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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七宗罪-第1部分

小说: 七宗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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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七罪世界的图录--南方朔
  近代文学史上,先前有两次讨论“七宗死罪”(seven deadly sins)。第一次是三十四年前。当时在《伦敦周日泰晤士报》任职的伊安·佛莱明(Ian Fleming;OO七情报员系列小说作者),邀请了七位诗人作家各撰一罪,撰文者包括奥登(W。H。Auden)等。稍后,这七篇文章辑为《七宗死罪》(The Seven Deadly Sins)出版。第二次则在一九九三年。《纽约时报书评杂志》见贤思齐之下,也邀请七位作家各撰一罪,被邀请者计有品琼(Thomas Pychon)、厄普戴克(John Updike)、崔佛(William Trevor)等。除了传统的七宗罪外,女作家奥茨(Joyce Carol Cates)自告奋勇的加上另一个她认为的第八宗罪“绝望”(Despair)。八篇文章稍后则以<死罪>(Deadly Sins)为名辑成书。相隔了三十年,这两册论死罪的著作,观点全然相左,代表了不同时代对死罪观念的差异和对话。这两书早已传为近代文学美谈。而今天,我们则有了黄碧云论七宗罪的小说创作。这本小说无论就文学叙事技巧,驱遣文字的能力,甚至思想的高度,都让人不得不惊奇。黄碧云写了一本极为优秀的小说。“七宗死罪”在西方基督教世界里,乃是圣奥古斯丁“原罪说”所衍生出来的观念。他将人的不完美性,以及意志驱动下为恶的可能性定为成“原罪”。稍后,作为“奥古斯丁派”信仰者的教宗圣大贵格利(Gregory the Great),将其发扬。他在<圣大贵格利选集>里将罪的概念更加详细论。根据他的分类,中古拉丁教会的修道院遂定出“七宗死罪”之名。中古前期教会的许多“悔罪补赎”(Penance)条例,如<昆米安补赎条例>,<提阿多若补赎条例>等,对罪的具体内容都有纲目式的规定。七宗死罪是:懒惰(Sloth)、忿怒(Anger)、好欲(Lust)、饕餮(Gluttony)、骄傲(Pride)、贪婪(Avarice)、妒忌(Envy)。七宗罪是人的七种失败和偏离,它是心灵的荒废和肉身的下坠。七宗罪或许有七种模样,但却被共有的一根绳索通串,它就是人对自己的放弃,放弃意味着或者向既定的命运屈膝,或者将人的偶然性膨胀到自我专擅的地步。因此,一切的罪,最后必然归向虚无。如同<诗篇>里所说的:“人好像一口气。他的年日,如同影儿快快过去。”罪是人自己外在化之后失去了良心的戒命。因此,我们遂说罪之最大是骄傲,罪之结局是虚无,而罪的根源是意志。黄碧云于是开始了她对罪的探索。
  她首先探索“饕餮”,“饕餮”是一种人在失望挫败后的逃避与转移;“饕餮”也是一种起源于贪婪的对他人的吞噬。它是一种小小的绝望,小小的投降与小小的自我放弃。一个问题家庭,父亲在挫败中以食物来“饕餮”,母亲则“饕餮”而畸形的占据着儿子,而做儿子的则“饕餮”般的享用着这种畸形的关爱。整个家庭是个封闭的“饕餮”循环圈,他们彼此吞噬,相互的折磨和折磨自己。“饕餮”之为罪,乃是它占据、它吞噬、它折磨。而“懒惰”之为罪,乃在于它是一种悲哀,一种精神决意的失去和拒绝。“懒惰”者为了避免一切而寂静不动,“懒惰”是荒凉的冷漠。黄碧云的小说里有着一组人的不幸,以及他或她们的冷漠悲寂,诉说着“懒惰”。他们已不知道何为爱,但只知道爱的不能。“懒惰”是一种既软弱但又硬心的虚无。