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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无方少年游-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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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琦大吼一声,双掌生风,提着吴三手跳了出来。他一边疯狂地将吴三手当成武器掷向两人,一边嘴中大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都出来阻挡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孤独凯旋宿疾缠身,方才又勉力支撑破壁,内息早已不济,在他成功地逼疯冷琦后,身子堪堪避过几招,再也无法躲避,“砰”的一声被人影扫到,直直倒地。
  冷双成回头,看见孤独凯旋锦衾四散铺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心里越发焦急。
  冷琦杂乱无章地出拳踢腿,手中却不松开吴三手。冷双成不敢出掌,怕是伤及吴三手,一时之间颇有投鼠忌器之忧。
  两人一个攻一个躲,在狭小的山道内穿行奔走。混乱中,冷双成瞅准冷琦散乱身形露出一丝缝隙,弹出了手掌中藏留的石子。石子不偏不倚冲向了冷琦右掌,吴三手“噗通”一声落于地上。
  冷双成心头大震,手极快地抚向腰间,抽出了月光。捏了个起手剑诀,就凛凛朝冷琦面目刺去,身形不再后退,牢牢守住路口,不让冷琦掠向身后的两人。
  冷琦正处癫狂,根本不躲不避,只拼尽全力提掌乱击。冷双成始终记起面前少年的可怜之处,均是拜己所赐,手中的剑不免有些偏差,始终没有刺向他的要害。
  虚拦了几招后,冷琦面目上受了一剑,大叫一声,突然回身跑去。冷双成惊呆片刻,长剑穿过他的左肋,他冲出剑身,带伤遁走。
  冷双成扶起身后的吴三手,查看一眼,见无大优,又将他拖向孤独凯旋倾倒之处。
  孤独凯旋的气息微薄,胸口淡淡起伏,双目紧闭。
  两相权较之下,她开始着手救援吴三手。她将手掌抵在吴三手后背,源源送出内力,又一边轻声唤道:“吴有,吴有,快醒醒。”
  过了片刻,吴三手幽幽醒来。
  冷双成也不待他完全清醒,着急说道:“吴有,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冷琦跑向了洞内,心智失狂,恐怕迟早点火引爆洞穴。这个出口外有藤蔓,你将孤独公子缚在身上,沿着山壁爬行一段,看得到地形就松开手。”
  吴三手在冷双成的摇晃中似是有些迷糊,但他听到最后一句时,已完全清醒:“阿成,你疯了么?我武功不高又是孤身寡人,跌落悬崖摔死不要紧,可不能连累孤独公子。”
  冷双成凝视着吴三手,清澈的眼光一直在他脸庞上游走,细细打量后,微笑着说:“可要记得你已行了拜师之礼,一定要听为师的话。”顿了顿,她开始站起背转身子,解开衣服。
  吴三手大惊,转过脸,面上掠过一丝躲闪不及的微红。
  “还记得那个我要你做的包袱吗?此时我一直穿在身上。早在动身去儒州时,我已打听燕云十六州山谷盘立,彼时为了从辟邪少主手上突围所备,现在可真是应了眼前局势。你将它绑在你们身上,无论多高,只要有风,它便能带你随风飘行,安全送你到达山脚。”
  吴三手转过脸,口中急急说道:“那你呢?”
  冷双成垂下眼睑,微微一笑:“我自是准备了退路,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走,能拖得冷琦片刻便是好处,而且你们脱险,我也无后顾之忧啊。”
  吴三手惊疑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些不相信的神色。
  冷双成出掌轻推:“快走,吴有,迟了会连累为师也不能逃生,我这里还有第二副披风。记得将孤独公子放在古城之外,你自行离去,如果被人擒住,就用孤独公子威胁来人。你走了之后,自然有人来救他。”
  吴三手突然伸手,拽住了冷双成的衣角:“阿成,我去哪里找你?”
  冷双成背对着吴三手,看不清面目,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扬州。”未等吴三手反应,纵身朝黑暗跃去。
  
