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月明 by 风之飞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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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强过一阵,似乎有东西从两旁拉扯著要把我的头撕裂。
我紧咬住下唇,浓浓的血腥味弥漫过口腔。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时晕过去。鲜血倒流进喉,止不住的呛咳出来,又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爹,你真的没事?”小月轻扶住我,小心翼翼的拍著我的後背,帮我顺气。
“没事…咳咳…没…咳…”我不想让小月担心,偏偏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这病看上去可不像是不妨事的小病啊。”待我咳完,他状若无意的说著,眼里却射出精光:“还是延请名医诊治的好。”
“不用不用。真的无妨。”我仓惶失色,“我生平最不喜欠人人情。”
“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什麽人情,你无需介怀。”
“不必了!”云风突然出声,年轻俊朗的脸上隐含著敌意,瞪视著他,“京城里医馆林立,我自会请名医替大叔诊治,不劳阁下费心。”
我一怔,转瞬明白过来,云风平素虽然大而化之的样子,其实心细如发,如今肯定已是把他完全当成情敌来对待了。
“我这名医朋友艺绝天下,可不是寻常人等能请的动的。”浓眉紧锁,脸上明显流露出不耐,面对著云风,他的态度终於变得不假辞色。
云风却也不是易与之辈,冷哼一声,敌意更浓:“就算没有那位所谓的名医,京城里的大夫未必就治不好大叔的病。反倒是阁下,如此强人所难,处心积虑的要让我们去你家,真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怀疑阁下真正的用意。”
小月小月,连云风都明白的事情,为何你迟迟没看出来?我懊恼的看了他一眼,清亮的大眼澄澈见底,满是了然。我心下一惊,这孩子,莫非全都清楚,只是为了我这无用的身子,而完全不顾他自己了麽?
为了这个假想,我惊骇莫名,急急的反手一把紧握住小月的手臂:“不可以,小月,不可以。”无论你为了谁而伤害到自己,都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我就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没事的,爹,你放心。”小月轻柔的安抚著我,自是听懂了我这毫无头绪,语无伦次的话。
果真是如此!果真是如此!我只觉头晕目眩,心口痛的不能自持,头仿佛被人用大锤子使劲敲打著,耳边嗡嗡作响,睁大了眼,小月的脸却越来越模糊,我挣扎著使劲的说:“不可以,不可以,真的……”
天昏地暗,我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了小月的怀中。
八
痛,好痛,四肢百骸如被重物狠狠的蹂压般,痛的我喘不过气来。在如此让人无法喘息的痛楚中,偏偏头脑是清明的,於是便更能体会那种叫人欲死不能的境地。
上天啊,若你真有好生之德,为何不干脆让我就此死去?我这早已残破不堪的身子,为何还让我苟延残喘,承受著无穷无尽的折磨?让我早日去她所在的地方吧,那才是对我最大的恩惠,我早已生无可恋,生无可恋了啊!
公子,你真的没有丝毫眷恋了吗?一个声音似带忧戚,提醒著我。
没有了,没有了,从很早之前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没有……。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再往下,苍白的小嘴开合著,似乎在对我说著什麽。
你说什麽?你说什麽?我听不清楚啊,你大声一点。你到底是谁?
渐渐的,那个声音清晰了起来。嫩嫩的,软软的,却带著孩童的倔强:“……爹…。。爹……”
然後我看到一个白衣长衫,苍白憔悴如文士般的青年男子掩不住倦意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温柔的抱起那个小孩:“乖,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爹了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月儿。”
脑中轰鸣,对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对这尘世,我怎会没有眷恋?我的小月儿,我疼若珍宝,小心呵护的小月儿,世事叵测,前途多灾,我承诺过要替你挡风遮雨,好好的照顾你的啊。怎能就此死去,让你孤身一人,经受未知的磨难?
