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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部分

明朝谋生手册-第330部分

小说: 明朝谋生手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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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沈应奎说到这里就要挣脱自己,汪孚林迸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好,万一被人事后查问起来,你的不在场证明呢?”

    不在场证明这五个字沈应奎听得云里雾里,当即问道:“什么意思?”

    “简单的来说。就是别人事后追查。你拿什么证明你今夜人在武进?我固然可以给你做个人证。毕竟我和邵芳曾经有仇,但万一别人还是不信呢?”

    等汪孚林解释过后,沈应奎那暴怒的冲动一下子变成了无边的冷静。他还有妻子儿女,就算有心为岳父保住子嗣骨血,也不能不考虑他们。他迅速思量了一阵,最后看着汪孚林说:“汪贤弟,你和岳父有仇,却还能够给我通风报信。此情此谊我沈应奎铭感五内。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眼下要去找府衙苏推官痛饮一番,你能否与我同行,等大醉之后在府衙借宿一晚?”

    见沈应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汪孚林顿时舒了一口气,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不是那么急公好义的人,但邵家这兴衰之间实在是触及到了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而且沈应奎这人的性子实在很对他的脾胃,就连吕光午也赞不绝口,他一时心动便当了一回滥好人。至于那三岁稚子。如果历史不变,等到其长大之后。张居正也好,冯保也好,全都已经身死名消,而有沈应奎在,他完全不担心那小子报复到自己头上的可能性。

    正如坊间传闻的那样,常州府衙苏推官和沈应奎确实是很不错的交情,一手抱着一坛酒的沈应奎根本没有通报,就带着汪孚林登堂入室。相见寒暄两句,他介绍了汪孚林的身份,见苏推官立刻改容相待,他将人引荐了过去之后,就直接叫小厮拿来大碗,随即打开泥封给自己斟满,继而一饮而尽。

    见这情景,苏推官只觉得纳闷不已,见汪孚林也不劝解,却还主动给沈应奎倒了一碗,他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眼看这个自己素来挺欣赏的府学生一口气喝了七八碗酒,酡红的脸上醉态宛然,他终于忍不住拉着汪孚林问道:“汪公子,小沈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趁着沈应奎喝酒速度变慢的当口,汪孚林便小声用最快的速度将邵芳的事解说了一遍,见苏推官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惋惜表情,他就继续说道,“说来我和邵芳还有不小的过节,但对沈兄人品却颇为敬佩,所以见他得知消息之后要来找苏推官喝酒,便自告奋勇陪了他来。眼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等外人开解也是无用,不如就陪沈兄多喝几杯,还请苏推官能够帮这个忙。”

    苏推官对于朝局有些了解,汪孚林虽没细说和邵芳的过节,可他只听沈应奎对汪孚林来历的介绍,他也能猜到几分,故而此刻他自以为明白了一切,出于对沈应奎一贯的欣赏,再加上沈应奎又只是府学生,一直流露出无心仕途的迹象,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说:“不就是借酒消愁吗?也罢,多我们两个旧友,小沈想来也能痛痛快快一醉方休。岳父而已,又不是父亲,等明早一醒就好了!”

    可等到真正喝起来,苏推官方才发现自己面对的简直是两头水牛!沈应奎喝酒如喝水也就罢了,汪孚林竟然也同样如此,而且舌头大了还在那舍命陪君子。他的最后一点意识只记得在自己一头醉倒栽下去的刹那间,终于看到沈应奎往桌子上一趴,显然是也完全撑不住了。

    直到这时候,一边喝一边变戏法似的往胸口水袋里灌的汪孚林这才如释重负。他假作醉了,赶紧到外头叫了苏家的仆人进来,一面让他们安顿苏推官,一面让他们看到自己扶了个醉醺醺的沈应奎出门,没走两步就动不了了,最终不得不借了一间府衙官廨的客房,道是明日一早再回去。等一切安顿好关上门,随即吹熄了灯,他一扭头,就看到床上躺着的沈应奎已经一骨碌下了床。

    “若是我清早没能赶回来,汪贤弟你就说是晚上睡下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只往我身上推!”沈应奎一面说一面迅速从怀里拿出绑腿扎在小腿上,随即站起身说,“到时候,请劳烦照顾我家中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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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六章 侠骨柔情

    夜深人静时,邵家深处的一间屋子里,昏暗的灯光簌簌跳动着,将床头一个女子的脸色照得越发惨白。她呆呆望着那个正在呼呼大睡的孩子,已经红肿的眼睛里仿佛再也哭不出眼泪。自从阿旺和阿才也被人押走,而且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军士说是他们会和老爷一并行刑,她就知道邵家的天塌了。若仅仅如此,她回头还能带着孩子去投奔姑爷沈应奎。可傍晚时分,她刻意做了些面饼前去讨好那些军士,想打探一些消息时,却听到了更可怕的话。

    官府竟连邵仪这三岁稚子都不肯放过!

