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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部分

九重薇-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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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净了手,再等着那道素什锦烩到好处,这才掐着时间端下火来,先盛满一煲吩咐端去次间,自己再盛了一碗,说与楚朝晖,想送去沧浪轩。

    方才问过下人,苏暮寒如今多日不与楚朝晖同吃,每日都是在沧浪轩里单做伙食。想是这一对母子间剑拔弩张,装也装不出往日的母慈子孝。

    虽有香膏掩示,温婉依旧瞧出了楚朝晖眼下的憔悴。母亲为谁辛苦、为谁伤身,她又何尝不清楚,只想尽最后的努力,再劝说苏暮寒一回。

    楚朝晖闻说温婉要去沧浪轩添菜,到有些踟蹰,低低说道:“你去瞧瞧也好,暮寒若有冲撞你的地方,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是,母亲放心,阿婉去去就回”,温婉含笑应承,重新系了披风,也不要丫头跟随,自己端了托盘,就着内宅小路往过了遇园,往沦浪轩走去。

    到了沧浪轩,苏暮寒的暖阁里也刚摆了膳,四凉六热的素菜,全盛在青釉缠枝花卉纹的方碟内,摆得十分齐整。

    苏暮寒守孝并不尽心,在外头早开了荤腥,在家里无非还做着样子。

    下人禀报温婉到了门口,苏暮寒颇有些意外。他趿了鞋子下炕,披了件淡蓝色宝相纹的杭绸直裰,吩咐将人请进来。

    瞧着温婉进来,乌金赶紧接了她手里的托盘搁在炕桌上,再利索地行礼问安。

    闻道里头是苏暮寒爱用的素什锦,乌金掀开黄绿色的双耳圆钵盖子,将它摆在餐桌正中央,再取了小碗准备替苏暮寒布菜。

    多日不见,苏暮寒身上少了些从前的神采飞扬,一双清湛的双目更加内敛,透着平静与冷淡的色泽。他含笑与温婉说道:“郡主是今日到府的么,如何想到来沧浪轩坐坐?”

    周老爷子父子二人公然拒绝与苏暮寒来往,往昔只晓得躲在暗处捉迷藏,这些日子到公然露面。温婉的舅舅更是出现在京师贡院,做起了莘莘学子,为着明年的科考早做准备。

    摆明了从此后放开大周后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做西霞的国民。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暮寒如今已然明了,温婉自始至终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纵然一脉相牵,有着相似的容颜,却对她再无了从前的亲近。

    不知不觉间,两人连称呼也已经改变,苏暮寒此时到有些体会,温婉从前为何待自己客气而又疏远,只会守礼唤一声世子,从不唤他的名字。

    “才刚过府,替母亲做了羹汤。有日子不见,想着王爷爱用素什锦,便送了一钵过来。”温婉脸上挂着浅笑,不管苏暮寒对自己的称呼如何变化,她始终是这般淡雅出尘的应对。

    四目相对,眼中的东西太多,温婉眸间全是恬柔的笑意,苏暮寒则是客气里带着玩味。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虽然没有火花四溅,却彼此都瞧见了淡淡的疏离,读出了陌生的韵味。

    “从前多次尝过郡主的素什锦,不想今日依旧有这个口福。只是如今有了身份,又何必再学从前。”苏暮寒自嘲地一笑,闲闲一指窗边的矮榻:“郡主若不嫌沧浪轩粗鄙,便请坐下叙叙闲话。”

    温婉行礼谢过,款款行至榻前,在下首坐了。

    她淡然望着苏暮寒,轻轻说道:“听母亲说王爷要去无锡,今日权做送行,祝王爷一路顺风,早去早归。”

    黄杨木底的十二扇屏风,绘着烟波流水的江南。如今是寒冬初至,那上头依然是阡陌青翠的初夏,到似是从前初下苍南,几个年轻人言笑晏晏的时刻。

    苏暮寒深邃的眸子里有一抹刻意的不以为然,淡淡笑道:“是替母亲做说客么?可惜我已与人约下,后日一早出城。你真心或是假意,我自然都是一路顺风,也会早去早归,争取赶得急皇祖母寿辰。”

    几句言语的挤兑,彼此都是冷意凝凝。苏暮寒不复往日的烟雨从容,在温婉看来,却是不能运筹帷幄、尽在掌控的失落,于她而言,本是好事。

第五百五十五章 决绝

    温婉轻轻笼着鬓边的丝发,露出清绝的笑容:“王爷,我晓得自己身上流着与你相同的血脉,却与你做着不相同的事情,也因此令你耿耿于怀。只请王爷细想一想,王爷真正放不下的,是宗族祠堂里的列祖列宗,还是大周后裔的虚名?”

