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词-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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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无法描述此刻的感受,感激也好、触动也罢,强烈得让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自国破之后一直慌乱无助的心却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而霁月这个人,这才真正走进了她的心里,成为了她的生命中极为特殊的存在。
那日之后,长安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了起来。霁月每日带着她出去看山看水、兴致来了便抱着琴席地而坐,随意地奏上一曲。有时也会在云雾缭绕的清晨,领着她,带着画具走到高处,将眼前这一片仙境付诸笔上。下雨的日子,他们便待在书屋里,各自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却宁静地如同时间已经静止了一般
她想,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的感觉吧。她太喜欢这样的日子了,这样的日子如果能过上一世,那便是世间至幸了。
霁月再没有提过要教导她的事情,每日里只是带着她纵情山水、弹琴作画诗酒茶。
时间一长,当那种宁静、舒适的感觉渐渐成为了一种常态。长安的心中却渐渐升起了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焦虑、不安。如同身在梦境之中,梦境再美好,也到底有一种失真感,心里没着没落的。
长安不再能够投入地享受着这样的生活,目光中都开始带上了焦躁。她不知道霁月当时应承教导她的承诺是否还有效,还是他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突然有一天,霁月开始不再带着她游山玩水了。
长安心里纳闷,便问了出来。
霁月调侃道:“游山玩水?我还以为我是每日拉着你出去受罪呢!”
长安赧然,原来霁月早已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那日我问你的问题,你当时说不知道,现在该是知道答案了吧?”霁月突然问道。
长安猛然晃过神,这才明白霁月这些日子以来所做一切的用意所在!她的信念、意识既然已乱成了一锅粥,那就让心来做出回答。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再喜欢也过不了这样的生活!她的心太沉,飘离不了尘世。
长安心中叹息,她再羡慕也永远成为不了霁月那样的人!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霁月那日的安慰是悬崖边拉住她的那只手,而要真正的爬上来却只能靠她自己!
长安问霁月何时开始正式授课。
霁月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谷里的竹屋每间都有自己的用途,我没想过会有外人入住,所以也没有备下多余的。你前一阵生病,就让你先行暂住了。如今你病好了得尽快搭好自己的屋子才是。”
“我我自己搭?”长安指着自己,震惊地问道,实在不知道霁月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霁月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奇怪她那么大的反应:“谷中就你我二人,再加个孩子,不然还能让谁搭?你哪日搭完,我们就哪日开始正式授课!”
长安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只恨不得再躺下病上一病才好。
第二日她便提着镰刀砍竹子去了。长安过去跟着云起学过一段时间粗浅的拳脚功夫,可本身时日尚浅,且云起也没有认真在教,所以此时全无用武之地。刚砍下了一棵,她已累的气喘吁吁。竹子高大,光砍对她来说就是巨大的考验,更别说还要一棵一棵地搬运过去。况且,她根本一点不懂如何搭建房子,真是愁死她了。
长安放下了手中的镰刀,靠着一棵竹子坐了下来。她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霁月既然答应了收留她教导她,根本无需因为这种事情为难她。他既然要让她自己搭建屋子,肯定是有他的用意所在!
她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她咬着手指揣摩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来,便想着先解决问题再说!竹子她是砍不动也拖不动了,不如先去学学如何搭建屋子好了。
想着,她便放下镰刀去寻霁月去了。
第41章 去魔()
霁月一直在书屋里边看书边注意着窗外的动静。当看到长安真的扛着镰刀去砍竹子,他的眼里不由闪过失望。直至后来长安似乎醒过了神,他的脸上才隐隐有笑意浮现。
此时,长安也已经找了过来。
“何事?”霁月若无其事地问道。
“先生,我不会搭建屋子,不知此处可有相关的书籍可供我翻阅?”
霁月随手从旁边拿过几本书递给了她,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长安看了看,果然是筑造类的书籍,不由心中好笑,没想到自己的鬼谷求学之路,竟是从研习这一类匠人的技艺开始的!便也不再抱怨什么,沉下心学习了起来。
一旬之后,长安对理论的东西已经心中有数。想到那一堆还等着她砍伐、搬运的材料,再次头疼不已。不像筑造的本事,不懂可以学。砍伐、搬运真的不是她能力所能及的了。想到谷中只有她和霁月两人,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向霁月求助了。
没想到令她那么难以启齿的请求,霁月竟然眉毛都没抬一下就应承了下来。
原本准备直接被回绝或是要讨价还价一番的长安直接愣住了。这,这又是什么路数?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已经砍好的竹子被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好几落堆满了她的门前。长安心中惊诧,霁月看起来不染凡俗的样子,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么多的竹子砍好、削好,再搬运过来的?霁月在她心中不由又神秘了几分。
长安按照书中的指导,从筑基开始一步一步搭建了起来。可惜理论是理论,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问题多多。最最无奈的时候,她甚至想着要去拆一个竹屋看看具体的构造。这么荒诞的提议,霁月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长安目瞪口呆,您既然连拆房子都能同意,咋就不能直接让出一间来让我住进去呢?霁月如同一个不在她理解范畴内的奇怪生物,让她永远摸不到他想法的边际。一如多年之后,世人对于济阳公主的感觉,她把霁月的才智学了个十成十的同时,把他的古怪也学了个十成十。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长安的竹屋还没有搭建完成,但是每日的进度都会比前一日多那么一点点。不变的是,每日她的房前总会出现那么几落削好的竹子,用以补充她前一日失败的消耗。
就这样,长安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没有一日停歇过。刚开始是迫于霁月的要求,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地坚持。到后来,她却是在跟自己较劲了,心中别着一口气,觉得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以后又何谈复国?