  
34。倾城

  清冷的风灌进山洞,呜呜作响。在一片寂静的夜里,只有悬崖峭壁上的风陪着星子,缠绵婉转不肯离去,又似蟾宫月桂树下的广寒仙子,惆怅而寂寥地瞭望大地。
  冷双成自黑暗中缓缓转出,脸色平静,默默地靠石壁盘膝而坐。
  吴三手没有想到,面容敦厚的师傅会欺骗他:她留在这里不是阻拦冷琦,而是等死。因为巧夺天工的披风,怎么可能有两副!也许要很多年后,他和孤独凯旋才会意识到,冷双成能在洞穴里那么冷漠地疏远孤独凯旋,原来是一早就抱有舍身成仁之心。
  很多时候,冷双成暗暗地抱怨过上苍对她的残酷,而此时,她却感激老天送到她面前的吴三手,是如此的忠厚。试想吴三手如果不是奉经守礼的儒士,如果对她这个名存实亡的师傅稍稍怀疑,那今日之围,一个都不能解脱!输掉自己不要紧,但其余的任何人,冷双成的心都觉得无法承受。
  风掠过山穴,吹拂起她的碎发,氤氲的湿气扑面而来,洞内洞外沉沉的静寂。冷双成倚着石壁,注视着外面的风景。盯着缥缈的雾气,她的脑海中一直走马灯地转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八岁的小小的身子被大雪掩盖,跪立于风雪中倔强地拜师……寒天雪地泡在溪谷,师傅面无表情地扯起来,轻轻一敲,手指应声而断,接起来再不停懈地练功……十八岁师妹离世,碰到天啸,那段艰辛又幸福的时光不能去想……冰川宫里师傅负世一战,引发自己冰毒……无方岛再生,每日与海相伴,心里一片茫然……青龙镇出行,遇见微笑的杨晚……经过战乱的城镇,满目疮痍……幽州云胡客栈,命运的轮盘开始旋转……阮四、如夫人的离别,悲伤压抑……为了南景麒所做的一切……四海里设局结识吴三手,才开始明白当年的师傅为何总是无言地注视着自己……混乱中冲入战场,看尽生死无常……安心地进入地下隧道,等着冷琦结束这一切……
  想到冷琦,冷双成微微叹息,自己即使死去也不能消除他对她的怨恨,刚才孤独凯旋用计激疯冷琦的话,虽然言过其实,但终究是自己牵累了他。这个骄傲的少年,在强烈炙热的光环下长大,生性压抑孤僻,他居然害怕辟邪少主的忽视,殚精竭虑地做事,结果诚惶诚恐逼疯了自己……
  冷双成回头看向黑暗,心里暗暗道:“冷琦,即使我欠了你,我们现在却在一起。”
  也许此时,古城上下一片凄惨,尸横如山,血流成河。
  也许此时,举城上下一片欢腾,夜宴欢畅,歌舞升平。
  但对于地下城中的冷琦和冷双成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广袤深邃的天空中,云雾缭绕,不知何时,一轮明月缓缓移出身姿,雪肤冰肌,刹那芳华绽现。冷双成看到了瞬间一幕,心底是泠泠山涧溪水的宁静,不由得无言微笑。
  寒夜里,遥望天边璀星淡,笑容里,浅盈透映月半湾。
  
  黝黑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炸响,上苍敛目,沧桑大地猛烈抖动。顷刻之间,连天挺拔的古城挟着远山永远沉没,除了头顶上一樽静寂的明月,眼前所见,触目一片空旷。
  秋叶依剑站在凤鸣山巅,他的身侧是双目沉聚的赵应承。并肩的两人亲眼目睹了一片黑暗缓缓沉没,一时都没有言语。
  “今日一别后,公子日后有何打算?”赵应承面迎冷风,终于出声询问。
  “北塞远远不及江南风光。”秋叶依剑突然说了一句。
  赵应承微微一笑:“江南朝飞暮卷,云霞翠轩,又有如花美眷深待闺中,确是无法比拟。”
  身旁之人并无回应。
  “七日后便是公子生辰吧?”
  “是。”
  “先恭贺公子了。虽奔波劳苦,终掌握边疆。传闻皇上允诺,如若公子取得燕云十六州,可满足公子任意要求?”
  赵应承微笑着侧望身旁之人,双眼里沉淀的是笃定之光。秋叶依剑冷冷而立,注视面前皎皎明月。
  “世子所思何事?”
  赵应承微微一顿,转目看着那轮明月,沉声而道:“恳请公子觐见时美言,阖定杨定疆一案。”
  淡白的月光流淌在遥远的大地上,斑驳了岑岑寂寂的身影。许久才听闻秋叶依剑冷漠的语声穿透白纱,在赵应承耳畔响起:“世子两次提及请求,我是应允哪一件呢?”
  “初一已死,那自是不算。”赵应承极快地接过话音。
  秋叶依剑面临月光,眼前浮现一道冷冷的视线,是种不屑一顾的冷漠,低敛而不张狂。思及到那个奇怪的初一,义无反顾的身影,他不禁嘴角初露冰绡之笑,心底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人,即使踩在地上反复捶打,永远死不了。”
  赵应承抬起眼眸,偷偷地打量秋叶依剑静止的侧影,那抹笑容停驻在他唇角,竟是冰颜初破,晃动着锋芒锐利的华美。他微微沉吟:“秋叶公子出道以来,破唐门、平幽州、沉古井一路平稳有成,纵横数载无人匹敌。唯独出现的初一,又被他逼进地下城,多半已死。可是看他这笑容,似乎意犹未尽,带着兴致不减的玩味,难道是被他发现有趣之物?”
  赵应承朗声说道:“鄙处可有任意玩物落入公子双眼?只要公子提及,即使本人没有,也定找来双手奉上。”
  “没有。”
  “那杨家一案……”
  “世子勿忧。”
  “多谢公子,日后定还报公子恩情。”
  秋叶依剑默不作声地站着,他盯了远方一眼,天空中弥漫着黑沉沉的硝烟,然后百无聊奈地转过身,冷冷地说:“唯一的棋子又死了,还有什么乐子。”
  赵应承回首看着秋叶依剑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过更强烈的惊异,怔忪无言。
  