    苏暮寒的笑意渐渐染了薄霜,如初冬的黄昏一样阴冷,他犀利地说道:“郡主今日是专程回来教训我的么?素日委婉含蓄的人,到晓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般意有所指,便不怕出不得我这沧浪轩?”

    温婉抚袖一笑,目光里没有半丝胆怯:“我今日出门,宫里留了档,晓得往安国王府来。来沧浪轩不过送碗羹汤,母亲那里正等着我用膳。何况王爷您并不想此时撕破面皮,何必咄咄逼人。”

    瞧着方才楚朝晖的情形心酸,温婉只想最后一次对着苏暮寒说几句心里话。无论前世如何别有居心,最起码他给了自己最后那几年的安宁。

    她指指案上的食钵:“今日做的素什锦,里头有上好的鸡枞,王爷一定尝尝。年久日长、积怨已深,温婉不指望与王爷毫无芥蒂,只望着母亲能够颐养天年。对对错错,爱恨纠葛,伤人也是伤己,王爷已经经历一回,如何不晓得回头是岸?”

    一席话苏暮寒听懂了七七八八,不过是苦劝自己收手,却将禅语与轮回也搬了出来。什么叫做他曾经经历一回,又什么叫做回头是岸?

    没有人生来便愿意忤逆不孝,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伤人伤己?

    所立位置不同,大约决择也不相同。苏暮寒不认为自己所犯的错误罄竹难书,反而以为自己才是最受屈的那个人。

    就着温婉的话题,苏暮寒一点一滴回忆着往事:“郡主初次来到安国王府,母亲要我好生待客,我将自己养的鸟雀拿给郡主逗乐。郡主想吃那块玫瑰糕却不敢伸手,是我将它夹入你的碟中。过往种种,苏暮寒何曾对不起温婉半分?如今只想替自己讨回些公道,又何必要回头是岸?”

    温婉已然退后了两步,正准备离开,她的手挑在深蓝色阔镶金黄宽边的软缎帘子上,唇边唯有一个空的笑意:“王爷,我言尽于此,但愿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我与你掰着手指头细数从前。今日奉劝王爷一句,人在做,天在看,王爷若珍惜过生的曾经,敢不敢发个誓言,永不伤害温婉的身边人?”

    光阴荏苒,她与秦恒终将携手,依然会选择与苏暮寒对立。苏暮寒更不会因为顾忌她的安好,就停下与建安国的密谋。

    苏暮寒被温婉问住,冷笑道:“我不信你们那些所谓的因果报应,更不会发什么誓言。郡主果然有了身份,再不是往日在府中的唯唯诺诺,如今说话,想是近墨者黑,颇有几分阿薇的味道。”

    几句话将慕容薇与温婉一并贬低,暗指两人的霸道。温婉并不想与他争辩,只在帘边浅浅一福:“温婉告退,请王爷好自为之。闲暇时候也想想温婉今日所说,是否有几分道理。”

    “等等”,苏暮寒心有千千结,如丝争乱。纵然应允了钱唯真,日后要给钱瑰名份,又与流苏暧昧已久,如今身边还添了个千娇百媚的梁锦官,却终归不如他愿。心里头最念及的依然是昔年倚门弄青梅,那份最初的情感。

    他唤住正要离开的温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开口。温婉只是耐心等待,外头的冷风吹动她额前一缕丝发,轻柔地覆上皎皎如月的脸庞,添了几分超然。那一瞬间,竟让苏暮寒自惭形秽。

    他攥紧了拳头,咬牙问了一句:“她选了谁?”

    建安与康南的来意都不言而喻,纵然苏暮寒远离朝堂,这般的大事依然躲不过他的眼睛。何况今年新春佳节的寿康宫内,苏暮寒曾亲耳听到秦恒联姻的诚意。

    如今圣旨迟迟未下,这两个人依旧盘桓宫中久未离去,明着是为皇太后的寿辰,谁不晓得依然是在等着联姻。

    温婉没有正面回答,只如一泓清泉般纯净地望着苏暮寒,淡淡说道:“她择了谁,都是遵从自己的心意,里头不掺一丝杂念。如今陛下的圣旨还未颁下,温婉一介后宫女子,如何该妄自揣测。”

    苏暮寒紧握着双拳渐渐用力,能查觉到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指间有着粘稠的液体涌动。明明该痛入骨髓,偏是一片木然,轻飘飘没有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覆往背后,自我解嘲地笑道:“是了,如今你与阿薇形影不离,谁不晓得你是宫中新贵。便明了她的心意,也不屑于同我一个外人诉说,我实在是多此一问。”

    想起流苏曾经秘报,慕容薇在青莲台对顾晨箫有救命之恩,此后两人颇有交集。苏暮寒冷冷说道:“阿薇是聪明人,秦恒的处境风雨飘摇,自身尚且不保,大约该是与顾晨箫暗中有情吧?”