所以,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去陪你。
没关系的,公子,只要你幸福,那就好了。女子的声音带著欣慰,慢慢远去。
再等等,再等等,只要小月找到了满意的归宿,只要确定真的有人可以代替我给小月幸福,我就真的了无牵挂了……
我努力的睁开仿佛被千斤重担压住的眼皮,入眼的是一片陌生,费力的转过头去,华美的流苏帐前,一个绝美的少年满脸担忧,浓重的黑眼圈下,美目寒泣,正瞬也不瞬的看著我。
“小月?”我试探著轻唤出声。
虚软的右手突然被紧紧攥住,传来不容小觑的力道,小月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激动:“爹,你真的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微弱的扯出笑容:“这麽怕我醒吗?那我再昏过去好了。”
蓝眸中蓄积的水珠沿著脸颊倾泻而下,他并不抬手擦拭,语带哽咽:“…爹,你怎麽可以开这种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好担心…。你要是真的一睡不醒,我该怎麽办?”
“不会的,爹爹怎麽舍得丢下小月一个人?”我叹息著:“小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净白的脸上泪水肆虐,此时的小月早已没有了往日冷傲的模样,突然把脸埋进我的胸口,抽噎著抖动著身子。
我用空闲的左手轻轻的抚著小月的脊背,安抚著他的情绪:“乖小月,爹爹就是太累了,睡了一会而已,不怕的,不怕的哦。”
恍惚中,怀中变成了那个一遇到大雷雨的夜晚,都会钻进我怀中寻求佑护的小孩。
“大叔,你睡的可还真久,一睡就是三天啦。”闲闲的声音让我注意到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云风双眼赤红,大概也没有安睡过。
“没办法啊,人老了,当然睡的也比较久,哪能和你们年轻人相比呢?”我轻笑著,感觉怀中的人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大夫也说你只是劳累过度,身体虚弱而已,不过能虚弱到象大叔这样,心肝脾胃无一处不虚的人,也算是天下奇葩了。还三天三夜无法进食,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是犯了什麽大病。”云风好像也是放下了一颗心,表情灵动,口舌也伶俐起来。
劳累过度……吗?果然啊。那样…也好。我好奇的问道:“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吗?可是我并不觉得口唇干燥,饥肠辘辘啊?”
云风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嫉妒的神色:“那是自然,小月月担心的不得了,都是嘴对嘴的给你喂食进去的啊。”
我好笑的看著他,果然是小孩子,这有什麽可嫉妒的啊,我和小月是父子,他这样做是人之常情而已吧。“小子,你羡慕的话,下次等你昏迷的话,我也让小月替你喂如何?”
他的脸上立刻神采飞扬:“大叔,你说话可要算话啊。”看他模样,似是只要我一点头,他就能立刻冲出去撞在树上撞昏了过去。
“你做梦。”怀里的人抬起头,反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又恢复了冷然的表情:“等你死了,我会考虑去拜祭你的,你放心吧。”
“怎麽可以这样嘛?”云风立时垮下肩来,委屈的象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我睡觉的期间,你们俩的关系好像变好了?”记得开始小月是完全将云风当成透明人看待的,如今虽然仍是不假辞色,不过好歹已经愿意跟他说话了。
云风得意的象只骄傲的孔雀:“大叔,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因为爹昏迷的时候,我不敢离开,只好使唤他做事。”小月冷冷的打断云风的长篇大论。
“呵呵,这样啊。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吧。”想来小月定是寸步不离的陪伴了我三天,而云风也未曾离开过。
“爹,你刚醒,就那麽无聊麽?”小月懊恼的瞪了我一眼:“大夫说让你多休息,好好养病。袁老爷也答应让我们在他府上多休憩几日。”
“袁老爷?”我微有迷惑,却在一瞬间就因想到他是谁而白了脸色。
“就是那天那个不安好心的家夥,不过这几日他倒是没有出现,只是每天叫下人打听大叔你的情况而已。”云风心存芥蒂,愤愤的答道。
果然是他,袁…老爷吗?没有出现就代表还没来得及对小月做出什麽事情来,那就好。我稍稍安心:“小月,大夫不是说爹爹只是劳累过度吗?休息了三天也差不多了,我们不要再骚扰别人了,还是快点离开吧。”
“爹,你现在这种状况,我不会答应的。”小月抿紧了嘴唇,眼中全是不容否决的神气。
“可是……唉,好吧。”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月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每次他出现这种表情,就代表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心意。
既然都住进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到时万一那个袁老爷有什麽不轨的举动,大不了用我这臭皮囊去换来小月的自由和安宁。
没什麽大不了的,真的。
九
“小月月,小月月,我们进城去逛逛,好不好?”
