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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中国五十年儿童文学名家作品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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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玲老师又问他:“你是怎么破的?生下来就这样吗?还是以后病的?” 
  芦芦最怕人家提个“跛”字。大家也知道。村里的大人孩子,学校的老师同学,从来不当他面问这些的。这时,他一下子涨红了脸,伸手把双拐夺过来,瓮声瓮气地回答说:“不知道。” 
  小玲老师愣了愣,眼皮子眨巴了几下,像突然明白过来似的,笑了笑,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羊”头上:“嘿,芦芦还讳疾忌医呀。告诉你,我还准备给你扎扎针的呢,也许能好点儿。你别不信,真的,我会扎针。等有空,我问问你妈就行了,你不说,你妈总肯说的吧?” 
  瞧她说得多自在!一口一个“跛”,一口一个“病”,芦芦真受不了。刘老师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总是那么细心地替芦芦考虑一切,从来不肯让芦芦受一点委屈。唉,刘老师你可知道芦芦想你吗? 
  芦芦眼巴巴地盯着那只小船,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又想哭了。新的总不如旧的好,真是这样。芦芦心里跟刘老师的那段情意,好像怎么也割不断了。 
  别扭归别扭,上学还是要上的。第二天,芦芦早早地就坐在“山羊”背上,而太阳刚一露脸,小玲老师的船也到了。小玲老师也把他驮在背上,往船上走。小玲老师的背是宽宽的,叫人趴着很实在,不像刘老师,又小又瘦,芦芦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压折了她的腰。可是,就这样,刘老师还硬是要天天背他上船。小玲老师用五分力气,刘老师就要用十分力气呢。芦芦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留恋起刘老师来。 
  小玲老师把船撑进河心里了,她好像还不太会使竹篙,深一下浅一下,小船也就东一拐西一扭,让人心里怪害怕的。可是小玲老师不在乎,她挺使劲,也挺高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红扑扑的,亮闪闪的。“刘老师没有她模样好。”芦芦在心里承认说。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芦根。“对了,这是新鲜玩意,小玲老师一定没有尝过。”他伸手到书包里,掏出一截雪白雪白的芦根来。 
  “小玲老师,给你尝尝。” 
  “什么?” 
  “芦根。” 
  小玲老师笑嘻嘻地接过去,在手里翻来覆去端详了半天:“好吃吗?” 
  “好吃,比梨还甜呢。”芦芦很热心地告诉她。 
  小玲老师笑着摇摇头,把芦根又扔给芦芦,说:“别吃这个,不卫生。这里头说不定有多少寄生虫呢。” 
  芦芦一下子委屈极了。她不要芦根,还说不卫生。她瞧不起我们。刘老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呀?刘老师总是高高兴兴地接过去,一边嚼,一边眯缝着眼睛笑。她从来没有嫌我们不卫生…… 
  芦芦伤心地转过身子,把芦根悄悄扔进水里。雪白的芦根贴着船帮犹豫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漂远了。跟着,“叭喀”一声,芦芦的眼泪也落在船帮上。他想,真不该坐她的船,我们在她眼里算个什么人呀?她根本瞧不起我们。不像刘老师,刘老师在这儿插了好几年队,心全都贴在我们身上了,她不,她不是我们的人。 
  芦芦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整整一天,他在学校里,放学回到家里,都没有开口。他的拗脾气又上来了。 
  第二天,他没有到河边等船。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劝他,拉他,他躲在屋里,死也不肯走。后来,他听见院子里有人跟妈妈说话,细一分辨,竟是小玲老师的脆嗓门,没想到她追到家里来了。 
  小玲老师一边跟妈妈说着什么,一边还咯咯地笑。完了还大声嚷了句:“这个小心眼儿!还是个男孩子呢。” 
  妈妈叹着气说:“这孩子从小就受不得一点委屈。唉,也难怪,残废的孩子嘛,少只脚,多个心眼儿。” 
  小玲老师说:“这样不好,将来工作了,还总要捧着哄着呀?” 
  妈妈说:“不肯坐你的船了,这怎么办?他爸是队长,又没工夫送他去。” 
  小玲老师咚咚地走到窗前,趴着窗台喊:“芦芦,芦芦,再不走,要迟到啦。” 
  芦芦缩在屋角,动也不动。 
  “哪来这么大气性。”小玲老师说。“算了,算我不好,认个错,行了吧?” 
  芦芦心里想:这算什么呢?哪有老师向学生认错的,这不是在耍我吗? 
  “芦芦,你真的不走呀?”小玲老师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我真让你伤心了吗?我可是个粗心眼儿,我不懂别人的心思。唉,谁知道呢?也许真该学点儿心理学。”最后一句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芦芦还是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有点儿不自在了。他向来是怕软不怕硬的,自己受不得委屈,也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小玲教师在窗外说:“好吧,你不出来,我就坐在门口等。我不去上课,让你的同学们都等着你。好吧,只要你过意得去。” 
  芦芦想不到老师还会来这一招。他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算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 
  妈妈在外面着急地说:“芦芦,你这个死心眼儿的孩子,真要把老师气坏了呀?老师不骂你,你那些同学都要骂你呀!” 
  芦芦坐不住了,拿起双拐,塞在胳肢窝下,一步一步挪出屋门。小玲老师连忙抢上前,高高兴兴地驮起芦芦:“芦芦,你是个倔脾气,我也是倔脾气。你到底没有倔得过我。走吧,咱们上学去,大家都把这件事忘了,好不好?” 
  芦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趴在老师背上,朦朦胧胧地想:这个老师跟刘老师太不一样了,刘老师八辈子也不会说出这些话。这是个什么样的老师?又叫人伤心,又叫人喜欢。唉,谁知道呢,一人一个样子,真怪…… 
  小玲老师天天用小船来接他。她还是用竹篙把船撑得往前一窜一窜的,不是没学会,是她不喜欢那么稳稳当当地走,她说这样有意思。她也唱歌,不过不是轻声哼越剧。“越剧有什么味道?软绵绵的。”她说。她喜欢扯开嗓门唱: 