    不得不说苏暮寒的猜测极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有该引以为傲的聪明与才情,偏从来不用在正经地方。

    温婉清湖潋滟的脸上表情浅浅,墨染的发丝抚上月白的衣衫,望着苏暮寒的目光依旧似没有被风吹皱的清波,不起一丝涟漪。

    “世子说话不大中听,温婉只晓得大公主与顾晨箫光明磊落,从来坦坦荡荡。那秦恒虽说身居弱势,却仁厚贤孝,假以时日必是有道明君。”

    “天下逐鹿,风烟四起,来日尘埃落定,谁坐上那个位子还不一定,你到是对他们评价颇高”,苏暮寒唇笑泛起一丝微笑,显得不以为然。

    仁厚贤孝,不及乱世枭雄。想要从建安入手,自然是联合早有异心的秦怀。秦恒身为太子的地位早已岌岌可危,偏温婉还对他盛赞有加。

    温婉不急不徐,并不为这几句话与苏暮寒争辩,只粲然一笑道:“世子,若您身上孝期已满,大约也有公候千金趋之若鹜。钱瑰小姐名满京都,大约可与世子谱一曲龙凤合鸣,温四小姐也有几分姿色,不知是否入得王爷眼眸?”

第五百五十六章 晚膳

    温婉并不晓苏暮寒与钱唯真私下有过什么协议,只记得前世里苏暮寒后位虚悬,而钱瑰位列四妃之首,打理着整个千禧后宫,却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温和流苏,当年都是千禧的宫妃,尤其是流苏,还仗着苏暮寒的宠爱,霸占了慕容薇的璨薇宫。

    抛出这两个人名,苏暮寒乍听之下有些做贼心虚。他又惊又怒,眸中一时凝聚怒焰,重重阴翳直扑温婉。

    气氛诡异,到似是戳中了苏暮寒的痛点。深知他手段老辣,这样的地方温婉一步不想多待,只向苏暮寒浅浅一礼:“端仪就此告退,王爷慢用。”

    温婉施施然出了门,苏暮寒心中惶急地回想前事。他仔细想来,与钱唯真私下的交易隐秘谨慎,不可能有把柄落在旁人耳中。

    温婉大约一时的气话,自己到有些草木皆兵。

    炕桌上素什锦的香气浓郁,却令人提不起什么食欲。苏暮寒用了几匙粥,便无聊地搁了筷子,沉声吩咐着乌金:“温婉今日来得蹊跷,你想法子去瞧瞧她到底来做什么。”

    府里的下人经过辛侧妃整顿,除去沧浪轩内是苏暮寒的天地,正院里可用的人不多。从前苏暮寒懒得往母亲房里伸手,此时亡羊补牢,由乌金拿银子收买了两个打扫的小丫头,却不敢朝着明珠等人下手。

    乌金答应着出门,有些讨好的指着那素什锦:“王爷既是嫌膈眼,奴才顺道把它扔出去便是,没得坏了王爷的胃口。”

    “为什么要扔出去?”苏暮寒拿筷子轻轻一捞,夹起一片竹荪,淡然笑道:“鸡枞与竹荪、猴头,这可都是山珍,宫里头的好东西,凭什么白白便宜了她们?”

    就着一碗味同嚼蜡的素什锦,苏暮寒似是存心与自己过不去。命人再添一碗饭大快朵颐,却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

    温婉回来时,暖阁的次间里已经摆好了饭,明珠正服侍着楚朝晖净手,钧瓷莲瓣碗里加了冰糖的五子粥散发出阵阵清香。

    辛太妃安了筹,本是不想打扰她母女用膳,温婉却一再拉她坐下:“统共这么几个人,在一起才显得热热闹闹,母亲说是不是?”

    往后自己不在府中,苏暮寒指望不得,若说还有谁能与楚朝晖唇齿相依,大约便只剩了这位辛太妃,温婉总是对她心存感激。

    楚朝晖尝了一口小丫头奉上的粥,只觉软糯可口,从嘴里甜到心里。她一面吩咐丫头替辛太妃也盛一碗粥,一面回应道:“正是,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一起坐下来用膳,说笑间还欢喜几分。”

    这顿饭开开心心,吃得十分舒畅。温婉不时替楚朝晖布菜,瞧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楚朝晖又添了一碗饭,乐得辛太妃阖不拢嘴。

    她小口抿着自己面前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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