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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殉猎-第26部分

小说: 殉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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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信纸和一个用卫生纸包着的小包。他把纸包一层层地剥开,一对黄灿灿的金戒指展现在面前,一个柳叶状的男式戒指,一个女士刻有花朵的戒指。

  于毛子连忙看看信纸上写着什么,仍旧没有抬头,字迹是钱爱娣的,歪歪斜斜没有了往日的清秀。上面写到:

  “两个戒指是用沙金打的,一个是你的,一个是阿姨的。我会坚守诺言。待于小毛长大之后,一定会去卧虎山看望你们。”

  于毛子觉得信纸皱皱巴巴,好像是用手拈平了似的,它将信纸对向车窗。那上面泪痕斑斑。


十二章
 
 

  近水者智,近山者仁。纯朴的山民们相信福事成双,祸不单行的道理。婚后的于金子突然被借用到县人民武装部,一个大胶轮28拖拉机手摇身一变成了谷有成部长的专职小车司机,嘎斯69换成了崭新的北京吉普212。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于金子不知为何却承受不住这由天而降的幸福……。

  胶轮拖拉机迎着春风,站立在黑龙江畔的沙滩上,两大两小的四个胶皮轮子踩在水中。 
 
 
等待它的主人于金子为其洗去满身的油泥与灰尘。

  于金子卷着裤腿下到冰凉拔骨的江水中,双手用红色的塑料盆灌满江水,一盆一盆地泼向心爱的拖拉机。泥水顺着机身又哗啦啦地回流到江中。拖拉机渐渐地露出了本色,红彤彤地站在阳光下,露出了笑脸。于金子的双腿也被江水拔红,红扑扑的脸蛋渗出了汗水。

  经历了新婚幸福的他,觉得人生更有了意义,生活更有了兴趣,整天里起早贪黑为屯子这个大家和那个温暖的小家忙里忙外。虽然养母于白氏自打他进了于家小院之后,一直就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养活,尤其是在面子上更要强于疼爱弟弟于毛子。十几年如一日,不舍得打一巴掌带一句脏字,可是后妈的阴影却总不能在于金子心中彻底散去。于金子从小丧母,父亲于掌包闯关东离开了山东老家那个大家族,穷家族。叔叔大爷们都有着自己的那一窝儿女,没有人理睬孤苦伶仃的于金子。奶奶经常背着二十几双饿得贼溜溜的眼睛,把自己节省下来的干粮偷偷塞给金子这个缺爹少娘的孩子。

  于金子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活了六年,幼小的心灵中烙下的痕迹,在北大荒这片荒芜之地得到了抚慰。当他生活发生巨变的时候,心灵再一次受到了重创,父亲于掌包,这个世上唯一留下的亲人又抛他而去。尽管后妈待他再好,他从小养成孤僻、自负、自尊的内在性格,又加筑上了一层防护网。于金子外表的倔强和谦让,掩饰了内心深处强烈的扭曲个性。朝夕相处的母亲于白氏和弟弟于金子,谁也没有看出于金子的本质。

  于金子过继给了白二爷之后,他倒突然觉得身心都得到了解放,他与两位老人非亲非故,无恩无怨,纯真是他们新生活的基础,他没有了压抑感。尤其是白二爷入狱后,虽说是误杀,也确是杀父之仇!于金子非但恨不起来,反而对白王氏更好,每月都要到稗子沟去看望一次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白二爷。这对他的养母于白氏缺少了公道。

  自打和王香香结了婚,他才真正感觉到养母的无私与伟大,弟弟的坦荡与真诚,这颗游荡了多年的心灵才算是归了位。那个晃过来荡过去的阴影终于离开了他。

  于毛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金子!金子!快上岸,天大的好事!”

  “什么好事呀?还有比娶妻生子更好的事情?”于金子窝在胸口上的痛虽然早已治愈了,但却发生了病变和转移,一个新的阴影笼罩在心头。结婚大半年了,王香香的肚子平平,没有一点反映。他曾跪在父亲的坟前发誓,给爸爸于掌包生个孙子,纯正的中国种,真正的于家后代。可是半年多了,他一下子缺少了自信,他不知道父亲于掌包得花柳病的事,而怀疑自己随了父亲是头骡子。他也怀疑过王香香,却又不敢张口询问,或者俩人一起到瑷珲县妇幼保健院进行检查,心里越来越觉得堵得慌。

  于金子上了岸,毛子递过毛巾帮哥哥擦干了脚穿好了鞋。他告诉哥哥县武装部缺少一个小车司机,原来给谷部长开车的那个小伙子退伍回了南方,谷部长现在正在咱家等着你,想让你给他开车。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真的吗?谷部长能让俺给他当专职司机?”于金子半信半疑,内心却充满了惊喜,给谷部长开车就意味着俺要到县里去工作,穿上官衣拿上工资……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上真能掉下馅饼来?