  一只蓝色的蝴蝶扑腾着翅膀,穿过清凉的月光,旖旎妖异地朝梁月山涧飞去。
  蝴蝶双翅晶莹,薄如蝉翼,在光线下闪着透明七彩的光。它沿着废墟边缘兜兜转转,又飘忽向前,停在水边。
  薄薄雾霭中,缓缓走出一道青色身影。他低下头走走停停,时而抬起头,寻找那只蝴蝶的踪迹。
  
  建隆三年,二月二十,亥时一刻,九州第一台一夜之间倾城覆灭,不复存在。
  宋军倾其十五万兵力,自建隆初期持续作战,多数输左战死。相传辽军主力古井一役完胜后,进驻古城,随城中八千百姓尸体,葬身火底。辽国元气大伤无法再战,主动鸣金收戈,班师回朝。
  北相之子赵应承随后统领一万精锐,挥师南下,不费一兵一卒收复燕云十六州,从此南北两位公子名声大噪,闻名于外。
  ——有人传说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邪魅俊美的修罗手持红光炙烈的长剑,斩杀辽军一千,衣衫尽染。
  ——有史记载北相公子赵应承,如同战神附身,勇猛无顾冲杀敌人,手中银枪反折梨花光影,见者心寒。
  矗立天边的五百载古城,在地底两名不为人知的少年手上,成全了一段历史。
  

35。(番外)成全

  我出生于东海之畔的辟邪山庄,人称“辟邪少主”。
  辟邪这个名字是父亲取过来的,据说是为了母亲身体祛除秽意,这两个人我从来没有见到,后来才知道我出生时,母亲就耗尽精力而死,临死前她将父亲、母亲的姓氏并在一起,要我一定坚强,所以叫“秋叶依剑”。
  我两岁能走能说的时候,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叫吴算,一个叫诸葛东阁。吴算一直督促我学剑,东阁却一直逗我玩,在玩的时候尽量渗入他的思想,比如一直对我说:“小公子,岛上很好玩,你想去吗?”最爱对我说的就是一句话:“小公子,你能笑一下吗?”
  是的,我连笑都不会,这段记忆是外公告诉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后悔,因为小时候就是他在幕后一直培养我性格,毫无偏差地,我长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人。
  海水底练剑、回来读书、将做错事的人送到我面前,让我当靶子杀死……这就是我的童年,没有一点松懈和乐趣。在东阁的提议下,一直远在开封遥控的外公送来了两个小小的少年,都长得十分好看。
  我第一此见到他们的时候,头脑中顿时浮起一个念头:玩具。
  我天天把他们抓来打,他们打不过我,总是鼻青脸肿的受虐。冷琦一点也不聪明,打不过我的时候红着眼睛瞪着我,我不管人家是不是说他恶狠狠像狼的目光,最先把他收服,有一天我就对他说:“我听见有人说你母亲是妓女,我把她也送去了,记住,人家怎么对待你,凌虐人的最高境界不是杀死他,是让他痛不欲生。”这话让他沉思了一天,以一个七岁孩子的智商去理解的确困难,可是他懂了,只是后来又忘记了。
  银光是个爱哭的小公子,每天换了干净的衣衫,每天又战战兢兢来见我,可能是他一直服弱,所以我喜欢将他带在身边,结果这两个像我儿子的手下兼徒弟,一个长成了复仇凶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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