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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部分

二人森林-第126部分

小说: 二人森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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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虽然到了,可是有些背阴的地方,积雪还没化呢,夜晚依然很冷。

    初次离开妈妈的小芝麻像小麦当初那样叽叽叫了几次,它一叫,小麦就跳出自己的窝,拱拱它,舔舔它。

    过了几天,芝麻知道了,这里,以后就是它的家了。

    它很快适应了新家,跟着小麦从门洞里钻进庭院,跟着它跑进温室,在里面撒欢,跑到山涧对面找鳖,刨坑藏骨头,对着草间的大蚱蜢和树上的蝉汪汪叫,把饭盆舔得干干净净,偷偷喝养鱼石头池子里的水

    还有,见到林间的松鸡雪鸡,池塘沼泽里藏着的水鸭,在树枝上蹦跳的貂鼠松鼠,灌木丛里的兔子都要如何反应,怎么告知主人有猎物,怎么在主人发射那个喷火的棍子时保持镇静,怎么最快地把猎物叼回来。

    有了一只成年猎犬,再训练下一只幼犬时,就容易很多。

    小狗会自觉地模仿前辈的行动。

    春天过去,夏天到来,很快又到了秋天,不久,又飘起白雪。

    芝麻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大狗。

    何田给它脖子上带了一根红色的腰果花小棉布围巾。

    易弦拍拍小麦的狗头,“小麦,你媳妇儿长大了!”

    小麦仰着狗脸,“汪!”

    番外1

    在十九岁之前,易弦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长相。

    应该说,他对自己的外貌有着非常高的自信。

    并没有谁夸奖过他俊美,但是,易弦不瞎,也不傻。

    从他十三四岁时,他就见惯了府中的侍女、歌姬们含羞偷看他的眼神。

    可是,遇到何田之后,他对自己外貌的信心动摇了。

    一个人本来存着求死的心,在雪地里听天由命,渐渐失去了知觉,本以为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谁知一觉醒来后,给人救活了,连冻疮都没生出一个,侥幸之余,心态自然和寻死前非常不同了。

    但是易弦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死里逃生了,还得试着适应自己的新性别了。

    把他从雪地里救回家的小天使不知为什么,坚定地认为他是一个少女。

    不仅是少女,还是个美貌的少女。

    易弦第一次意识到何田误判了自己的性别时,心情,相当复杂。

    他一时间不太能确定,如果她认为他是个丑男,他会不会觉得好受些。

    她救他回来时是深秋。山上已经下起雪,通往森林的路很快就会被大雪封锁,直到第二年春天,不会再有人进入这里。

    在这个被冰雪封存的世界里,他需要面对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活下去。

    性别是什么,过去怎么样,这些统统不重要了,只要想想下一餐在哪里就好。

    何田改了她奶奶的旧衣服给他穿。她将几件旧衣摆在一起,拆开其中一件,用这布料加长了其他的衣服的袖子和下摆。

    接受已经去世的老奶奶的旧衣物时,易弦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何田一同躺在棚板上睡觉时,他还是这么告诉自己。

    她带他去凿冰取水。在冰封的河流上凿出两个冰洞,将渔网缒入冰窟中,隔上两天,再从另一个冰洞中拉出来。

    他和她的呼出的白气全都冻成了冰,紧紧贴在脸上,鬓角和脖子上的汗也都冻结上。

    每次获得的食物,不管是烹煮时,还是吃下时,都会真诚地怀着感激之情。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何田所过的生活和他从前所过的,相当不同。

    她的每一天,似乎都围绕着食物和生存转动,取水,捕鱼,捕貂,全都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甚至,当他问到捕貂换来的钱要做什么时,她的答案也很简单,换种子——种下之后来年冬季就有粮食和蔬菜了,换食盐——保存食物,烹饪食物都需要,还得给那头叫大米的驯鹿准备一大块盐块,换药物——森林中的猎人们懂一些草药医术,可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药片比较管用

    她的生活,可以说卑微而渺小的,像虫豸鸟兽一样,不是么?

