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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六铢香 作者:壁上尘(晋江2013.12.31正文完结)-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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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
若不是他突然跑出来,我自然便可早早了却了心中疑惑。可如今这情景,怕是什么也问不下去了,好在燕畟说过两日便会来卫府看我,到时间再说也行。
我只得怏怏地坐了马车回去。

这个时辰,卫子玄自然是还在军营公务。
我命人去煮了碗去风寒的汤药,索性卧在塌上打了瞌睡来。也不知过不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有人在耳边轻轻叫唤:“夫人,该喝药了。”我缓缓睁开眼睛,居然看见一个青色素衣的男子静静立在榻前,遂大惊失色:“你是何人?香馠呢?”
那人静静道:“夫人不记得了么?我是李颏。”
李颏?
不就是那个从南恒带回来的黑衣人么?我不禁狠劲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段时日太忙,居然忘了还有这档子事情。

刚喝完那碗递到嘴边的汤药,我便从浑沌中猛然清醒过来。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韩菹文好生胆大,明明知道我毫无招架之力,居然将如此危险人物安排到我这边?不等于是将我活活送入虎口之中么?气愤之余也顾不得浑身不适,赶紧满府上下翻寻起那厮来。
结果,那韩菹文却稳稳端坐在帐房,对着气急败坏的我一副轻描淡写:“李颏口口声声说夫人对他恩重如山,唯想对夫人一人尽忠,我不过成全他罢了。”听听,绝对不是我多心,这厮分明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夫人请放心,大夫已经说了,他的脑子怕是再也好不了的,如今是半分危险都没有了。”

他倒是觉得半分危险都没有,我却依旧愤愤。
就算香馠眼下不在府中,可难道还缺其他小丫头不成?居然教一个大男人随意进入我的卧房。韩菹文大约是见我一脸难平之色,才勉强算是解释了句:“府里近来人手不足,还夫人请忍耐些吧。”他这么直白说出原委,倒教我不好争辩些什么了。

其实缘由,说来也简单。
前段时日卫妃在宫里落了胎,又遭了皇帝的冷落,竟不知怎的有好事之徒暗暗传开,说这皇帝陛下指不定是在怪罪卫妃娘娘平日善妒,才惹出皇子被咒死在腹中的祸事,不定哪天要降旨下来祸连家族的。惹得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纷纷寻起借口告离卫府,另谋好去处了。
原本这些就是新进人手,一时间也不能将洛晏城的家丁给招过来,府里骤然冷清,各个院内来不及扫的落叶也多了不少。
我长叹一声,也只好作罢了事。

至于李颏这个人倒是挑不出什么坏处,手脚也麻利,只是性子着实闷了些。
就比如今日,尽管我之前再三同他说免去那些繁文缛节,可他却照旧规规矩矩鞠身道:“夫人,有一名女子来访,已经等在院内的偏房中。”
我不免有些纳闷,“对方什么人,为何不引去前厅?”
“我见来人行事小心,不愿声张的样子,许是有什么内情。”

嗯,做事倒是谨慎,不亏是干杀手行当出身。
不过,我素来同都城内的世家没有交情,如今还弄得这般神秘,到底会是谁呢?我好奇踏入屋内一瞧,不觉顿时满脸失色:“你……你是如何出来了?”正在品茗的女子朝我微微一笑:“我自然是偷偷溜出来的,多亏用了你教的那个法子,果然真是顺利。”

我张了张嘴,不由自主苦起脸来,哪里算是我教的。
那趟从南恒回来途中,陵公子为了炫耀自己打小在皇宫内长大,愣逼着我听了一箩筐从宫里溜出去的各种法子。后来我一时无心便说与她听,原是想给她解闷的,可谁料到她竟然真心会用?
我摸摸了脑袋,不觉十分头疼。
呃,也不知那教唆宫里的娘娘私自出宫,是个什么罪名?好在李颏方才机灵,不然叫人给认了出来可如何是好?