  哥俩开着拖拉机回了家,大老远就看到坡下停了一台崭新的北京212吉普车。草绿色的车身,那烤漆喷的油亮,墨绿色的帆布车棚和四个黑色的轮毂和谐地搭配在一起,威风神气。尤其是车头保险杠的右侧立着一根电镀旗杆,上端悬挂了一面三角形的红旗,两个黑体黄字“警备”凭空增添了几分主人特殊的地位和权力。

  于金子跳下拖拉机,围着吉普车左右前后转了几个圈,高兴得无以言表,这就是毛子说的那台车。难道这么好的汽车真的会让俺开?他拉开车门一看,雪白的缝有红边的车座套让他不敢坐上去试一试感觉,尝一尝握着吉普车方向盘的感受。于金子连忙推上车门,忽然他发现车后轮沾上了一些泥草,他又连忙从拖拉机上扯出毛巾,在门前的科洛河边投干净,然后轻轻地擦去那污垢,好像这车就是他的一般。

  谷部长在屋里等着了急,他将长杆的旱烟袋放进烟簸箩里,“毛子,你哥呢?”于毛子和于金子一样兴奋,他光顾了高兴,并没有发现金子没有进院。“俺哥和俺一块下的车,噢,肯定在外边看那台小北京呢!”

 
于毛子陪谷部长出了院门,果然,于金子还在聚精会神仔细地擦车,原本就十分清洁的吉普车更显得一尘不染。

  “嗨!这是谁呀?敢碰我谷部长的专车,看把车漆都擦下来了不是!”

  “谷部长,是俺于金子!”金子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这是谷部长和他开玩笑,便收了 
 
 
手一起进了于家的东屋。

  香香和白王氏都过来了,帮助于白氏忙活做午饭,小哥俩坐在炕头上陪谷部长唠嗑。

  谷部长更是神采奕奕地吹了起来:“我现在是屎壳郎变马知了,一步登天了,这台212是省军区特发给边境武装部的,比李卫江书记那台还新呢!”

  “谷叔,你的车比李卫江的好,领导会高兴?你不如和李卫江的那台车换一下嘛。”于毛子插了一嘴。

  “嗬!毛子出息了!也知道这官场的规矩了,你说的对!李书记不光是县委书记,也是咱武装部党委第一书记,新车首先应该由他来挑选!”

  于金子有点沉不住气了:“谷叔,那这车不是你的了?”

  “当然是喽,李书记说这是发给武装部的嘛,他不能夺人所爱。其实我知道,李书记很快就换车了,那是一台日本产的大吉普,叫什么‘巡洋舰’,好几十万一台!”

  小哥俩听傻了眼,看着谷部长满嘴喷吐沫星子,心里这个羡慕呀。

  酒菜全都摆上了桌,谷部长坚持让两位老嫂子全都上了炕,于金子被拽到他的身旁,炕边上是毛子和嫂子香香。

  谷部长端起酒杯开始说话了:“从我谷有成个人这论,就都叫两位嫂子了。金子、毛子和香香都是晚辈。我谷有成这下半辈子和你们老于家、老白家有缘分,是福是祸我都脱不了干系。神枪于掌包含冤走了,支书白二爷也进了大狱,我有责任照顾你们于白两家,从今往后,咱们就算实在的亲戚,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愿意的话,咱们大家就喝了这杯认亲酒!”

  谷有成端着酒杯,红着眼圈望着两位老嫂子。于白氏、白王氏也被谷有成说的一阵心酸。两位老人连忙端起酒杯,嘴里一个劲的念叨:“谷兄弟,俺们是求之不得呀!”

  于毛子抢过了话:“俺谷叔,咱们不早就是亲戚了嘛!这杯酒算是俺和哥哥金子、香香敬三位长辈的酒,请你们放心,谷叔你指到哪儿,俺哥俩就打到哪儿,皱一下眉头就不算个老爷们!”

  “好!就这么定了,我谷有成一个外乡当兵扛枪的,就算在瑷珲县有了自己的家了,喝!”

