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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08年2月-第12部分

小说: 08年2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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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认了你这妹,谁让我俩是老乡呢。”
  邓易惜很小的时候,父亲命赴黄泉,用铭尺禀承传统家训的母亲,为人好强,只指望儿子将来出人头地,邓易惜读初中那年,母亲把他送到全省最好的学校荆门县一中,跳出地区住读,却苦了母亲和妹妹,妹妹没钱读书,在家帮忙打猪草。他家每年杀五六条肥猪才能勉强供给他的学费生活费。九岁的妹妹在一个夏天的清晨背着背篓出门,再也没回家。母亲哭妹妹哭瞎了眼,每天拄着拐棍去江边呼唤女儿回来啊!有一天回家的半路上,被从山上跑下来的一条疯牛弯死在河滩上。
  邓易惜确实看着汪昵昵可爱,替自己找这么一条认妹的理由,以此镇住自己心底里那头欲念的魔。一年多以后的一个深更半夜里,汪昵昵呼叫他,说是“辣妹子 ”里进了小偷她一个人好害怕。他摸黑赶往辣妹子,不见小偷的影子,只见汪昵昵裸着上半身坐在单人铺上,她摄人心魄地说:“明天我就离开这间屋儿了!”
  “为什么?”他身不由己地坐向床沿边。
  “我把它转让了。”她搁在莲花色被头上的乳房轻轻地颤动,满屋子乳香。
  “是没钱么?”他坐卧不安,又站了起来,双手团抱在怀里。
  “我要去西枝市九龙宾馆上班了。”
  “西枝市?”邓易惜想,不久这块工程结束他也要回西枝市了。
  “哥,你坐呀!”
  “我走的。”他说着瞟了一眼她的上身,血液把他的脸烧红了。
  “你不希望妹往高处攀么?”汪昵昵掀开盖住下身的被子,把挨在床边的他拉得坐下了。
  邓易惜克制了多久的情欲火山一样爆发,女人像一摊烂泥酥软在床上。她娇喘无力地说:“这会儿我俩真是上下游合流了!”邓易惜心里“格登”一下,他喜欢汪昵昵是因为她虽然周旋应付,但在他面前从不与人调情,有时还很稚拙不太像老板,而这夜她撒谎骗来了他,主动拉他上了床,居然还说什么上下游合流的话。他从来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更莫说撒谎的女人,然而她带给他快感过后的疲倦冲淡了一切。第二天梦醒之后,她在梳妆镜里梳头,他悄无声息地把一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于是两张脸挨在一块儿,接吻、拥抱,又一轮男欢女爱。
  坐在市局副局长办公楼里与在下面到底是天壤之别了,邓易惜上任不出三个星期,局里就装潢办公楼。文件是下面报,书记亲手批,冲谁而来?书记不兼局长,局长经常在家养病,业务担子主要在他邓易惜身上。别看装房子是件小事,它是形势趋向的温度表,交通行业大项目国家有专款,小项目名正言顺地方会支持,又因地理优势引进外资建桥修路,那几年在本地区的发展势如猛虎下山。过去的两个办公室合而为一,负责装潢设计的下属讨好地说:“局长您会很忙的,这里边设计为休息间。”忙就意味找的人多,意味效益好。休息间呢,暗示个人隐私么。邓易惜在休息间接待汪昵昵和她表哥。汪昵昵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黑发梳成辫在脑后盘个溜光水滑的髻,中间插着狭长的翡翠玉质并镶有珍珠的时尚发夹。邓易惜正是人生顺风扬帆之际,见汪昵昵进城不几日出脱得十分端庄优雅,并且在九龙宾馆做了内务部主管,他满心地喜欢,亲手端给他俩茶水,嘘寒问暖。
  汪工头说:“我在县里有个工程队。”
  “哦,是么?”邓易惜深深地瞅一眼汪昵昵,把汪工头这句话搁心里滚了两滚,接着关心地问下去。多少人多少设备,干过些什么样的工程。邓易惜觉得与汪昵昵的交往很默契。当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愉悦,是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及综合素质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在处理事情上得心应手的表现,首先一条就是要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思维敏捷、善于隐忍、善解人意。邓易惜位置变了,这很重要。要是汪昵昵还是“辣妹子”的小老板。他就没法与她交往,公开场合总要找到恰当的理由介绍,最好是与本单位有工作关系的。以此避嫌。