燕歆瞧着我一脸惶恐的样子,好笑道:“你放心,今日皇帝陛下携卫妃去了猎场,今晚便留在行宫。”复有略略低头黯然,“我此趟偷偷出来,原也不是因为烦闷,不过就想去庙里求个送子符。”我颇不以为然:“我再帮你去求便是,何须自己亲自跑一趟?”她摇了摇头,“我听宫里年老者说,这送子符,到底还需自己求来的,才心诚些。”
想来,近日皇帝屡屡留宿卫妃的住处,叫燕歆到底不痛快了。我有些心虚起来,遂硬着头皮道:“那,我陪你一起去罢。”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必如此愧疚的。
以皇帝对卫妃的喜爱之情,大约用不了多长时日便会对她回心转意的,那道烤泸鱼,不过是个再好不过的台阶罢了。若我那刻板的表兄在此,大约是二话不说就将燕歆打包送回宫中,难怪,她会特意寻上我。
我不免哀怨地看了燕歆一眼,她却朝我一笑。这份灵动的模样,比起平日在宫中做端庄贤淑的燕妃娘娘,真真是多了许多春光明媚。便不由顿觉,哪怕被治罪也算是值得了。

都城的祖庙历来是香火旺盛,人头赞动的地方。
在一番焚香祷告完了之后,我眼见时辰还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遂领燕歆去逛都城内刚开的花楼,反正此刻我们都着了男装,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花楼里的姑娘又香又软,向来是男人们最最爱去的地方。我私以为,皇帝纵然是一朝天子,可说到底也是个男人。故以,路上遂在燕歆的耳边敬上谗言,不如进去去观摩一二也好。
燕歆先是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后又如壮士赴死般点了点头。

不过,这花楼果然是都城内最最败金的温柔乡。真真名不虚传。
到处一派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美人多得教人移不看眼睛。我同燕歆打从进门起便被无数莺莺燕燕左右拉扯着衣服,我自然还好,燕歆则被那些火辣直接的语句弄得满脸通红。老鸨眼里透出精明,远远打量了一番之后,赶紧叫人将我们送上楼上的软红包厢,还跟在后面谄媚笑:“两位公子好福气,今日韶华姑娘的老主顾没来,她的琴艺,可是这里最最好的。”
这为最近大红大紫的韶华姑娘,我也是打从陵公子那里听说的,被他吹嘘得简直如仙人一般。

我们喝了两杯酒,隔着珠帘,终见那韶华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出现了。
纤长的玉手微微拨弄琴弦,歌喉也如流水般娓娓动听,竟比皇家宴会上的丝竹之乐还好上几分。一曲完毕,燕歆特意学了男声赞叹:“姑娘有这等才华,留在此处倒真真是可惜了。”那韶华柔柔娇声道:“公子赏识之意,韶华自然铭感于心。只是,”她缓缓移步上前,从珠帘露出酡红的双颊羞涩道:“后日便是韶华的好日子,公子如果无事的话的,不妨再来这里喝杯酒。”说罢,便款款欠身抱琴退了下去。
临前还不忘含情脉脉回望燕歆一眼。

燕歆不禁大奇:“她的好日子?这其中是什么说法?”
 “但凡花楼里的女子想要从良,便会挑个好日子让平日相熟的客人来竞价,自然,除了银子,主要是看那女子愿意将手中的红帕丢给哪位。总之,”我一本正经言简意核:“她看上你了,希望你为她赎身。”
燕歆一个惊吓,手一颤,杯中的酒顿时撒了一地。

 “想不到西邶朝的燕妃娘娘,若是男色也可诱遍天下。”我忍不住取笑。
燕歆又羞又恼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也不觉莞尔起来:“说起这个,我幼时真心恨过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可以同哥哥那般少年肆走江湖,大了担起家族的期望。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丢了自己的心不说,还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她的眸间隐隐泛起水色。
我忙拉了她的手,“可不能这么想,若你有了自己的骨肉,情形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愣了愣,复又似满足般轻声叹息道:“妹妹说得对,待我有了自己的孩儿,”她微微羞然:“你,便来取个名字好不好?”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大约就是我们两姐妹能留下的,最最温情和欢愉轻松的一日光阴。万劫不复的深渊,有时,不过就是近在咫尺。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
我径直叫了卫府的马车,将燕歆送回宫外的偏门处。临时犹豫再三,遂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这个给你罢,你好生照着上面做便是。”燕歆展开一看,满脸讶然:“你从何处得到方子的?”
其实,老爹刚来都城的时候,我便急急找他要了。
我自然也知道宫内的药方,向来是由太医署的人给开得,这民间的方子不一定会比宫里的灵验几分。可老爹说了这是祖上穿下来的,效果极好。
我便抄录了下来,希望多少能帮燕歆一些。

待回去时,却远远见李颏正呆呆站在府前的大红灯笼下。
我好奇上前:“你在这里作甚?”他怔怔看了我一眼,半响才迟疑回答:“敢问夫人,这都城中,可还有我熟识之人?我愣了愣,“自然,是没有的。你打小便卖身进了卫府,都城也是初次来。”“可是,”李颏复又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就在方才之前,我见到您身后远远尾随着一名白衣女子,心里觉得熟悉极了,却怎么也想不出她是谁?”

