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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部分

九重薇-第2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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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持拿银签叉起一片,向慕容薇等人顽皮一笑,双眸清澈如泓。她娇笑着开口道:“今日设的可是鸿门宴,在坐的诸位都要留下点儿墨宝,才能出得这门”。

    陈芝华亦拿手中银签拨弄着孢子肉,选了片肥瘦适中的品尝鲜味,笑着接口道:“既有鸿门宴,为何瞧不见项庄舞剑,只有子持抚琴?”

    想是佳期将近,陈芝华脸色光华流转,显得比往日娇丽。一开口也是妙语如珠,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云持以帕掩唇,姗然而笑,脆声说道:“可不就是拿抚琴当做舞剑,显得更为附庸风雅?在坐的诸位,可都不要吝啬。”

    前日送去各人府上的帖子,都附赠了一张云持自绘的小像,那是自己留给这些知交好友的念想。

    云持从未想过,留在西霞的最后一年,自己能与慕容薇等人相交,更与夏兰馨那样投契。多希望自己能在云家多留几年,与夏兰馨、与她们一起细数流年。

    命运使然,分离得来得如此突然,让云持猝不及防,却又无力推脱。

    云持立起身子,向在坐诸位浅浅一福:“在座都是挚友,我也不说套话。想来兰姐姐已然告诉大家,我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九。因夫家路途遥远,初七那日便要启程。姐妹一场,子持何德何能,得各位倾心相待,已然喜不自胜。”

    说到此处,云持声音微微哽咽。她饮了杯热茶,重新绽放笑靥如花,又缓缓说道:“嫁期仓促,还要劳动各位姐妹添妆,子持十分过意不去。前日已然送了诸位姐妹一幅自画像,原是抛砖引玉,想问在坐的诸位,每人要一幅你们的自画像。日后相见不易,也好睹物思人。”

    命丫头重新置了书案,铺下上好的丝绢,云持将袖子一挽,亲自研墨侍候。她含笑问道:“哪一位先来?”

    夏兰馨应声而出,从笔架了取了只细细的狼毫,立在案前嫣然一笑:“说来惭愧,平日舞刀弄棒多些,这提笔做画,当真有些勉强。”

    话虽如此,却寥寥几笔,勾勒了方才与云持廊下静立的场面。

    两个人都是侧颜,夏兰馨鸦鬓半挽,一双杏仁大眼格外传神。云持掌心向上,微微仰着头,似是托着几片飘雪,神情分外灵动。

    待搁了笔,小丫头将画揭去,晾在临窗的大炕上,云持再重新铺好一张薄绢,慕容薇也不谦让,越众来到了案前。

    于她最深刻的印象,是那一日云持在诗笺会上的抚琴。

    一身曲裾锦衣、风姿翩然的云持指尖轻扬,恍若谪落人间的仙子。那一日她以几联妙句夺得魁首,面对众人的盛行颇为宠辱不惊,的确有些“行到山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超然脱俗。

    慕容薇笔走龙蛇,将那一幕还原。在云持的身后,添了自己倚阑听琴的身影,她眸色低睑,一双美目中饱含了深深的不舍。

    一重倩影,一重回忆,每一个人的笔下都记录着美好的曾经,待陈芝华与罗蒹葭画毕,云持将几幅画像拿在手中,眸间又添了些璀璨晶莹。

    就着丫头刚添热好的花雕,她向大家含笑致意,一口便饮尽了满杯。

    众人齐齐相约,初六那一日一早,还要齐来云府替云持添妆。

    罗蒹葭虽是未婚,头上却顶着寡居的名头。这样的身份不吉,初六那日自然不方便前来。她向云持婉转表达了歉意,只道会请夏兰馨帮忙送上贺仪。

    酒至酣然处,云持身边的小丫头不知何时悄悄立在她身后,附耳轻言了几句。

    云持微笑颔首,向夏兰馨自自然然说道:“二哥已然请得父母允准,想请兰姐姐移步听雪楼说几句话,我已然替你应下。”

第五百九十九章 去国

    自听到云扬那一缕琴声绝美,早将夏兰馨心弦拨动。

    如今听了云持的话,仗着在场的都是挚友,夏兰馨虽然面色红如丹霞,却毫不扭捏做作。她大大方方立起身来,向众人道了句抱歉,接过小螺递来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由几名小丫头掌着灯一路护送,夏兰馨自己撑了把雨过天青的绸伞,踏着木屐走过一段六棱石子铺就的小路,远远望见了伫立在一片雪色里的听雪楼。