它仿佛疫病菌孢一般,悄声无息的蔓延,使人间的一切都成为荒颓。而黄碧云说起“忿怒”,倒不像“忿怒”,反而更像是它反侧面的“绝望”。“忿怒”是弱者自认遭到凌辱的狂乱与创伤,但它也可以是悲伤、放弃、以及对自己的不再抱有希望。小说里叙述一群在社会下层苟活不幸的人,他们蒙受着人们的忿怒与不公不义,有人因此而自焚,最后写到那个自我放弃而更加下坠的人物“九月”时,他全身整脸刺青。人人避若蛇蝎,被问到刺青痛不痛时,他答说:“不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他们是这样的一种人,“如果还有世界,里面已经没有你”。他们的放弃遂变成了最深刻的“忿怒”。最恐怖的忿怒是一切的悲伤都归向于自己。而小说里在谈到“妒忌”时,它不像沙剧<奥赛罗>那样的叙述“妒忌”,而是从另外一个可能更形而上的角度切入。故事叙述三名少女青春期的狂乱与暴烈。她们颓废而虚无。将少女的年轻暴烈导向到“妒忌”这个罪,两者之间其实的确有着某种暧昧的联系性。“妒忌”起源于觉得不公平,而这种:“不公平”之感并不必然一定要相对于某个对象,被过苛的要求即会使青少年改而羡慕其他同辈。小说里的少女,与哥哥关系不正常的“可欢”,她的“妒忌”哥哥女友是常识性的“妒忌”,而其他则是抽象的“妒忌”。“妒忌”在痛恨别人时亦将一并的痛恨归向并放纵自己。而“贪婪”在小说里籍着股市炒手而展开。“贪婪”之为罪,乃是它是一种纯粹的占有、操纵、控制的欲望,当人变成“贪婪”,他就会被驱使着走向怀疑、疯狂、伤害、甚或虐待。小说里籍着复杂的叙述,将“贪婪”与疯狂之间做出了精细的连缀。而“好欲”之罪,在古代宗教典籍里经常将它与“爱”对立,因而它被视为一种动物性的肉欲和性冲动,并和“奸情”之罪并列。因而《天主教百科全书》在注解这个罪时曰:“肉欲之行为,乃是性快乐失控的使用和追求,它不仅打败了性活动的生物学,以及社会和道德之目的,并造成人格解体的力量。”因此,它同时也代表了“一种心灵的盲瞎、不思、不一致、自恋、对物质世界的过分耽溺”。黄碧云在小说里,将“好欲”之罪从性上抽离,而导向于香港九七过渡过程中政治的狂乱。这是个大投机时代的缩影,表面有“砂仑玫瑰”的华丽盛放,而谁又知道进入苞片子房里的不是狂乱和颠倒?而一切的罪,最大的仍是“骄傲”,它是人的自我专擅,是自我极大化之后将一切都挪为己用的贪得与自鸣正义。在古代基督教体系里,“骄傲”被探讨的最多,“骄傲”的罪最大,乃是它造成人的“堕落”。圣保罗说:“自认为聪明,反成了愚拙。”圣奥古斯丁也说:“邪恶的意志是如何开始的,只是由于骄傲。骄傲岂不是一切罪的开端吗?……骄傲是因为人太爱他自己了。”在小说里,黄碧云籍着一名来自沈阳的数学天才的骄傲与堕落,将“骄傲”的贪得、狂乱、做了深刻的展露。这就是黄碧云的七宗罪,一个由罪连结而成的荒诞、残忍、粗暴、甚至虚无的世界。由罪而救赎。她在小说开始就已指出了谦卑,节制。圣奥古斯丁在《忏悔录》里对罪早已做过最古典但也是最现代的究论。罪在意志的裂隙中,自由会走到它的反面,一如爱也会有自噬的一天。罪是我们存在的情境,它就在人们自以为是的悄然中,也跟着无声息的掩至。、而黄碧云的小说,却大张旗鼓的掀开了这样的沉寂。她以一种怜悯式的突兀笔法,揭露出罪的世界之众生图录。台湾并不太熟悉黄碧云,乃是香港数一数二的作家之一,她的小说集如《扬眉女子》、《其后》、《温柔与暴烈》等早已有公论之评价。她无论在作品的叙述风格和思想上都与众不同,在颓废中暗寓救赎,在暴烈里则多温柔。在这本新小说里,她以一种独特的“剪拼”(Cut-ups)的技巧铺述故事,情节随意识奔走,每一个场景,一切的角色都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出现,如同影像语言里那种多声齐鸣的景象。小说籍着这样的“剪拼”和“多声呈现”,无论张力或紧凑上都更为增加。对这个狂乱虚无的世界,罪的阴影遂更难隐遁匿藏。罪的世界是心灵的漫游和洗净,让我们走进这个七宗罪的世界中!