    鸟苏里江味又长, 
    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 

  歌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河面上飘荡,好听极了。芦芦问她这是什么歌?她说:“这叫《乌苏里江船歌》。郭颂唱的,棒极了,我最爱听。郭颂,歌唱家,知道吗?” 
  芦芦摇摇头。 
  “哦。”她很失望,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没关系,你还小,以后会知道的。你记住,音乐是个好东西,它能钻进你的灵魂,陶冶你的性情。可惜你生在农村,要不然,像你这样的情况,学点乐器倒是很好的。” 
  芦芦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伤心,小玲老师真能,她什么都知道,一天到晚总是高高兴兴的。可爸爸一天到晚念叨的是庄稼、副业,妈妈总惦着她的鸡、羊、纺车。我呢?我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像小玲老师,还是像爸爸妈妈?不,像刘老师也好,她是另外一种人,不声不响的好人,她是为别人才活着的。 
  晚上放学回家,要是天还早,小玲老师常常会冷丁一下子跳进水里,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把芦芦吓得心里别别乱跳。然后,小玲老师一个猛子扎出去老远,又一个猛子钻回来,绕到船尾,一手推船,一手划水,眼睛眉毛都在笑。夕阳把她头上的水珠映得五颜六色,像戴了一头漂亮的首饰。碧绿的河水托着她的红花衣服,像是河里猛了冒出一朵特别大的荷花似的。这时,芦芦就觉得,似乎连这小船,这河水,这岸边的土地,都要活起来了,跳起来了。哦,在芦芦的生活中,原来也有这么快活的时候。 
  芦芦渐渐喜欢上了小玲老师。不过,他不是个无情的孩子,刘老师的影子还占着他的大半个心灵。生活越是愉快,他越怀念她,怀念那张娴静的面容,那些温柔的话语。“要是刘老师也会游泳多好!”他坐在船上,一边看小玲老师游泳,一边难过地想,“要是刘老师学会了游泳,就不会淹死了,她死得真冤枉。人家劝她学学来着,可是她总是红着脸,说不好意思,怕人笑话。唉,小玲老师要是早些日子来就好了,刘老师会有个伴,还有个教她的人。现在一切都迟了,迟了……” 
  小玲老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总是那么热心地张罗一切,好像校内校外什么都要归她管似的。 
  有一次她问芦芦:“你们村上学的孩子多吗?” 
  “多呀!” 
  “都在哪儿上学?” 
  “村里没学校,他们上学都要绕好几里路呢!” 
  “不会用小船?” 
  芦芦笑起来:“哪来这么多小船。就这一只,还是刘老师好不容易跟队里求来的。” 
  小玲老师“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沉思的神情,这是芦芦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过了几天,她用小船送芦芦回家的时候,显得特别得意和兴奋。她扯开嗓门,把《乌苏里江船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船快拢岸的时候,她丢下竹篙,一把搂住了芦芦,说:“芦芦,芦芦,我给你们办成了一件事。” 
  芦芦说:“学校?” 
  她叫起来:“哎呀,你这个精灵鬼!怪不得你妈说你多个心眼儿。我跟你说,公社已经答应啦,在你们村设个分校,我来教你们。明儿我要搬到你们家住去。回家记住跟你妈说一声,知道吗?” 
  芦芦结结巴巴地说:“哎呀,哎呀,真的吗?” 