    楼前的芜廊下,燃着两盏雪青色的兰纹松茂长青六棱宫灯。淡淡的灯光下,正是云扬长身而立,一片剪影投在淡青色的纱屏上,整个人亦如雨后初晴的天空,空而又清新。

    瞧着夏兰馨手扶那扇雕花木门,静静立在眼前,云扬倏然微笑,又如点燃了一方晴空。夏兰馨面前蓦然一亮,有着如沐春风的沉醉,冲云扬露出倾心的微笑。

    夏兰馨收了伴伞,两人沿着芜廊前行。云扬顺手接了夏兰馨手上披风,命小丫头替她搭上熏笼。

    听雪楼的构造与云持的闺房有几分相同,下头也搭着半米多高的木头台子。两人沿着木梯拾几而上,来到宽敞的花厅。

    花厅里摆着架鸡翅木听涛观雪的牙雕屏风,地上铺着厚厚的雪青色毡毯,窗下摆着黄花梨的长几,搁着一套雨过天青的骨瓷茶具。再不远处便是云扬的琴台,想是方才他便在此处抚琴,琴音远远飞绕,传入云持闺房之中。

    云扬将夏兰馨让在长几上首,自己坐在了她的对面,优雅地执起案上的七瓣莲纹壶。

    银吊子上烹着玉泉山水,如今刚刚三沸,云扬熟稔地洗杯泡茶,将一杯散着热气的香茗奉到夏兰馨面前。

    云夫人已使人瞧过日子,只待过了新春佳节,便要再登阁老府的大门请期。如今两人纵然私下会面,亦是云夫人首肯,更有丫头仆妇侍立在堂下,算不得私相授受。

    云扬的声音温柔而暖心,一开口便如羽翼滑过湖面,在夏兰馨心上投下淡淡的涟漪:“兰馨,我要替子持多谢你。”

    夏兰馨轻轻咬了咬下唇,脸上浮起真切的笑意:“子持已然谢过了,她本是我的好姐妹,你这谢意颇为多余。”

    云扬的笑容亦如霁雪初晴,暖暖说道:“你如今还不晓得,你给了她怎样的欢乐。等日后有机会,我定当亲口告诉你,可惜现今还不是时候。”

    有些事,唯有等到夏兰馨成了真正的云家人,才能向她吐露。云扬只是温柔地将闻香杯递到她的手上,再满含着笑意看她饮下。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云扬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西霞的阁老首辅府中扯上关系,更想不到,私底下的夏兰馨是这般善解人意。

    他的斯文与她的英武,他的秀雅与她的娇憨,哪怕是简单的一颦一笑,两人都是那么完美的契合。

    再将夏兰馨面前的兰纹骨瓷杯注满茶水,云扬温柔地抬起眼眸,沉醉地看了夏兰馨一眼,歉然说道:“子持出阁,我做兄长的要去送嫁。这一来一回,上元佳节的期许只能落空。不曾想这一次允诺你的事情,就要食言。”

    本是约了这个上元节,夏兰馨悄悄溜出家门,两人沿着玉带河的下游观灯。如今佳节渐近,云扬却不能履约。

    夏兰馨心上虽有小小遗憾,却也替云持欣慰。觉得能有云扬送上一程,这二十几天的路程不至于太过冷清。

    此次云持婚期定得仓促,大约云家人也措手不及。夏兰馨低低问道:“冒昧问一句,云持的夫家,她那位公爹是否病情颇重?若不然我去求求蒹葭,瞧能不能请动罗讷言出面?”

    云扬缓缓摇头,沉默半晌,方叹息着吐出一句:“病入膏肓,如今不过以野山参续命。纵然扁鹊再世也救不得,何苦要罗大夫旅途辛苦?”

    云扬的意思,其实云持这一场婚姻竟连冲喜也算不上,只是她夫家等不得儿子守孝三年,才必要赶在老人家咽气之前抢先办了婚礼,因此才急急定了吉期。

    原来云持一嫁过去,主持的第一件大事便会是自己公公的丧仪。夏兰馨分明替云持不值,向云扬抱怨道:“平日金尊玉贵,子持又是那样安娴的性子,府上如何舍得这样仓促?我心里实在替子持委屈。”

    云扬微微摇头,侧颜更是异样的俊美,他将夏兰馨的手包容在自己的掌心,缓缓说道:“子持没有委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她如今只是不惯。待咱们成了亲,我自然一五一十向你述说,现今真得不能。”

    大家族都有些难言之隐,百年云家独居浣花湾,自然也有说不得的秘密。晓得云扬难为,夏兰馨并不强求,只认真说道:“我信你。”

    算算路程,云持要在腊月初七发嫁,婚期却定在腊月二十九,这一路必定山水迢迢,夏兰馨小心地问道:“未知子持嫁向何处,可是并不在西霞境内?”