什么白衣女子?
我有些悚然,竭力摆出一派平静的神色:““那,你还记得这女子的模样吗?”李颏摇摇头,“没看分明,只觉得十分熟悉,不过,见了面说不定能认出来。”

第 52 章

燕府此刻面临一场不小的风波。

而风波的源头,居然是来自燕畟他爹那四房所出之子。
他的本名叫燕煦,之前给卫子玄弄出了个西焕姑娘,后来被燕畟送到岈州去看管燕家的一处物业了。那里有一个大马场,平日也需要花人力来打理。偏偏就是这个人,默然无声一长段时间后,突然跳出来作证说,燕府确实同那宗悬而未决的私盐走私案子有极大关系。
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燕府内有人作乱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自己嫡亲的兄弟。
故以,燕畟在朝堂上听闻那道来自岈州的奏折时,脸色自然不是一般的难堪。
而递交这奏折的岈州刺史,又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相传那年他的长子在外为了一个卖唱的小女子与人争风吃醋,一番吵斗下竟将对方生生打死,这位刺史在审判之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挥手便大义灭了亲。
这么一个铁面无私的人,如今也将矛头指向了燕家。
如今别说群臣那里议论纷纷,就连一向对燕氏极是亲厚的皇帝陛下,脸上也多些了心思莫测的表情。

贩运私盐,向来是受到西邶朝严厉打击。
如同那些兵器不允许民间私造一般,做为百姓不可缺乏的物质之一食盐,历来也是由官营负责煮制。若有民间商家想要从事此行业,需要得到官府的特许及缴纳一笔重税,不过即便是这样,能得到此等资格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于是,在盐价日趋高涨的情形下,有不少人纷纷铤而走险,干起了私自制作和贩卖私盐的营生。

日子一久,暗里那些逐渐在地方做大了的商家,便愈加肆无忌惮。
常借着朝廷运粮之机,买通漕运官员,搭载私货;或者官商勾结;一起贩卖私盐更是成了常有的事情。早段时日朝廷着手调查的那起私盐案子,原本一直是毫无进展的,可就在前几天,负责暗查此事的官员突然得了急病暴毙,还死在了自家府上的浴盆里,教人十分觉着蹊跷。

燕家这次,不仅被自家人弄了个措手不及,关键是摆放在皇帝案头上的公文里,不仅有同不法盐商来往的确凿证据,连钱财账本也被人搜了出来。如果这是一场人为安排好的计谋,简直堪称是完美。燕老太爷得老友邀请去了山里清修,路难行,恐怕还没有得到消息。

我急急赶去燕家的时候,却并未发觉府上有任何慌张的迹象。
就连一个最普通的扫地老仆,脸上也是挂满安宁的笑容,见我便恭敬鞠身:“小姐回来了。”老实说这情景,着实让我意外了不少。待寻到燕畟时,他正在院子里剪弄着那株篆桐十分喜爱的醉红。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伺弄花草的心思?
难道说,他对此事的处理已经胸有成竹了不成?

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这般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燕家对下一任主事的要求严苛,燕畟能有今天,决然不是因为他嫡长孙身份的缘故。他打小便文武皆通,九岁那年随自己老爹出去游历,沿途还顺手解破了当地好几个疑难大案,震惊了西邶朝上上下下。而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的那场殿前笔试,他在短短时辰内以一篇洒洒脱脱上万字的策国论,被皇帝拍案大赞为奇才,亲自携手同赏御花园。此后,金殿之上无人再可越过他当年的风采。
一直以来,我对燕畟只有死心踏地的崇拜。

我欢喜上前:“是不是派去岈州的人回来报了好消息?”
他却不甚在意地伸手帮我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一个姑娘家出门这般不讲究,以后可如何是好?”我有些无力:“你倒还关心上这些,对了,这回到底是谁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对付燕家,可已经有些眉目?”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哪个同你说,那些证据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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