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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将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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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都开封,临去之前,在长安纵火,数百年名都古迹由此尽付一矩,终成瓦砾。

    后垄右李氏起兵,尽据关中之地,于长安废墟之上重建都城,到如今已有二百余年,经李家刻意营造,长安虽说在许多方面还不能跟当年极盛之时相比,但繁华之意已显,此时的长安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在人口上面,也只有后周都城开封可以相比了。

    不说这些闲话。

    长安明德坊相府后园。

    一屡琴音随风飘扬,这里是西秦中书省同门下平章事权知枢密事知密阁大学士太子少师杨感杨抒怀的府邸,杨感出身西秦将门杨氏一族,其祖杨业字继业,乃西秦名将,历任金明寨都统,秦凤西路统治副使,延边镇都指挥使同知,后左迁京兆府宣抚使,殿前司指挥使太子少保,后戍潼关,威名赫赫,被当时北方的契丹人称为杨无敌,当时西秦高宗见了他也只呼令公而不名,此时杨氏一门已一越而为西秦豪门之列。

    杨氏一门以武传家,到了此时已有二十七代,到了杨感这一代,却是出了他这么个异数,杨感自小聪慧绝伦,六岁能文,七岁能诗,却对舞刀弄棒丝毫不感兴趣,兼其心高气傲,也不要朝廷恩荫官爵,八岁中童生,九岁举人,十五岁就已进士及第,殿试之时,一篇时论针砭时弊,字如珠玑,令群臣侧目,皇帝龙颜大悦之下,亲赐表字抒怀,是为天子门生。

    至此,杨感官途坦荡,再加其才干非凡,虽说少年成名,锋芒太盛了些,但还是以三十岁的年龄一路升迁为吏部侍郎,就在人们以为这位年轻而又野心勃勃的大人终究有一天会入主中枢的时候,西秦昭武帝却老来糊涂,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起兵伐夏,最终却是损兵折将,更有西镇指挥使任得敬断后被围,降附西夏,满朝哗然。

    昭武皇帝下罪己诏,退位,皇长子李从业即位。

    而杨感因为和任得敬交从甚密,再加上木秀于林,锋芒毕露的缘故,也就成为了皇帝一时冲动之下,最好的遮羞布和替罪羊,被贬至岭南烟障之地,这一去便是十年,直到平帝李从业病殁,正德帝李晔即位,四十岁的杨感才在杨氏一族的努力之下,被新君招回,这位当年曾名动长安的少年才子经历了这次挫折之后,却是锋芒尽敛,实心任事,一步步,历二十年,终是坐到了这个位极人臣的位子上。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风中带着些暖意,实际上却是冰凉刺骨,再加上冬天大雪,此时冰雪还未全部消融,天气自然暖不到哪里去的。

    杨府本就阔大,这后园也小不到哪里去,如今虽说各国并立,重演春秋故事,但终究都是汉家子民,南方的建筑风格在唐时就已传入北方,建宅造府都讲究的是一个山水相映,门廊九曲,尤其是园林方面,讲究整齐雄浑,左右对称的北方建筑风格已经融入了不少的变化,所以杨府后园一眼望去,却是林木森森,遮遮掩掩之下,才能看见少许斗角飞檐,可见已是深得南北园林之要,这时虽是初春时节,但从别处移植而来的桃梨丁香却已经开了个满园,映着园中一片湖水,再加三两亭台措措落落,一眼望去,立时有胸垒尽去之感。

    当此之时,几棵犹带冰雪,却依然绽放的梅树之下,两个身姿娇俏的小丫环左右站立,一个手上捧着香烟渺渺的香炉,另一个则捧着一柄带鞘长剑,两女身上都穿着名贵的胡裘,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系在脑后,对应着这满园的春色,更是显得肤如凝脂,人比花娇。

    梅树之下铺着一张胡毯,毯上有几,几上有琴,琴声叮咚,却带着一股让人静而忘思的禅意。

    弹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子盘膝而坐,看不清高矮,身着素色袍服,中年人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一条疤痕自额头起直贯鼻尖,看上去有些狰狞,但只要配上这人一双明亮灵动的眸子,却使此人透出一种别样的成熟男子的魅力。

第九章 十八(一)() 
第九章十八(一)(本章免费)

