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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于川作品集-中关村倒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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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中蒙着的那层挂牵的泪。他却依旧在这纷繁的都市中独自彳亍地跋涉,肩头和心头掮着同样的重负。
  经过几次烦人的换车,他终于又回到了店面林立的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



第二章 黄勇与吴主任的秘密关系
  7
  黄勇竟然在快要下班之前坐在他公司的门市里,而且一本正经地打了条紫红色的金利来领带,俨然一派儒商风范。
  “回来啦?”
  他推门走进门市时,黄勇那张嫩嫩的白脸上透着舒心的微笑,把少有的友善投到他身上。
  “回来了。”
  他走到这位他和袁天名义上的老板面前,掏出烟来递上去,心里抖抖地盘算着这家伙是否又要增加他的“管理费”。
  黄勇是那种为自己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可要是别人想占他半点儿便宜就连门儿也没有的人。他可以给你一万个和蔼可亲笑容,甚至肝胆相照的誓言,但决不会白送你一个子儿。
  袁天背地里管他叫“黄世仁”,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他的“雅号”。
  他把门市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地巡视了一番,却不见袁天的影子,就连总守着微机跟游戏软件玩儿命的陈义和王京也不见了,只有沈清一个人躲在她的角落里,诡秘地向他眨着眼。
  “黄总今儿好兴致啊!”
  他在黄勇的大班台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等着宰人的刀往头上落。
  “你骂我?”
  黄勇的脸上依旧是很动人的笑。
  他闻到一股很雅的香气,是那种经常在国际友人们身上飘溢出来的香水的味。
  他这次是很花了些眼力地把面前这位虽然也在名牌大学混了个硕士学位,但终究脱不去他那湘西小镇上带来的浑身土气的家伙着着实实地打量了一番。他曾经听一个被黄勇抛弃后,寻上门来哭闹的他的“卸任”女友抖落过他的老底儿,——这家伙曾经创下过连续一个半月不洗脚的纪录。
  黄勇今天竟然用起了香水儿?
  “我?”
  他解嘲地笑笑。
  “哪儿敢哪!”
  “少来!”
  黄勇挥挥手,一脸的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
  “袁天儿哪?”
  “问我?”
  他摇摇头。
  这家伙看来真的是准备勒他和袁天的脖子了。
  前两天就听街上的人议论说,现在的柜台租赁费和租借营业执照的管理费都要涨价了,看来真是不假。
  “我就中午和他照了一面儿,然后就去送货了。”
  黄勇点点头,似乎颇有些替袁天惋惜。
  “唉,那就先告诉你,让你先高兴高兴吧!”
  高兴?
  他真想把他家祖坟上的蒿子都拔了。
  皇上搂了漂亮的嫔妃们做爱时如果对了垂立一旁的太监们说“与民同乐”之类的话也没有这么荒唐吧!
  “您甭拿穷人打镲啦!”
  他发现自己近来已经是满口地道的京腔儿了,大约是整天混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本地捣爷和贩子们中间的缘故吧。
  黄勇挣大了鼻孔,嘹亮地打出一个喷云吐雾的喷嚏,脸挣得通红。
  “你还不信?”
  黄勇用他那只白晰的手狠狠地揉了揉鼻子。
  他看到黄勇的长指甲中滋着的黑泥。
  “本老板要结婚了,今天正式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你说这是不是喜事儿?值不值得高兴?”
  他突然不得不使劲儿地抻了抻脖子,拼命地把几乎憋住的一口气顺了顺。
  谁他妈的喜事儿啊!
  看看黄勇那张自我感觉良好的白脸,他感觉膀胱胀胀的,直想尿。黄勇一定是自己以为给全中国的光棍儿们都发了媳妇儿,这么值得别人高兴?操!他一个人儿过了瘾,别人儿跟着干瞪眼儿,兴许还他妈憋出点儿病来,有你妈哪门子的喜呀!
  操,真他妈是拿穷人打镲!
  “黄世仁”其实并不是要拿穷人打镲。
  “黄世仁”是在向“佃户”们收租。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把黄勇那个一定是智力低下,视力残缺的未来的新娘恭维完的时候,黄勇已经大大方方地向他摊派婚礼上的份子了。
  黄世仁!