  第一杯酒全都干了之后,谷部长把话引入了正题,他那个司机南方的父亲得了重病,非闹着转业回了家,这才有了个空缺。没想到部队、地方上的老领导、老同志都来为亲戚朋友介绍司机。现在社会上不流传着一套顺口溜吗:“一有权,二有钱,三有听诊器,四有方向盘。这个空缺是个肥缺,我能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惦记的是大侄子于金子,这孩子苦哇。嗨!辛酸的事咱不提了,我知道,金子开了多年的拖拉机,又有汽车驾驶本,关键这孩子……说习惯了,都是三十几岁要当爹的老爷们了,咱们托底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因此呀,我请示了县委李书记,这司机就定了你于金子,院外的那台车,今后你就随便擦了,就是擦掉了漆,我也不心疼。”

  谷有成说完笑了起来,一番话感动得两家人都掉了眼泪。

  于金子不会说什么,一个劲地光知道给谷部长满酒。于毛子替哥嫂高兴,心里想还要替金子问一问是借用呢?还是今后能安排个招工指标什么的,于毛子一张嘴,谷部长又笑了起来。

  “小子,谷叔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你哥先是借用,李书记答应给个招工指标,今后就是军工。工资每月四十元,再加上出车补助,都快赶上我这个团职干部了。对了,再发一套军装,虽然不戴领章帽徽,咱们于白两家也算是个准军属了。”

  全家人都高兴,唯有王香香不知为何,心头闪过一阵恍惚,她闹不清楚这恍惚意味着什么,或者是在向她预示一种什么结果?既不是福从天降的惊喜,又不是祸从地出的隐疼。反正是一种兆头,种在了心上。

  谷有成领着于毛子和于金子来到了卧虎山上,他站在神枪于掌包的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他们三人彼此心照不宣。谷有成心里表达的是一种补偿,这是因为自己酿下的这场灾难,虽然赢得了领导人的一句廉价的赞赏,付出的却是埋藏在心里无法补偿的内疚。

  于金子的一躬在向爸爸倾诉,有了正当职业和家庭的幸福,和无后相比都是次要的。进城之后有了方便条件,一定要带上香香,找医生给他俩看看,早日为于家添丁进口。

  于毛子的一躬极为复杂,他不光想到的是卧虎山上的于掌包,也想到了江北岸的生父弗拉斯基米诺夫,更想到了上海的儿子。他求爸爸的神灵让于小毛一帆风顺。更保佑母亲于白氏晚年幸福,他可怜妈妈,两位男人都离她而去,孙子又远走高飞,她不能再经受什么打击了。


卧虎山的秋天已经从树林里开始到来了,林地里生长得野蒿和灌木低部的叶子分娩出淡淡地黄晕,科洛河旁的柳树、杨树,满山腰的柞树,椴树的阔叶和山顶上的松树针叶,都魔幻般变换着色彩,绿色变黄,黄色变红。光洁的树叶表面染上了斑斑点点的黑色纹路,就像老人脸上的褐斑,预示着生命末期的到来。秋风一过,满山开始飘落,为腐质层又添新装。

  白二爷减刑两年出狱了,这消息不翼而飞,桦皮屯满屯子人奔走相告。于白两家甚是欢 
 
 
喜,谷部长特批于金子用吉普车把老人从稗子沟农场接了回来。

  桦皮屯像提前过年一般,爆竹声声,杀猪宰羊,这家送点这个,那家送点那个,把白家挤了个水泄不通。凡来看望白士良的没有空手的,抗美援朝的老英雄仍旧德高望重,大家就像迎接出远门归来的亲人一样。

  白二爷老泪纵横,满头的银发和隆起的腰背,向人们诉述说了这八年的苍凉。他一会这屋转转,一会又到院外瞧瞧,左手扯扯金子的军装,右手又拍拍媳妇王香香的肩膀。白家日子过得光亮,让他想起了侄女女婿于掌包……

  白士良问金子:“你妈和毛子怎么没有过来?”金子说:“咱这边人多,大伙都来看你老,俺妈和毛子在家做饭,一会来叫咱们!”

  “不行啊,咱们得赶快过去,香香去帮忙做饭,俺这个当小叔的不能冷了侄女!”

  白士良在金子的搀扶下来到了于家小院。

  “白瑛!白瑛!”于白氏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她了,她知道二叔已进了小院。两手的白面都没顾上洗干净,系着围裙跑出了堂屋,她站在小院里睁大了眼睛,二叔完全变了,挺直的身躯没有了,满头像刺猬一样扎手的黑发没有了,黑亮光泽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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