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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双和欢 虐部  清 吕天成抄本-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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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是铜肝铁汉子,也教心软再留连。

  翠翘道:“若没有眼泪出来却怎么处?”秀妈道:“不妨,只要把生姜汁染就汗巾一条,将来揩眼,则泪如涌泉矣。”“二曰剪。客人住久,他有意恋我,我此时就要定计以结其心。恐怕别家见他,替你合得好,引他去跳槽。朋友们见你二人相好,拆你们的风月,与他一同剪香云,结为一处。分缚二臂,为结发之意。有诗为证,诗曰:

  一缕香云截下新,赠与情人订夙盟。
  只为烟花空结发,青楼也赋白头吟。

  “三曰刺。两情既洽,必用一事以锁其心,不然子弟之心最易变。更闻得某人温存,便要想着那边去调弄。见了哪个标致,便思量去绰趣。到了这样时节,乃下手工夫,趁他有银子时,要令他心中少一明白,不但不肯出钞,便是我从前工夫都空用了。如今要用个重手法去拿他,或在两臂下,或在脚股上,或忽于脚板底下,以花针刺亲夫某人在上,以墨涂了,使他见之以为你情独厚,他必堕术中,死心塌地在你身上。他若去了,后来别客看见,想道某人不知怎样待他好,他所以如此恋他。又必多方加厚于你,欲夺前人之爱。你就可因而行计,攒眉哭告道:“某人在我身上费过多少银子,怎么用情,怎么好人,怎么知趣,我不曾报得他。言罢,吊下几点假泪。不由此人心中不转要绰趣,自肯用钱了。有诗为证,诗曰:

  刺法机关不可当,情人一见便心降。
  借他名色行我计,白镪黄金顿复囊。

  “四曰烧。烧乃是苦肉计。如今的子妹刁钻,子弟也乖巧。要得他的欢心,赚他的钱钞,没有迫切肫动人心锁人意的法,那能笼得他堕入个中。只得用下这苦肉计,替他双双罚誓,男不变心,女不二念。若有反复,神天共殛。两人同灸,第一穴替第一等心上人,恩情最厚者灸,名曰‘公心中愿’。两人解开怀,肚皮合肚皮,胸前对胸前,以香灸之。第二两头相并而灸,名曰‘结发顶愿’。第三我左手合他右手臂灸,名曰‘联情左愿’。第四我右手合他左手臂并灸,名曰‘联情右愿’。第五我左股合他右股同灸,我曰‘交股左愿’。第六我右脚合他左脚并灸,名曰‘交股右愿’。当时曹操八十三万人马下江南,被黄公复一个苦肉计断送了。希罕世上这些蠢男子,不曾替他好,他尚且在人前卖弄某子妹替我好。你真替他烧香疤,他就破家荡产,卧柳吞花,死也不悔了。有诗为证,诗曰:

  欲得痴儿情意坚,须将烈火肉身燃。
  皮毛虽热心还冷,苦肉于今万古传。

  “五曰嫁。嫖客不言娶,有何趣味;姐儿不言嫁,有甚温存。但这个嫁字比不得真正女儿的嫁字,乃相体裁衣,随炉打铁,见景生情的妙用。他是千金之家,问你身价要多少,你便道我原是多少身钱卖把他的,替他接了几年客,趁了多少钱,也有几个本利了。如今不过把他百数银子尽够矣。终日议嫁,说盟说义,说情说誓。他心昏了,自然舍得用银子。银子完了,他娶你不起,不用你辞他,他自善善而去了。有诗为证,诗曰:

  盟山誓海用机关,针芥相招情实难。
  嫁法从来夸妙诀,任他豪客也留连。”

  正要说第六法,忽锅边秀来道:“有一位相公相访妈妈。”秀妈随即去了。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哭皇天平康寄恨
醉风流金屋谋娇
 
 
  词曰:
  今日何时?此中何地?思来想去令心碎。旁人说与不关情,关情惟有潸潸泪。哭告皇天,尽人遮庇,如何独把奴生弃?告天天再不垂怜,拼游地下相回避。
                                             右调《踏莎行》

  却说秀妈送客去后,复唤翘儿,听说完了六、七二法。“六曰走。此法乃计中行计之妙。他嫖得手头空乏,要娶又无资财,欲嫖又无钱钞。前法已施,后事难继,要打发他出门,止有一走法,可以骗得他动。或约他走到何方,或叫他讨船何处,哄得他确信无疑。到了那日,收拾起身,一头撞破,声言要拿送官,他自然没趣去了。此散兵之计,他只道缘悭分浅,被人撞散好事,那知计中拖刀。有诗为证,诗曰:

  欲散穷坯不出门,此中妙计走中寻。
  纵教聪慧过颜闵,岂识包藏有祸心。

  七曰死。人生只得一个死。若是接一个客人,便死一身子,也没有许多身子死得。此乃假死,非真死也。两人好的时节,看他心有动摇,便道我生是你的妻,死是你家鬼,我是定要嫁你的。你若不娶我,我死也死在你身上。他若是有大有小,明知他不能娶你,便道我不能嫁你为妻,枉替你恁般相得。我虽接了多年客,那个象得你恁般温存,知疼着热。你既不能娶我,我替你双双同死,也强似活分离在世上。正是在世不能结同心,死后愿为连理树。不怕他不倾心在你身上。有诗为证,诗曰:

  致之死地复能生,最妙机关暗用情。
  阿侬参得其中奥,闪杀风流赚杀人。

  晓得了这七字阴符,就好行登坛杂技。立在门前,过客看你一眼,便要笑脸相迎。若牙齿生得好,便微笑露齿,以献其美,名曰‘献银牙’。脚小不歪者,以脚踏门阈,低首自视,名曰‘凤点头’。若身材美艳,便立出一少,名曰‘献身说法’。手好则半露春纤,或眼角而传情,或闲吟而丢俏。无非欲勾引他春心,打动他欲念。通斯旨,可与为妓矣。”翠翘道:“原来如此,儿善领会矣。”

  只因命犯桃花劫,任你清真也是淫。

  翠翘既身入火坑,才技容颜无不第一,名倾一时,王孙、公子求一见以为幸。胡琴、诗学之名,扬溢远近,都称道:“马翘儿能新声,善胡琴。动人心,引人魂。博一笑,值千金。”翠翘每每回想:“出身是甚等人家,生平是何等期许?今日却堕落在这孽海罡风中,何年月日乃有出头日子?”深自怨恨。因为《哭皇天》以志其不平。

  余生命薄家不造,舍身救父落火坑。
  也曾轻身蹈白刃,岂肯甘心做下人。
  无端陷入奸人彀,浑身是口难辩明。
  将奴捆吊高梁上,打得皮开鲜血淋。
  疼死三番昏四次,哀哀求告不容情。
  求告百般方肯住,要奴招成愿弃迎。
  奴生本是深闺女,怎识风流赚骗情!
  听她一一从头教,无耻无廉丑杀人。
  学成枕席妖狐态,夜夜乔妆去伴人。
  人未眠时不敢睡,人如睡熟莫虚惊。
  既要留心怕他怪,又要留心防他行。
  客若贪淫恣谑浪,颠倒温柔媚心容。
  熟客相逢犹较可,生客接着愈难承。
  任他粗豪性不好,也须和气与温存。
  妈儿只贪钱和钞,不分好丑尽皆迎。
  鲜花任教拈藤伴,美女无端配戆生。
  牙黄口臭何处避?疾病疮痍谁敢憎!
  若是微有推却意,打打骂骂无已停。
  生时易作千人妇,死后难求无主坟。
  人生最苦是女子,女子最苦是妓身。
  为婢为妾俱有主,为妓死生无定凭。
  我今翻成皇天哭,一字吟成万结心。
  寄与青楼多娇艳,乘早抽身出火轮。
  莫待冷落门前日,泪洒西风泣断魂。

  此词一出,闻者伤心,见者堕泪。翠翘以胡琴拨之,凄怨悲怆。莫说姊妹行中闻者俱号泣,不能仰视,即如秀妈之狠毒,听了亦觉潸然泪下。

  且说此地有一游学书生,姓束名守,字其心,乃常州府无锡县人氏。父亲开店临淄,从父到此。年方弱冠,家事富饶。娶妻宦氏,乃吏部天官之女,既美且慧。只是有些性酸,却是酸得有体面,不似人家妒妇,一味欺压丈夫。她却要存丈夫体面,又要率自己性情。又不肯分爱于人,却又能使人不能分其爱。又有一付奇妒奇才,能制人而不制于人。这束守才智哪里及得她来,所以手下事情甚多,宦氏井井有法。

  束守虽有外心,只落得眼饱而已。因从父游学到此,闻马翘新声之妙,胡琴之美,叫书童拿了拜匣,备四匹尺头,瞒了父亲,同一帮闲,姓步名宾,来访马翘。翘适不在,迟数日又至,乃得一晤,送上拜帖礼物。翠翘道:“有劳光降,已增荣宠,遽承厚礼,何以克当。”束生道:“久慕芳卿,无缘少晤,薄具不腆,非敢言敬,聊表寸心之企仰耳。”又送东道银三两。秀妈盛设款待,此日极烹龙炮凤之奇,罗猩唇豹胎之异,传□飞觞,呼卢喝盏。马翘用了几杯酒,脸媚桃花,柔情雅语,愈觉风流可爱。但见:

  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观测究矣。上古既无,今世未见。环恣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跃乎若朝曦初出;其少进也,皎乎若明月舒光。美貌横生,烨兮如花;恣态肆露,温乎如玉。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毛嫱障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步依依兮,曜殿堂;婉若采凤兮,乘云翔。

  束生看了,快心乐意,道:“小生虽不擅诗韵,但遇此美貌佳人,岂可无赠。不揣鄙陋,漫缀俚词,以纪今日之幸会云。”诗曰:

  有美有美皎如玉,无瑕无瑕宛似仙。
  从来未识芙蓉面,何幸相逢玳瑁筵。
  纤手持觞明月下,晚妆临镜宝凳前。
  闺中逸俊知多少,此乐当为第一篇。

  歌罢,酒阑人散,携手归房,恩爱甚笃。其后又值束生之父回南,无人督率,更得大展其情。二人剧饮狂歌,吹箫度曲,对月联诗,逢时玩景。一连三月有余,留恋马家。束生挥金如土,马家个个欢喜。貌性温和,风流大雅。马翘亦十分相得。

  一晚,翠翘浴起,愈觉娇艳横生。束生因说道:“宋玉之赞神女云:‘被服,薄装,沐兰泽,含若芳,性和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殆以赞卿也。”翠翘道:“远之有望,近之既妖。君何索妾之重比也?”束生道:“私心独悦,乐之无量。端详卿状,殆非风尘中人也。貌丰盈以庄妹,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了多美而可观。眉联娟以娥扬,朱蜃的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志解泰而体闲。

  既于幽静,又婆娑乎人前。不意风尘中乃有此种异品,令束生又妒忌又眷恋也。今见卿浴罢残妆之态,亦是罕遇,偶作数言,以志浴景。”诗曰:

  月夜青楼倒玉壶,美人乘醉洁氍毹。
  冰肌蟾魄争明媚,雪态花阴半有无。
  初起带羞呼伴拭,乍行含笑倩人扶。
  淋漓快入芙蓉帐,枕上低声唱鹧鸪。

  翠翘道:“盛扬之下,难负美名。承君过爱,急欲一和。偶忽动尘外之想,笔为乡思所搁,姑俟他日。”束生惊道:“然则卿非秀妈女乎?”翠翘道:“郎君无问此断肠事,一时不能罄谈。且去睡觉,慢慢对你讲来。”言罢,泪如雨下。

  束生听了,愈加惊讶,定要问她起根发脚。翠翘道:“妾乃瓶花,公乃浪蝶。东皇固自有主,一枝聊供采玩足矣,公何索之深也?”束生道:“我实欲娶子,故谆谆致问。”翠翘道:“娶妾难,从良不易,何敢轻口也。你今在平康队里,见我倜傥风流,绰约多姿,故十分错爱。若一到你家中,这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用他不着。洗清铅粉,作良家行径,你就未必如此爱我了。况我嫁了你,定要跟你回家,单单只靠着你一个,父母念头也靠着你,亲戚念头靠着你,连一行一止俱靠着你。你乃青年士子,令正乃侯门小姐。两下青春,极称和美,添了我一个,便有许多说话,千万议论。好端端的夫妇,为我一人搅得参商反目,其罪尽在我矣。况郎之权力果能庇我,我虽间了你们的夫妇恩爱,也还讨得安身;若靠着个女平章,轻则鞭捶,重则断送,我马翘求脱火坑,又受患难,倒不如在此苟延性命。有朝孽满障消,少不得还我个收场结局。我与你逢场作戏,露水夫妻,可聚可散。你不十分深求我,我亦不十分厚责你。平平淡淡,尽有镜花水月光景。子妹不言嫁,不能深中子弟之意。难道你讲要娶我,我倒讲不嫁你?实是此事,退妆至难至重,不可轻易的。”

  束生长叹道:“卿言至此,事始虑终,深觉有理。但我讨你之念已起,虽有摆脱之心,终不止已。发之愿,若不能娶马翘以遂此心,非丈夫也。”翠翘微笑道:“郎君太认真了。”束生道:“事到其间,安得不认真。你若不嫁我,我就死在你身上。”翠翘道:“嫁亦不难,但恐嫁后不如今日耳。”束生便发誓道:“若束守娶了马翘,后日变心不似今日者,天不覆,地不载。”翠翘道:“郎君勿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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