  七宗罪·饕餮(Gluttony)
  (注:前一段文字乃是七篇文章的总论)七宗罪之中,以饕餮最轻易,以骄傲为最大。好欲、懒惰,是肉身之罪,而妒忌、忿怒、贪婪,是心罪。我的生命里我第一次感到歉疚:为我所为,为我所没所为。为我的贪欲:我以为是热情;为我的冷漠与疏离:我以为那是存在的疑惑;为我的叛逆与敌对:我以为我之为我,为自我毁灭所完成。我以为我思我在,我就是世界的定名。我是智慧,是意志,是生命。
  直至虚无和孤独将我灭绝。死神又时常在我身後拉小提琴。我从来不知道节制与约束。地狱之门为饕餮而开。
  七宗罪·饕餮(Gluttony)
  警报响起。黑鱼湾从来未曾有过这样大的风暴:黑漆漆的海;千百万双黑漆漆的眼睛,沉默而又悲哀的看著他。风一阵一阵的刮著,云是白的,海水冒烟,鲸鱼翻上沙滩来,成群成群的死去:已经是午夜三时,子寒一切还是看得这样清楚。他匆匆穿起灰白连身制服,从专家村出来,两座反应堆怪兽似的亮著,灯火通明,反应堆的平顶闪著鬼眼睛似的红灯。他站在门前,厂房这样近又那样远,这个地天天在此消磨时光的地方,忽然这样陌生,他甚至无法记得反应堆平日晚上到底有否射灯照著,如果有,在四野无人的黑鱼湾,不就像灯塔了吗?他一时间竟拿不定开车好还是走路好,平日上班是开车还是走路,他都想不起来,想拉开车门忘了拿车匙,走到大门发觉大门已经锁上。他打开後门时发觉自己双手直发抖。原来他不知道从後门怎样走到厂房。搬来专家村还没有一个星期,他就开始想家了——如果那个还是他的家。他在专家村与厂房之间的小径奔跑,小径旁的一株印度橡树在灰蓝的雨水中燃烧。「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一跌栽在浅洼里,圆滚滚的,好辛苦才爬起来,第一次,感到自己过胖了。
  回到控制室,总工程师和技术顾问已经围著高压安全注入系统和低压安全系统的电脑前讨论。安全系统已经启动,含硼水注入堆蕊,低压水亦已注入堆蕊进行紧急冷却;安全壳喷淋系统、安全壳大气控制系统已经全部启动。总工程师见著他,也没招呼他,只看看控制室的大钟。
  「B反应堆的安全棒已自动落下,你查查停堆前反应堆功能率。」总工程师叫他。子寒问「一回路压力边界有泄漏吗?」技术顾问白他一眼。「你快祈祷吧。」三人没再管他,总工程师在阅读安全壳的放射物质数据,技术顾问则和汽轮机组和变电站的工程师通话。子寒回到自己办公室,启动电脑,突然觉得很肚饿,便去倒开水煮两个方便面。A反应堆如常运行,供电正常,没有人会知道核电厂发生过停堆事件。「一克的铀235裂变可释放5。13x10^23兆电子伏的能量。以最少的燃料发最多的电。」子寒边吃方便面边喃喃的背诵他受训时学习的标准答案。方便面的辣汁溅到电脑幕屏上。离开办公室已是阳光普照的下午。昨夜的暴风不留痕迹,可能是他子寒一人的幻觉。打开专家村他家的门便觉得异常,空气有一种燥烈而贪婪的动物气味。如果是一只动物,一定是只永不餍足的美丽动物,小小的牙,瘦瘦的爪,细细的撕咬著,肉的身体。他停步,见到椅背搭著一件半湿的羊皮绣花背心,是他去年夏天与妻子如爱在匈牙利布达佩斯买的。
  十多年夫妻了,他嗅到她的动物气息还是深受刺激,竟然脸红起来。他少年一样万分尴尬的站在房间门前。如爱睡在窗前绿荫掩映的床上,全身散著幽幽的线光。
  他一动没动,还是惊动了她。她霍然坐起,双眼紫莹莹的闪动,双手紧紧的按著胸前。
  「不要走近。你走开。你走开。」如爱急道。「是我。是我。」子寒一步一步的道。如爱愈急子寒愈走近她。好像是她要离开他而不是他要离开她。「没事了。我回来了。」子寒伸手想触她。她退後,站起来,紧紧贴在墙上,脸像剪纸,再也脱不下来,除非扯个稀烂。
  子寒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离开她。他将她抱在怀里他便不再这样肯定。如爱在他怀里他才开始觉得困倦。他问她.「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为什么你这样瘦。」也不知道还有话没话,觉得自己在吃德国咸猪脚,接著又吃了东坡肉和无锡排骨,站到了悬崖边,一群一群的黑毛猪冲下去,猪们都张开嘴,在叫,但没有声音。很静很静。他醒来已经在极静的夜里,如爱静静的睡在他身旁。他一高兴便睡得过了头。匆匆回到办公室弄半生熟的「核电蛋」——本地技术人员在电厂员工宿舍养的鸡下的蛋,子寒总笑吃了会不育的,一口气吃了五个他才对副工程师说:「前晚的事真像作梦,我还梦到我太太来宿舍找我。」他才记起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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