又过了一个月,竹屋终于搭建成功。尽管只是一间堪堪只能容纳一张床、一张书桌的小屋子,但那种成就感难以言表。就在完成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轰”的一声,整个世界在她面前豁然开朗。她似乎有些明白霁月的用意了,做一件自己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在这个过程中,本身就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重建。
长安心情颇好的去找霁月交差。
霁月看到长安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如同放下了一直压在心上的那块巨石。他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改平日里清冷的样子,脸上竟然鲜有得带出了几分笑意:“看来是悟出点东西来了!”
长安感激地点了点头:“先生是想告诉我,只要肯坚持,愿意努力,没有什么事是无法达成的!”
霁月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并非完全如此!世间万物都有它的‘道’与‘势’,这是不可改变、无法逆转的东西,比如砍竹子搬竹子之于你!”
看着长安陷入了沉思,霁月认真地解释道:“事无不可胜,事有不可为!这就是我想教给你的第一课!”
长安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教给她的第一课,竟是让她学会适时的放弃!
“人活着,尽人事便是圆满,之后便只能听天命!你今日在这里接受教导,来日入世可能会做更多的事情,但若是你所谋之事仍是不成呢?即使师祖再世,也不敢说自己真的算无遗算,人,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先生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能相信事无不可胜,亦能坦然接受人有不可为之时!”
长安心中动容。看似清清冷冷的霁月,在教导她学识之前,先在打磨她的灵魂!他比谁都清楚她未来将会走上的是一条怎样艰难的道路。他是希望不管将来成与不成,结局如何,她都能坦然地接受结果,并且勇敢地生活下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砍竹运竹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没有蛮干或放弃,还知道借力,你比我想的做得还要好!你其实心里都懂,就是现在也有些不清醒了!我听默蹊先生提过,你曾说过‘万物兴衰皆有度’,我希望你永远能保持当初的这份清醒,不要被眼前的仇恨蒙蔽了心智!”
这句话还是触动了长安的心事,那么熟悉,就在不久前,云起也说过同样的话。他当时肯定也看出了她的异样,却又因为他的立场尴尬,所以只能隐晦地点了点。
却没想到这句话却勾起了她的心魔,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霁月知道她的心魔,这又何尝不是霁月心中最大的担忧,他是希望长安学成之日可以止戈天下,而不是成为一尊被仇恨驱使的杀魔。当日的安慰更多的还是为了宽长安的心,如今他以这种方式,让长安解开心结,更清醒地面对自己面对现实、更理智地思考将来要走的路!
“先生费心了!”长安哽咽着向霁月行了个贴地大礼,即使这样都无法表达她对霁月的感激之情。她知道她还需要很长时间来重建自己的内心,但霁月的这番点醒无疑给她拨开了迷雾指明了方向,无异于再生之恩。
霁月点了点头,清冷的面容看起来柔和了不少:“明日便正式跟着我开始上课吧!日星象纬、六韬三略、行兵布阵,养气用剑,甚至琴棋书画都会有所涉猎,当然,重中之重还是谋略之道和纵横之术,这是我派一切学说的核心。五年之后,我送你下山!”
“另外,谷中只有你我两人,一应杂事皆你需自己来做!我知你乃金枝玉叶,你可能做到?”
长安愣了愣,这对她来说,倒是个新鲜事。长安曾经在宫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不假,可云起实在是能干,虽然嘴上经常损她臭她,这些杂事却是半点不让她沾手的,就连长安的外衣都是他帮着洗了的
长安搓着手笑得有些心虚:“这想来倒也不难,不过我从前没有做过,先生可否先教教我?”
“好!”霁月瞟了她一眼,倒也不多做为难,答应得很是爽快。
自此以后,长安开始了一段围观神仙之子撩起袖管干杂活的日子!霁月洗衣做饭她看着、霁月扫地擦桌她看着,霁月缝缝补补她看着
没过多久,霁月还气定神闲的,她自己却快崩溃了。毕竟看着一个浑身冒着仙气的人整天撩着袖管在你面前擦桌抹凳的,也是要点心里承受能力的。
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学会了一应杂事,看着那个提着污水都冒着仙气的人终于放下了袖管弹琴作画去了,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归了位。
好在谷中的杂事也并不繁琐。霁月师从道教,每日进食很少,且只食素食,准备起来并不麻烦。但他并不勉强长安也必须茹素,长安想着入乡随俗,主动学着跟他一样。不适了很久,渐渐习惯后,却发现身体爽利了不少。再看看霁月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心道,果然道家是最会养生和驻颜的。
长安的大量时间反倒是都用在了照顾小重欢身上,吃喝拉撒,样样亲力亲为。因为谷中无人,霁月给她讲课的时候,她只能带着重欢一起。霁月也并不介意。
长安有时看书看入了迷,回过神的时候却看到霁月在逗着小重欢玩,一脸清冷面无表情地逗着孩子的样子实在有些诡异,让长安忍不住发笑。这些日子来,霁月在她心中的印象总是在被不停地重新定义。从最初的像夜空中的明月一般出尘圣洁、遥不可及的霁月,到如今这个总是一张清冷脸地做着常人都会做的事情的霁月。她终于可以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个人了!
重欢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如今虽还不会说话,却已经微微知道些事了。霁月讲课的时候,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的摇车里,一声不吭,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霁月和长安,仿佛他也能听懂一般,跟他哥哥小时候淘气得整个宫殿人仰马翻的的样子全然不同。这样的重欢总是令长安特别的心疼,若是在幸福安定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不淘气的?重欢这般懂事早熟,何尝不是颠沛流离的环境所致。若是重欢再早生几年,定然也是群仆环绕,万千宠爱,如今却是再也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