    琴音平缓自然,如清泉细流,润物无声,只要倾心去听,便有迷醉于其间,不可自拔之感。

    琴声错落间,中年人手指一挑,呯然一声短音传出,旁边侍立的两个丫环都是一惊,只觉得心间好像突然被重锤敲击了一下,立时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还没等她们醒悟过来,琴声已变,铮然之声接踵而至,这突然的转变就如同细流归入江河,立时变得奔腾狂暴,浩浩殇殇。

    琴音越来越急,隐隐间已是带了金戈之声,中年人此时脸上的逍遥洒脱之意尽去,肃穆中带着一丝狞厉,灵动的眸子中也带了几许癫狂,额头上更是汗迹隐然,有些吃力。

    突然,呯的一声爆响,琴声嘎然而止,琴弦已断,崩断的琴弦在中年人的脸上划出了一道细痕,两个侍女都惊呼了一声,其中一个立即从怀里掏出雪白的绢帕,要给中年人擦拭。

    但中年人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长身而起,这时才看出,此人身量极高,四肢长大,可以称得上魁梧雄壮。

    中年人闷不做声的走了几步,两个侍女却也知道此人的绢狂性子,并不以为怪。

    中年人这时却是长叹了一声,那个掏出手帕的侍女跟进了一步,掂起脚尖,一边给他擦拭血迹,一边温声道:“先生,您每次弹琴都是如此耗费心力,这可如何得了?还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中年人苦笑了一下,愁色愈深了几分,“我又何尝不知了?只是琴乃心声。。心声啊。。。唉。。。”

    接着又是蔚然长叹了一声,神情微动间却是恢复了往常的淡然表情,这两个侍女虽然跟他日久,但他的心事却不欲说于任何人听的,今日说了这些,已觉有些失态,立即住口不言。

    两个侍女却也知道这个主人行事虽然不拘小节,但却有满腹的心事,她们身份卑微,也知道似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心性傲岸,特立独行,他的心事也绝不是她们两个相府的侍女能劝解得了的。

    旁边那个一直未有说话的侍女却是机灵,立即引开话头道:“先生的琴技出神入化,已然名动京师,又何必如此自苦?昨儿个还有漱玉坊的惠儿姑娘叫人稍儿话儿过来,求您一首曲子呢,不如哪天您到漱玉坊坐坐,那惠儿姑娘的才情相貌都是拔尖儿的人物,似先生这样的人,又有哪个女儿家不想作您的红颜知己?也能排遣排遣不是?整日里闷在这个园子里,不定哪天就得闷出病来。。。”

    旁边那个温婉一些也咯咯笑着凑趣道:“香儿妹妹怕是自己想出去逍遥吧?不过香儿妹妹到也没说错,先生的曲子在京师可是传疯了的,那曲临江仙在惠儿姑娘口中唱出,不知引了多少才子的追捧,更不知引起多少闺阁少女的心事。。”说到这里,她随口唱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一曲唱罢,两个本是漫无心事的小丫环,神情也不由得有些黯然。

    “先生作的词曲真好,就是太悲了些,若是哪个女儿家听了不心动,那心一定是石头作成的。”

    中年人苦笑摇头,他少年时就聪明绝顶,惊才绝艳,一身所学甚是博杂,那时心高气傲之余,只觉得琴曲诗词都乃小道,心气儿之高简直觉得天下不作第二人想,如今困顿京师,竟是靠着琴曲传名当世,除了苦笑之外,他还能说什么?

    “这首词不是我作的,是南唐晏几道的佳句,我不过给其谱了个曲子罢了。”说到这里,神情不由有些萧瑟,再没有了谈话的兴致,挥了挥手,“我想独自呆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南先生好兴致,梅下弄琴,左右美人相伴,果然雅的很啊。”

    “枢相哪里话,枢相国务繁冗,虑的都是家国大事,一举一动朝野所系,十八只是一介草民,无事可作,自然清闲。”中年人耳目聪明,早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响,能无声无息间进到这里的,又这般说话,自然除了相府的主人,没有旁人,于是淡然答道。

    来人正是当今西秦首辅杨感,一头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簪在头顶,面容清瘦,眉毛粗重,鼻梁挺直,脸上沟壑井然,有若刀削,可见年轻时必定也是个清俊舒雅之人,身材也不甚高大,身上未着官服,看上去怎也不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到是象个老夫子多些。