“不要。”
“去嘛去嘛,整天待在这屋子里,会发霉的。”
“你不待在这也早就发霉了。”
“小月月……”
我噙著笑容,看著眼前这两人,小月依旧是满脸冰霜的坐在我对面的雕花木椅上,云风则可怜巴巴的站在他身後,软语央求著,盼望小月能改变心意,偏偏小月似是全部精力都放在手中的书卷上,连头都不肯稍回。
我轻笑出声,对上云风怨怼的眼神後,终於打算出言相帮:“小月,屋外春光明媚,你就同云风进城去逛逛,又有何妨?”
听到我的声音,小月总算放下那未曾翻动过的书卷,淡淡的说:“我若去了,那谁来照顾爹?”
我装出一脸的受伤:“在小月的心目中,爹爹已经变成一个随时随地需要人照顾的废人了麽?”
“爹明知我并非此意。”
“爹爹自然知道。”我微笑著摸摸小月的头,忍不住的又揉乱了他一头水滑的黑发:“小月放心,爹爹是大人了,懂得照料自己的。”
“我不是小孩了。”小月微带不满的抱怨著,却并没有躲开我的手:“在我的心中,爹爹照顾自己的能力还不如小孩。而且我也没有兴趣。”
“怎麽会没兴趣呢?这好歹是你第一次上京,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可以见识见识的。总比整日里陪著我这个病恹恹的老头子要好玩。”眼看著小月的脸上又流露出不豫,我急忙补充:“况且京城中处处藏龙卧虎,小月搞不好能寻到什麽神医,让爹爹药到病除呢。”说话间,我偷偷给云风递了个眼色。
“对啊对啊,京城里名医那麽多,我们也可以找个回来给大叔看病,谁知道那个姓袁的找来的大夫究竟会不会看病?”云风聪明的搭腔,说到最户,还不忘诋毁他的情敌两句。
小月总算露出了心动的表情,却仍是犹豫不决:“万一爹你不舒服…”
我佯装嗔怒:“不是让你不要担心吗?怎麽这麽不相信爹爹的话了?放心吧,放心吧,爹爹今日感觉极好,肯定无事的。”
“那好。”小月总算下定了决心。
“小子,你要好好保护我家小月,要是让他被什麽人吃了豆腐去,我可不饶你。”我半带玩笑半认真的警告著云风。
他也一脸庄严:“小月月的豆腐除了我之外,谁敢吃,除非他踩著我的尸体过去……。哎哟!”话音未落,他已抱著脚跳了起来。
而那个绝对是有意从他脚上走过的罪魁祸首一点内疚都没有,正直直的朝大门走去。
“小月月,你等等我,你等等我……”云风一瘸一拐的大叫著跟了过去。
我微笑的表情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後,终於换上了痛苦的神色。我紧紧抓住胸前,强忍了多时的疼痛让我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我掏出一条白绢擦拭掉嘴角溢出的鲜血,苦笑著看了看,便就著烛火把它烧毁。如果让小月知道他那个只是劳累过度,稍事休息便可痊愈的爹爹居然咳出血来,他大概会惊惶的不能自已,再也不肯离开我身边半步。
窗外闪过一条身影,瞬间又消失,速度之快,会令人觉得只是眼花而已。我了然的笑笑,自我醒转过来後已过了三日,那位袁老爷从未有现过身,每日只是有下人按时送上一日三餐和专门为我准备的参汤,参汤本已是极补,更何况他命人准备的,必定是产自长白山的上等人参,其珍贵滋补,又自是凡品无法比拟。若我果是体虚,大概早已好了八成。只是如今,就算倾尽天下至宝,恐也无法医我半分。当日我心急离去,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这个道理,早已药石无效,又何苦空耗心力?只是之後我便发现,即使想走,大概也是走不成的。
时刻在屋外监视著我们的,大概便是他手下四大护卫中的“黄”了。多年不见,他行事倒变得谨慎起来,刚才若是我们三人一同出门,黄必定会现身拦截吧。大概他下达的命令便是绝不能让我们离去。如今我留在此,小月自会回来,所以才没有拦截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