    云扬执着茶壶的手一顿,点头说道:“你果然聪慧,的确是要去国怀乡。若不然,她又怎会如此消沉。”

    楚天高、蜀水长,怪不得云持送给夏兰馨的自画像上,是她一叶扁遥寄,独自行在海里。

    能让云持所虑的原来并不是她的良人,而是全然陌生的国土、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女孩子家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园,换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那才是云持心间最大的迷茫。

    重重阴霾并未因着云扬的坦诚而散尽,夏兰馨心间只有更加扑朔迷离,还兼着为将要孤零零在外的云持担忧。

    如今三国并立,云持既然不嫁在西霞境内,却又为何她守着建安未来的太子妃温婉、更守着康南将来的宁王妃慕容薇,没有一丝日后或能相聚的喜气?

    撇开这三处地方,夏兰馨再想不能云持能嫁去哪里。她怅然搁下了茶杯,掩唇轻轻叹息。

    瞧着夏兰馨轻轻咕嘟着小嘴,替云持万分担心的样子,云扬淡笑出声,牵了她的手,指尖轻轻点上她的额头。

第六百章 客居

    茶韵袅袅,听雪楼内烛影沉沉,一炉沉水香的气息轻浅。

    云扬的手指从夏兰馨额上滑下,轻轻抚过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认真说道:“不必再费脑子,早晚我都会向你和盘托出。百年云家的确有自己的秘密,却不会苛待自家的女儿。子持这一去,会更加金尊玉贵,你无须担忧。”

    万般不舍,夏兰馨却毫不犹豫地开口:“若不然,你便在子持的夫家多留几日,好叫伯父与伯母少些牵挂,我们姐妹几个也能安心。”

    云扬轻轻点头,温柔地拍拍她的掌心。两人十指相扣,暖暖握在一起。

    灯火葳蕤,桦烛影微,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瞧着身后铜制的沙漏里细流缓缓,已然接近了二更天,夏兰馨不舍地立起身来:“我要回去了,免得大家替我担心。”

    “我送你”,云扬点头应允,自然地接过丫头递上的大氅,替夏兰馨披在身上。再取了一盏笼着玻璃罩子的琉璃灯递到她手上,自己撑开了方才那把雨过天青的大伞,替夏兰馨遮在头顶,两人沿着小径往云持的院子走去。

    “即错过上元佳节,又错过你的生辰,总之是我抱歉。待我回来,一定好好补上这份礼物,你安心等我”,云扬的声音轻盈柔软,一如头顶静谧无声的落雪,点点滴滴融在夏兰馨心里。

    重回云起时,酒宴已然接近尾声,云持正欲起身领大家去瞧她的暖房。

    云持喜欢侍弄花草,她的暖房就搭在正房的后头,窗棱与门扇都镶了透明的玻璃。遇着晴天,金灿灿的阳光倾泄直下,煦暖而又明媚。

    如今是在夜间,暖房里依旧点着灯,映着透明的玻璃窗,瞧着雪花在那上头跳舞,里头的情形瞧得分外真切。

    冬日短缺阳光,云持的花却长势奇好。整排的黄杨木制花架上,错落有致地摆着数百上千盆花草,并不是常见的梅兰竹菊之类,全与当日送给慕容薇的那些花草相似。

    紫玄月已然长成瀑布,斜斜倾泄下来,大约一丈有余。广寒宫淡青的底色里透着薄粉,叶片仍然饱满而舒展,似仙女婆娑起舞。

    靠墙的架子上,一溜摆着大大小小几盆黄金花月夜,绽开莲花般的底座,碧绿中夹杂着金黄的叶片精致而又美丽。

    一排整齐的粗陶三足莲纹盆中,全是大大小小的山地玫瑰,有碧绿、淡粉、鲜红等多种色泽,张扬而又兹意。

    云持手叩花架,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向抚摸孩子一般,抚摸着眼前一盆色如浓墨的黑法师,淡淡笑道:“今日多饮了几杯,确是添了些伤感,连这些花草都难以割舍,何况人哉?”

    未及说完,竟然潸然泪下,云持忙侧身避过,取了帕子轻轻在眼角一印。

    细瞧那些花盆,与当日送给慕容薇的近似,竟然全是云持自己烧制,怪道她如此不舍。又不能带着这许多花草上路,因此想要将这花房散尽,把花草尽数留给这几个姐妹。

    夏兰馨低低沉思道:“将这花草托付年华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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