    好像又不是。

    何田懂得欣赏生活。

    她的生活是渺小的,平凡的,可是在她的努力经营下,也是独特的,幸福的。她会在秋季花很多时间收集花草,将它们做成干花,冬季时插瓶,摆在桌上欣赏。她还做了很多小竹花篮,装上有香味的干花,挂在睡觉的棚板四角。就连林中狩猎小屋的门上,还挂着用松枝和松球做的门环装饰。

    她所拥有的物质绝对算不上丰盛,但是她的情趣和精神却毫不贫瘠。

    那他的生活呢?

    从他记事起,他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

    每到朔望,他的老师就会把所有学生集中起来,考较一番。

    什么叫考较?不仅要考,还要比较。

    他不仅要学会,还要学得比别人好才行。

    每次考较武艺,评级最高的孩子,会得到一种特别的奖励。

    他会被带到一间四面都是纸墙的房间,由一位须发洁白的老纹身师纹身。

    纹身是由人体为载体所展现的艺术。

    要完成这样一件艺术,不仅需要技艺精湛的纹身师,还需要完美的人体作为载体,此外,还需要很久的时间,以及忍耐。

    为了展现出最完美最传神的水纹和云纹,要从载体年龄很小时开始。

    有幸被选中的孩子们,全是不同于其他同龄孩子的。

    他们懂得忍耐,也更了解荣誉是什么。

    与荣誉相比,纹身所带来的疼痛,似乎都转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刺激。

    到了易弦十三四岁时,要开始纹龙的鳞片了。

    这时就不仅要用细针和彩墨,还要用到刀。

    纹身师所用的刀片,是一片很美的贝壳磨成的。

    据说,那是一种能产出大珠的海蚌的壳。刀子是月牙形,像一片大鱼鳞,在光线下有非常美丽的珠光,这光泽比易弦见过的任何大珍珠还要美。

    可这把刀的刀口却很钝,每落一刀,要反复几下,才能划破肉皮。

    不像他那时开始练的刀,薄而锋利,像一片柳叶,像一片冰,有时太过用力,就会割破自己,等血顺着胳膊流出来,浸湿了衣服,才会发现,才觉得疼。

    皮肤被这贝壳刀割破后,就会短暂地发炎。之后,皮肤愈合,就形成一个弧形的伤疤,再在这伤疤上纹上龙鳞,看起来就和真的鳞甲无异。

    易弦和何田一同生活了很久,她都没发现他身上的纹身。

    她也一直没有怀疑他的性别。

    有一次,他醒迟了,没来得及用刀片整理须发,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好久,两条小眉毛皱着。

    他想,“哈,这下好了,终于露馅了!”“呼,从此之后不用坐在马桶上小便或者以奇怪的姿势半蹲着对准马桶了!”“也不用每天趁着你没醒爬起来整理仪容了,哈,这可轻松了”

    没想到,何田再开口时,她先是笑了,然后用略带安慰的语气说,“我奶奶,也是个毛发比较浓密的美人儿呢!她有一种药膏,涂在嘴唇和鼻尖之间的地方,就能将那里的毛发漂白,漂白了之后,毛毛就软软的了,腮帮子这里的也可以,弄好了,脸蛋就会像成熟的桃子一样,毛绒绒的,可可爱啦!你要不要试一试?”

    易弦咬了咬下唇后面的肉,对她微笑了,“不了。谢谢了。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方法。”

    何田抿一抿她红嘟嘟的小嘴巴,“唔。那好吧不过,我听我奶奶说,要是用镊子把毛拔掉,以后生出的毛会又硬又长又扎”

    大概是他此刻脸色不善,她聪明地低下脑袋不再出声了。

    易弦那时确实在心中恶狠狠地想,哼,我还真有不少又硬又长又扎的毛呢,你要不要?