  他不是喜儿,就只能是杨白劳了。
  8
  袁天一直到黄勇雇的那个晚上在门市里值夜班的瘸老头儿郭大爷来上班时,才和李云双双款款而来,翩翩地象一对金童玉女,嗲得可人。
  “你好!”
  李云和他打着招呼,从挎包里摸出一包“M&M”巧克力塞到他手里。
  他发现多日不见的她竟然依旧那样的一脸的无忧。
  他把他俩打量了一番,两张充满激情的年轻而红润的脸。现在已经很难得还能见到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了,永远在演绎着一片快乐的单纯,满心憧憬的只有俩个人挚爱的世界,两颗纯洁的心涂染着爱的彩霞。
  “最近怎么样?”
  李云把肩上的背包拿下来,顺手放在柜台上。
  “凑合着活着吧!”
  他把一大把巧克力豆扔到嘴里,含混地回答。
  “谦虚!”
  李云在黄勇的大班台后的皮转椅上坐了下来,惬意地转了一圈。
  “你也想过把老板瘾?”
  袁天故作嘲弄地乜斜着女友。
  “怎么,我不成?”
  李云一脸的不服气。
  “你也就能当当咱们家的内掌柜!”
  袁天调侃着,眼里闪着跃动的火。
  李云撇了嘴,把脖子梗得硬硬的。
  “鬼才跟你‘咱们家’哪!”
  他笑了,有些无奈,又有些酸涩。
  袁天的爱情至上让他钦佩。
  上大学时,他们班上也有两对本班同学之间谈恋爱的,可毕业分配后,因为恋爱双方没有分配到同一城市,最终都劳燕分飞,分道扬镳了。象袁天这样,舍弃了工作,为了追随女友从外省跑到北京,几乎打遍了京城所有能打的工,如今的成就是变成一个和他同类的寄居于别人的门市中的“跑单帮”的,还是绝无仅有。这份执著让他感喟。
  有时他甚至感到,袁天和李云似乎从不为生计烦恼,他们简直就象一对爱情之神,只需醉饮爱情,却不食人间烟火。
  袁天和李云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爱神。
  袁天在不顾父母的竭力反对,辞去了公职,只身从外省来到北京,完美他的爱情的时候,确乎不曾过多地考虑过日后生活的艰难和坎坷。他们这一代青年,尤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有足够的自信,在他们的概念中,生活永远充满着希望,而偶尔出现的艰难,不过是过眼烟云的调济生活的插曲,他们不知道生活的险恶,世事的艰难,对于他们来说,爱情的圆满或者事业的成功就是对生活全部的诠释。
  他看看眼前这一对甜蜜的人,他和他们确实有太多的相似,年龄、经历、希望和努力,不同的只是首选的生活目标。
  袁天在李云耳边悄悄地嘀咕着什么,听得李云娇笑着绯红了双颊。
  “嘿,嘿,嘿!”
  他冲他俩喊。
  他开始对这俩位只顾自己幸福,把他挂起来当大灯泡的朋友感到不满了,也许潜意识中还真有些妒忌。
  “照顾点儿情绪啊!”
  他抗议着。
  “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跟他妈‘黄世仁’似的!”
  袁天从李云耳畔抬起脸来,莫名地看着他,楞楞地问。
  “‘黄世仁’?‘黄世仁’怎么啦?”
  他深深地出了口粗气,把M&M袋子里最后几颗糖豆倒到嘴里,顺手把袋子揉成一团,远远地扔向大门口的角落。
  “怎么也不怎么。”
  看了一眼在这个时候巡视完门市外的防盗门窗,回到门市里来的郭大爷,把嘴里的巧克力恶狠狠地嚼成一摊酱泥。
  “丫他妈要结婚啦!”
  他看到袁天和李云那两张突然间僵住了的脸,心里涌起一阵戏剧性的满足。
  黄勇要结婚了,虽然他和袁天谁都没有见过那位未来的新娘,但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一定是一位其丑无比,要么神经失常,或者身有残疾的女人。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正常而健全的女人会嫁给黄勇这种人!