  小玲老师得意地晃晃脑袋:“当然啰。你不知道,公社领导可不是好说话的呢。不过我这人是个倔脾气,他不答应,我就跟他没个完。我也有支持的人呢,我拉了你们大队支书撑腰去了。哎呀呀,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如今的事情啊,不来点硬的就办不成。” 
  芦芦咧开嘴笑着。他心里真高兴,以后不用再坐小船上学,不用再让老师来接了。他也替村里的伙伴们高兴,别的不说,以前,他们到别村上学,一碰着下雨,不摔成泥猴儿回来才怪呢。这回好了,大家都可以在家门口上学了。今晚回去,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想想吧,他们会乐成什么样儿呢! 
  小玲老师背他下了船,又返回去把双拐给他拿过来。芦芦走了几步,还没走到“山羊”那儿,忽然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奔向小船,把双拐一丢,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小玲老师吓得慌了,抱住他说:“芦芦,芦芦,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芦芦没有说话,他抽着肩膀,眼泪像小河一样地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想起了刘老师。刘老师当初也说过,要在他们村里办学校。她也找了公社领导,听说公社领导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堆困难,她生了一阵气,就不提了。唉,刘老师,你太好说话了,你太和善了,要是你也像小玲老师一样倔,你怎么会死呢?你是为芦芦死的,芦芦这辈子也报不了你的恩啊! 
  小玲老师在芦芦身边蹲下来,轻声说:“芦芦,告诉我,是不是又想刘老师了?” 
  芦芦硬咽着点点头。 
  小玲老师的眼圈也红了:“芦芦,我知道,你心里常常想念刘老师的,我看得出来。你一想她,我心里就难受,我就要想,是不是我没把你照管好呢?我哪儿让你不顺心了呢?芦芦,刘老师死的时候,我刚刚师范毕业,我要求到这儿来的,我发了誓要继承她的事业。芦芦……你知道吗……刘老师……她是我的亲姐姐……”小玲老师也哭了,她紧紧抱住芦芦,滚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芦芦脸上。 
  芦芦愣住了,他透过朦胧的泪水,像傻了似的盯住小玲老师的脸。“姐姐,亲姐姐……”他哆嗦着嘴唇,半天半天,突然动情地喊着,“姐姐……小玲老师,你们都是我的亲姐姐!” 
  他们互相紧抱着,久久地坐在河岸上。轻风吹动河水,小船在他们面前轻轻摇荡着,像他们小时候睡过的摇篮。哦,小船,小船,你知道吗?再不用坐着你去上学了,再不用你往返辛苦,再不会有人从你身上掉下来,掉进河水……再不会,不会了。 
    







雀儿妈妈和它的孩子




作者:邱勋

  邱勋 原名邱全勋。1933年出生。山东昌乐人。著有小说集《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十篇小说《微山湖上》,长篇小说《烽火三少年》等。 

  我小的时候很爱养鸟。春天里,布谷鸟在云层中飞过,它高声叫着:“咕咕咕咕!”我们就尖起嗓子问它:“你吃什么?”那鸟儿就回答:“我吃秫秫(高粱)!”我们就喊:“不给秫秫!”鸟儿立即改了嘴:“我吃碌碡!”碌碡是筲桶般粗,半人来高的青石滚子,小小的鸟儿能咬得动吗?吃得下吗?多么可笑!夏天天旱的日子,天蒙蒙亮,就有一种小小的鸟儿在绿树的枝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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