最聪明的姑娘加最好看的发型,之后就成了我们当中的大姐头;而我的角色一直是温顺有趣的伙伴。但我觉得,至少在现在这种时候,她应该克制冲动,少发表她那些不同的观点,支持我的计划。

  在这次跟朋友的恼火交流中,总算还留着一线生机。于是,那天过后,我跑到另一位朋友家去参加聚会,围在电视前看玫瑰碗(美国橄榄球季后赛之一)。我对比赛结果并不在意,因为我对密歇根和得克萨斯之间的较量毫无认识,但我渴望跟一屋子朋友聚在一起—一群手里捧着啤酒、脑瓜子里想着橄榄球、对熟人护短的地道美国朋友,一群过去五年没住在巴黎、没变得傲慢、刻薄又法国味儿的土生美国朋友。

  等我们到了场,在橄榄球聚会上找好座位,一切便开始朝着我设想的方向发展。从这群人里获得赞美是很容易的,因为里头还有一对夫妇是我的同事。以下是我从他们那儿挤出认可的做法:到了广告时间,总该有人说点什么,我假装很有兴趣地问大家,有没有许什么新年愿望。这是个稳妥做法,不管他们是打算提高自我修养,还是像凯文那样眼珠儿一翻,根本没想过这一点,我反正是一味说好。等他们说完了,我就问,“想听听我的吗?”谁也不能在这时候说“不”吧。

  然后,我把抵制计划告诉了他们,身子往后一靠,静待赞美。一时间好话一片:多了不起的想法啊,我们也应该做点什么吧,还有,祝你好运。到了半场休息时间,我又想方设法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到中国和我们即将开始的家庭战斗上。每个人都从地板和附近的柜子里拿起物件,翻过来看产地标签。结果,朋友的家跟我家一样“中国”,只有一个人翻出了小小的惊喜:一件叫“饥饿河马”的塑料玩具,美国制。回家的时候,我内心充斥着极大的满足。




中国制造,别了,吾爱(13)




  接下来的几天,我走到哪儿就把抵制的事儿传到哪儿。

  “我老公肯定爱死这个了,”街对面的邻居,一位我基本上不认识的妇女这么说,“样样东西都打中国来,他都快气疯了。”

  “太神奇了,”另一位从城外过来串门的朋友说。她转过头冲着丈夫(丈夫似乎对我们的成功几率不太看好),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建议,“我说他们能成,你赌多少?”

  自然,想让每个人都接受不太现实。

  “连中国菜也不吃了?”在某写手作坊碰到的一位妇女如此问道。

  “中国菜可以,”我解释说,“只要不是打中国来的。”

  “你怎么突然这么憎恨起中国来了?”偶然在聚会上碰到朋友丹尼,他面无表情地这么说。之后他又说:“你应该把这事儿写下来。”

  我应该把这事儿写下来。

  “是的,写下来。肯定会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肯定会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肯定会碰到的。”他重复说。

  丹尼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对蠢蛋素来没什么耐心。他从不浪费时间,所以,要是他告诉你,该把这事儿写下来,那你就该写下来。要是他告诉你会碰到什么事情,那你就真的会碰到什么事情。我仔细思量他的话,心跳突然加速了。

  肯定会碰到什么事儿。

  ゥゥゥ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吧,确切地说,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也差不多。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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