  比如当时,邓易惜自己不提让她表哥来市里,汪昵昵是再不会为表哥多说一句话的,邓易惜已经试过多次了。汪昵昵知道邓易惜的宝贝儿子爱好美术,不声不响地替他儿子办好了暑假旅游澳大利亚的出国护照,是以美术家及青年爱好者组成的二十多人的团体,其中有知名画家冯永胜,邓涛对其崇拜可谓五体投地,拿到飞机票,兴奋得三天三夜没睡好觉。邓易惜对汪昵昵讲过邓涛热爱冯永胜,汪昵昵是怎么邀请到冯,又是怎样组织好这个团,她在他面前一字不提。
  “红袖添香”是邓易惜读书时向往的、古代才子佳人的绝妙境界。邓易惜中午躲在办公休息室卫生间里对着那面大镜子刮胡子,看见镜子里面汪昵昵一颦一笑的小女儿态,想到儿子现正在世界花园澳大利亚的土地上神游,而自己站在权力的秤盘上掂掂体重那感觉真美妙,现实的与幻想的交叉呈现,他激情满怀。他想等冯永胜回来,见见这个人。听说他很狂,市长要张画他都不肯给。但他相信,汪昵昵能请画家自己掏腰包上飞机,是有神通的。他只用顺带什么事情跟汪昵昵提两遍这个人的名字,她就会把事情办好。刚上任,与厅里部里领导都不太熟悉,初次见面,送上一幅名家山水画,喜欢的爱如无价之宝,没这个嗜好的权当送一块试金石。红颜恰到好处的奉迎,比起一般人的奉迎更能让男人从中品味自身价值,推波助澜,更上一层楼,这何尝不是广阔意义上的“红袖添香”呢!
  爱屋及乌,邓易惜关切地询问汪工头各方面情况时,脑子里飞速转动着,经济体制在逐渐发生变化,系统内外五花八门的工程队他也知道一些,大家反映下面有个县几乎全用的私家队伍,局里派人下去检查,路桥码头没一样不达标,不优胜于其他县段的,局里非但不批评还表扬,邓小平早就说过:“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邓易惜估摸今后的形势将是国退民进,私营队伍会大大发展,就愁没亲戚找上门,你不过给碗饭他吃,日久他自会知恩图报。汪工头样子也还精干,文化程度高中偏低了点,没有专业水平是缺憾。但人年轻可以培养,至于队伍不壮机械设备不够力量,这都需要慢慢来。重要的是人可靠忠实。
  能干的包工头一个工程下来一辈子吃喝不尽。邓易惜十年寒窗,牺牲母亲和妹妹两个最亲的人,在下面酷暑寒冬苦干实干才奔到副局的位置上,月薪不过两千,容易么!他心下自有打算,但你就是亲娘,我也不会第一次就许诺送给你金饭碗,稳稳看。年轻人不知生存甘苦,得来容易到时恐怕不知自己姓什名谁。
  之后有一次汪工头单独来办公室,邓易惜把刚拿到手的两千块工程奖拆开,撒满内室的办公抽屉并拉个半开。汪工头刚坐下他借口出去,让他等等。汪工头走后他数钱一分不差。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汪昵昵提起表哥。邓易惜才慎重地说:“你那位表哥,缺乏专业素质,现在干工头的,厉害得很啦!”
  汪昵昵说:“行就行,不行别勉强。”
  邓易情说:“你提过什么要求么?让我说行不行的话。”
  汪昵昵说:“哥,我敢为难你么?倒是你今日在为难我,明知故问。”
  这次谈话是在邓易惜办公内室的沙发上,是唯一的一次在办公室做爱。邓易惜刮了刮汪昵昵的鼻尖说:“好啦,我俩别逗了!你让他来市里,市郊有一段十二公里的沥青路,现在把它铺成水泥路,我就交给他。”
  汪昵昵说:“十二公里,还修修补补的事儿。”
  邓易惜说:“就他那点水平,现在只能干点修修补补的事儿。有些事情我还要跟他谈,他要想不打游击,训练出一支正规点的队伍,必须高薪聘请一个专业工程人员。”
  六