  在寄居到黄勇的门市之前,他们都没和黄勇打过交道,只知道这家伙虽然不过是从湘西偏远的一座小镇考入北京的大学,继而读了硕士学位留京的外来户,却很有些路子,在中关村这块鱼龙混杂的商场中,一出现就颇显出些与众不同,完全是一匹可以称作“黑马”的东西。他赤手空拳地打出一块属于他自己的领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使自己成为一位头上笼着“高科技企业家”的光环的商界骄子,而谁也搞不清,他的资本,他的公司,甚至他这间位置相当抢手的门脸儿是怎么来的,似乎一切都是在一夜之间,由上帝恩赐给他的。于是,黄勇一时间成为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最为神秘的人物之一。
  他是通过岳小宁的引见才认识黄勇的,先是利润极低地和他做了几单不大不小的生意,后来,看到黄勇那很宽绰的门市,掂量了一番自己口袋里渐渐厚实了的资本和名片册中日渐丰富的客户,终于觉得可以不再去站马路拉客,应该开始正式地坐店经商了。于是,他揣了瓶“人头马”,老了脸去找那个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小脸儿白白的家伙。很巧,在黄勇那儿遇到了袁天,他也是来租柜台的。黄勇在故做深沉地拖了他和袁天一个星期之后,答应了这俩位在经营项目上和自己没有任何冲突,相反还可以起到拾遗补缺的作用的“跑单帮”者的要求。于是,黄勇成了他名义上的老板,而袁天却成了他实实在在的朋友。
  相处的日子长了,他从黄勇的言谈话语中,更多的是从他的下属们那里,慢慢地了解了这个白净脸的家伙发迹的秘密。
  黄勇在他湘西老家的小镇上确乎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才子。他当年是以整个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一所闻名海内外的工科大学的制冷专业的。大学期间,他也依旧是门门功课拔尖儿的学生,考研究生对他来说真是手拿把掐一样容易,但黄勇的学业有成并非是因为他酷爱自己所学的专业,老实说,当年他报考制冷专业时甚至不知“制冷”为何物,只是因为他觉得家乡的酷暑实在难以忍受,而听到“制冷”很让他感到从此可以不再遭受暑热的折磨,这才选择了这专业;而他在读完本科的学业之后之所以选择了攻读硕士学位,又完全是因为,作为本科生,分配的时候他很可能被分回湘西那一片红土地上去。第一次独自掮了单薄的行装,徒步赶往二十里地以外的那个三等小站乘火车进京的时候,赤了脚走在乡间红色的胶泥路上,他默默地发过毒誓:今生就是一事无成,埋骨他乡,也决不再回这不毛的红土地。
  黄勇终于在拿到硕士学位后如愿地留在了京城。
  留京后,他被分配到一家很大的国营冷冻设备厂工作,却不知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忽儿他又对这原本令他留恋不已的京城生出一种厌烦,渐渐地甚至演化成一种莫名的仇视,或许还不只是对京城,简直就是对这生养着黑发黄肤的中国人的国度的厌倦,七年前离开故乡时的心境,在沉睡了七年之后竟然蛰醒过来。他开始出没于使馆区,留连于那些布置得十分诱人的宣传橱窗之前,向往着新的生活。于是,他抱起各种薄厚不一的“托福”参考书和试题集狂啃,却终于在厂领导严肃地告诫他在为国家服务满的两年之前不得出国的规定之后,狠叨叨地在厂长办公室的门上贴上了一份《辞职报告》,扬长而去了。
  出国是不可能啦,——没有单位的证明,别说办护照,就连“考托儿”也没戏了;食宿也忽然成了问题,厂里的宿舍自然已经对他关上了大门,涎着脸回到学校里,在那些平素就不太友好的师弟们的宿舍中对付了几宿,让他象吃了烟袋油子的蚂蝗那样浑身不自在。
  兜儿里的钱快用完了,写了信回家去敲榨小镇上年迈的双亲却还没有回音。他心里动摇着辞职的决心,在腹中声泪俱下地彩排着回厂后向厂长的忏悔,不知不觉中走到街上。
  正是傍晚下班的时间,街上的人很多,匆匆地各自赶回温暖的家。
  他恨恨地把所有经过他面前的人们在心底诅咒了上千遍,却不能不羡慕他们家中已经摆上餐桌的香热的晚餐。
  前面的行人忽然炸了营一样骚动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把他那很久没有洗过的脖子从畏缩着的衣领中抻出来的时候,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和一把明明晃晃的刀已经一起扑到他怀中了。
  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当他仰面朝天地摔到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甚至还准备张嘴泼骂那个撞倒他的不长眼的家伙,可是,他忽然看到了血,一股不大,却也绝不太小的血,从那把明明晃晃的,已经插在他胸口上的钢刀上的血槽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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