    杨感漫步走近,未语先笑,笑容温和,语声沉厚,让人如沐春风,“方才有幸听到南先生琴音,先时和风细雨,禅意蕴于琴声,可见先生养气功夫已入禅境,老夫当年四十岁时,比之先生可是差的远了,正恋眷功名利禄,俗务缠身,境界不可同日而语啊,哈哈。

    不过。先生后来。琴声操切,作金戈之鸣,带愤懑之意,可是有人触犯了先生?”说到这里,眼睛在两个侍女身上一扫,两女脸色立时一白,齐齐将头低了下去。

    南先生却是微微一笑,躬身束手让客,并淡淡道:“不关旁人的事,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罢了。”他身材高大,足足比杨感高出一头,杨感身为一国首辅,位高权重,但此人性子疏狂,竟好像完全不在意杨感的身份,只是略微弯腰,就走在了前头,身在杨府,竟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身形更是整个将杨感遮了起来,已属无礼之极。

    但杨感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安步当车,跟在杨感的身后漫步走去。

第十章 十八(二)() 
这个南先生名叫南十八,姓南已是有些罕见,名字更是古怪,在胡人中这样以数字当作自己的名字到也不算什么,但搁在一个汉人身上就有些叫人诧异了,对于这位南先生的来历杨感问过几次,南十八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本来这样的一个不知来历的人物是不会出现在杨感身边的,但事有凑巧,一次杨感赴宴回府,即兴想到街市转上一圈,正逢此人当街卖画,杨感自身就是学富五车的大家,见识不凡,走马观花,只是随意一看,却是眼睛一亮,此人所卖之画虽说架构有些粗略,显见画师随笔之作,但笔意狂放,意境深远,隐隐然已经有了大家风范,杨感见猎心喜,一问之下,竟是出自卖画之人手笔,攀谈几句,更觉此人言之有物,见解独到,遇到这样的异人自然使杨感兴致大增,又见此人破衣烂衫,足见其困顿,三言两语之下,就把南十八延邀至府详谈,此人到也爽快,也不问杨感身份,简单收拾了一下,径直跟着杨感回了相府,自此就在相府留了下来。

    杨感身为当朝首辅,幕中自然养了不少参赞幕僚,虽说南十八画艺之上才华难得,但杨感也未觉怎么,起的心思只是供养一个画师罢了,人才嘛,总是不嫌多不是?但相处日久,才知自己实在是小看了此人,此人在朝廷大略之上马马虎虎,却是比杨感当年差了许多,这到也寻常,哪里有生而知之者不是?当年的杨感是生于公卿之家,自小耳闻目染,见识当然有异于常人,不过这位南先生却往往能在细微处抽丝剥茧,切中要害,见解更是独辟蹊径,让人叹服,杨感这才知道,此人胸中实有万千丘壑,几年下来,此人虽说来历成谜,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当今之世,各国割据,流离失所者无日或无,说不清来历者比比皆是,查询起来更是如同大海捞针,再加南十八确实人才难得,观察了数年,此人生性倨傲,问一事说一事,从无旁敲侧击之举,更不和相府其他人等结交,这样的人自不会是他国派来的碟探,于是,杨感渐渐对其越发的倚重,大事小情常常垂询下问,隐隐已是将其当作了心腹幕僚看待了,所以些微的失礼在他看来不过是才能之士固有的性情罢了,以他的宰相气度自不会计较什么。

    南十八的居所就在相府后园之中,虽说只是一间精致的别舍,但相府的后园本就不是寻常人等能来的地方,由此可见杨感对他的信重。

    屋内就是两人在,两个侍女在送上茶点之后,都乖巧的退了出去。

    两个人虽然身份相差天高地远,但都是读老了书的读书人,信奉的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群而不党的孔孟之道,所以一些逢迎之语也就说不出口,屋子里一时之间静的有些凝重。

    半晌过后,南十八才淡然说道:“东翁不在官属视事却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杨感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道:“先生来相府有三年了吧?可还住的习惯?”

    南十八眼中幽光一闪,“南某无根落拓之人,才学鄙陋,能得枢相礼遇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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