  两年后西枝市主管交通的副市长被判刑,市委与市政府大院里设了检举信箱。一封检举邓易惜的匿名信飞进了市委信箱里。那事儿来得突然,局纪委书记告诉他市纪委来人了。没两天他就进了市纪委学习班。事后他回想为什么不是局委书记亲自告诉他,而是纪委书记?那两天局委书记的脸色好像很严肃,局委书记跟他的年纪不相上下,跟他比起来,他才是真正的老交通,从基层道班一步步走过来的,在人才的竞争上,邓易惜的唯一优势是名牌大学的实用专业。邓易惜自己也奇怪,蹲学习班那两天,他竟想些平时没时间去想的鸡毛蒜皮的事。也是凑巧,本来新宿舍楼是由局里统一装潢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依敏早不生病迟不生病,那两年得个风湿病,医生来家里问诊,跺着脚说:“你看看这地面,还是白色的,放射性元素对人的侵害就是慢性自杀的伤害。”医生建议铺木地板。依敏一天都不肯拖延。邓易惜很清楚副市长被抓应该谨慎一点儿,自己属于他这根藤上的人,虽然他是因为一桩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大事犯的案,但这种事情就怕牵,渔人撒下的网,一牵扯大鱼小鱼虾子一个不漏。邓易惜住三楼,书记住五楼。听依敏讲,那阵子书记老婆从三楼过,总要站在他家半掩半敞的房门口张望一会儿。邓易惜到底心虚:“你跟她讲你有风湿。”依敏说:“我因风湿在医院输了两次液了,单位上谁不知道谁?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见人强就眼红,你越讲她越不平衡。”
  你让人家怎么平衡?你坐在肥缺位置上,成千上亿的资金从你手上去支配,年终工程奖、项目奖,红色收入是公开的,灰色收入呢,天知道你有多少?招投标不用说,就说最小的事儿,开工程钱,手松手紧你能不吃回扣么?当然你不直接给工钱,但下属与你是否同一条贼船上的人?大院里唯有你开一辆奔驰车,本来这是市里专门拨款,鼓励你往省里多跑点资金,但那银灰色的油漆太亮了,天知道射得多少人睁不开眼睛。你还让汪昵昵悄悄办理儿子去英国留学。这世界上除了凭考 GRE去美国留学属于拿奖学金读书,什么英国、德国、新加坡、澳大利亚学费生活费几十万都是明码标价。走人还远着呢,不知怎么的漏了风声,走在路上就有人问:“儿子的事情办好了没有?”也许谁也没走漏风声,是人们以自己对社会的认识和习惯思维分析事物,时下权力在握就旗开得胜,金钱、情人与儿女出国留学是航船上顺带的果实。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引燃匿名信的导火线怕就是鸡毛蒜皮装潢房子这事儿,那阵子邓易惜忙客运站的招标顾不上家,依敏找的队伍。依敏与他一样读书人出身,性格大大咧咧,缺乏一般女人的敏感、小心眼。她听了老板的话,老板说不装也罢,要装不如海陆空三军齐备,于是八磅锤铜锤钉锤一起敲打,人家心里能不发生地震吗?
  七
  汪工头在腊月里第二场雪后按响邓易惜家的门铃。关于时间邓易惜记忆里很清楚,因为汪工头不只是来了他一个人,还有半头野猪。当他打开房门时,人立在门口,野猪躺在人脚下。虽然是躺在盒盖密封的盒子里,邓易惜眉头微皱,稍微犹豫然后两边瞄了几眼,把人与猪同时迎进屋。走到客厅临院的那扇窗前朝下望了一眼,雪水沉默融化的院子里有两三个他并不熟悉的过客,一辆屁股上溅满泥浆的红色的士正在开出大门口。
  邓易惜望着打开盒盖的汪工头说:“你这样不好。”
  汪工头说:“我知道,腊月里谁家没个亲戚走走,别人不会怀疑的。”
  邓易惜把茶几上的红梅香烟朝汪工头推过去。汪工头拿起来,“这烟太一般,还是抽我的。”说着他从自己的休闲夹袄里掏出一包玉溪,抽出一支,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后递给邓易惜。
  邓易惜平时一个月也抽不了两条烟,进纪委后每晚在家猛抽烟,依敏说熏黑了墙,夺过烟撕碎揉乱用脚糟蹋都没用。
  “有事么?”邓易惜客气地问。
  “要过年了,我来尽点孝心,顺带说件事。要是您有时间的话,请您去五津路视察一下,两边都是山,是块狗不啃的石头,开挖太困难了,不过兄弟们还是把它搞下来了,这次你得给我加点价。”
  “还有多长时间完工?”邓易惜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反正是包工,与您磨时间没用,完事儿回家过年。”
  “行,超过里程的部分我让他们给你加运输费、推平费,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吗?”
  “妹妹对我讲了,说上面在查你了。”
  “你知道了我就少费些口舌,你回家过完年赶紧走人,走得越远越好。”
  汪工头侧望着邓易惜,扭着的颈脖子僵直了。老半天他才吐出一句:“你想让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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