    要不要之后这些念头一起,他再看何田时,就又有点管不住自己了。总想抱抱她,蹭蹭她。最好是双臂猛地紧紧一箍,弄得她突然喘不过气来,发出小小的又气又恼想笑还想打他的尖叫。就像他小时候养那只小博美犬时一样。那只小小的漂亮的小狗,在他这么哈哈笑着逗弄之后,总会发出呜呜的凶狠叫声,低呜着跳起来试图咬他,但也只是把他手指噙在小尖牙之间,不会真的用力。

    这是种很难说出口的妄想。

    即使在以后,何田已经和他亲密无间之后,易弦也只实施过一次。

    她的反应也和那只小博美相似,或者说,和他期待的相似,她“唔”地低低惊叫一声,说是惊叫,倒不如说是突然间被勒得岔气了,易弦一松手,她立刻挥舞拳头打他,皱着眉喝叫“易弦!”她小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憋住了气憋的。

    他哈哈地笑,任她捶打,笑着把她拦腰抱起来,踢开屋门,往屋子里抱。

    她让他的人生完全改了样子。

    有一次,他这么跟她说,她笑了,“你也让我的一生改变了啊。”

    是这样么?

    何田的人生,如果没有他,会是怎样?

    他想象不到。

    他在遇到她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将在森林中做一个山民视为此生最大的幸福。

    他和她一同生活的第四年春天,在春季集市,他们找到了他。

    他见到他们,也不太惊讶。

    大家点点头,用眼神达成共识。

    易弦悄悄地去船队一旁的一艘中型商船去找他。

    三哥见他进来,也不意外,指指矮榻上放的小木几,“是你从前喜欢的白茶。用荷花窨过的。”

    易弦笑一笑,坐下,端起小茶杯,“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三哥,或者该说,双河城主,笑了,“你是我最小的弟弟,我们两个从小最要好,我当然要亲自来。”

    三哥派来的人在去年的秋季集市时看到了何田头上戴的发带,立即觉得眼熟。

    那发带是易弦用自己的旧衣给她做的。红色的丝绸,里面织着金丝,做成了花朵,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他们跟着她,很顺利地发现了他。

    三哥慢吞吞地品茶,“你有什么打算?”

    易弦的打算,是他们不能理解的。

    “你真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也不一定啊!以后要是我媳妇儿怀孕了,生孩子,还是有医有药的地方安全些。”

    “你媳妇儿?”三哥提起何田,啧啧了两声,“我手下的人去年回来跟我报信的时候,我心想,不可能——小弦怎么可能找个村姑。咳,我现在明白了。”

    他歪着头打量易弦,“你这是什么运气?村姑都能有长成这样的?”

    易弦不由自主笑了,对他三哥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把我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我当时神志不清,以为见到了小天使。她骑着白鹿,双颊红红的,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就像从前的俄罗斯套娃我”

    易弦这时忽然想,何田美吗?确实挺美的。

    可是他从前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义父的府中,歌姬舞姬很多,三哥从小就一直给她们写情书,有时还派他去送信。这些美人以色侍人,天生的美貌上又加上精心照顾,更是出类拔萃。

    但是他从没对那些美人产生面对何田时的那种心情。

    他张张口,愣了一会儿,最后嘿嘿笑了,“反正,我现在和她过的是神仙日子。”

    “神仙,那你什么时候要生小神仙啊?”

    “这个不急。”易弦放下茶杯,“城主,求你件事。”

    “什么事儿啊?知道你的人都说你是个能人,求什么?”

    易弦正经地说,“以后商队来的时候,也带点生活必需品来卖呀!”

    “油盐酱醋药品布匹,都有啊!”三哥认为自己是个称职的城主,没有白收消费税,还严格控制民生类产品的价格呢。

    易弦翻白眼,“你也弄点小铝盒装的羊肠来卖啊!”我自己做着可麻烦了!

    三哥:“”

    易弦从船上下来,和何田一起回家。

    何田大概是看出来了什么,略带忧色,问他,“还好么?”

    “嗯。”易弦微笑,“一切都好。”

    夏至时,萨沙来何田家取丝,告诉他们,城主派来了一个驻村医生。

    今后年年都有医生在,每年一换岗。

    村民们都很高兴,正在给这位医生盖新房子。

    “就算城主提高税率也行。”萨沙也挺高兴。他和三三已经成家了,他们自己盖了房子,有了个小家,没准过几年就有孩子了。

    “这个城主真是会收买人心。”易弦轻轻笑,他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得去村子一趟,这个医生应该给他带了点儿东西吧?
158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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