    可听到了又如何?她一个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连那高墙都攀援不过去,哪怕肯牺牲自身,又怎可能救下老爷这唯一一点骨血?

    馥云打小伺候邵仪,此时此刻不禁颤抖地抚摸着孩子软软的头发,心里情不自禁地怨恨起了此刻应该已经死了的邵芳。倘若不是邵芳野心勃勃,非要搅和到那种朝堂高官的争斗中,又怎会祸延家人?可怜邵仪只不过三岁,还没有享受过人生,还没有娶妻生子……想着想着,馥云忍不住扑倒在了他的身上,无声抽泣了起来。哭泣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孩子,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张口叫道:“爹!”

    听到这一声爹,馥云才一下子想起,自己之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哄了邵仪睡下,登时后悔不已。然而,还不等她再想办法哄了这位少爷,只听得外间突然传来了嘎吱一声。心中一跳的她几乎下意识地将邵仪掩在身后。可之前家中所有利刃全都给官兵搜走。就连菜刀都不例外。因此,她只能拿出藏在枕边特意磨尖的金簪藏在袖子里,脑海中把满天神佛全都念了一个遍。

    终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跃了进来。就在馥云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一刹那,就只听到来人轻轻地唤了一声:“阿仪,阿仪?”

    “姑爷!”馥云登时喜极而泣,她连忙一把抱起了邵仪。快步冲了过去,见那进门的果然是沈应奎,她连忙把邵仪一把塞进了沈应奎怀中,快速说道,“姑爷来得正好,快把少爷带走!”

    一身黑衣的沈应奎见邵仪正眼睛瞪得滚圆看着自己,想到邵芳已经死了,邵家的家产也被抄没,日后这个孤儿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他不禁将其紧紧抱在了怀里。这才看着面前的馥云说:“那你呢?”

    “姑爷你带少爷走,我留下。”馥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说,“我从小裹脚,夜里走不快,只会拖累你们。你们快走!”

    沈应奎知道馥云所说是正理,此刻若再迟疑就走不脱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把邵仪放下,却是对馥云深深一揖,紧跟着又吩咐她去找绳子。这时候,他才蹲下身对邵仪说:“阿仪,你不是一直问我,飞檐走壁是什么滋味吗?今天晚上,姐夫就带你见识见识,然后带你回武进。不过你要记得,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否则那些藏在黑夜里的山精鬼怪,就会把我们郎舅俩一块吃掉,明白了吗?”

    邵仪听不懂之前沈应奎和馥云的对话,但这些话他却听明白了,登时郑重其事连连点头。须臾,馥云就找了绳子和带子来,又给邵仪换了一身深色衣裳,继而帮着沈应奎把这三岁的孩子牢牢绑在了其背后。临走时,她摩挲着孩子垂泪不止,良久方才狠狠心放下手,目送了他们出屋。她不想去细想沈应奎如何躲开重重防守出邵家乃至于出城,重新回到屋子里之后,她看了一眼刚刚用剩下绢带以及绳子,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可是,她刚刚拿起那长长的绢带,打算将其抛上横梁,手却突然放下了。她要一死固然容易,可平白无故让邵仪失踪,外人岂不是会第一时间怀疑上沈应奎?尽管沈应奎一个多月前和岳父闹翻是邵家人尽皆知的事,可终究难掩之前翁婿之情。与其如此,还不如她赌一赌。沈应奎应该会用最快的速度出城!既如此,等上一两个时辰之后,她就想办法出声求救,而现在……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立刻动起手来。

    邵家之中只剩下了邵芳幼子邵仪以及一个婢女,邵家门外看守的军士自然而然就懈怠了许多。毕竟,之前那些能打的家丁和江湖人都已经不在,这妇人孺子能翻出什么天来?曾经被街角猫叫狗吠搅了一阵子情景的几个军士小声说着话,时不时打两个呵欠,就在气氛松弛的时候,宅子里陡然之间传来了一个叫声:“救命啊!”

    听出那是女子尖利的叫声,几个军士对视一眼,同时心头大凛。然而,他们却没有全部擅离职守,而是分出两人进去查看究竟。等到进去的两人快速来到了整座宅子中唯一亮灯的屋子,踢开门进入其间,就只见一个女子正披头散发被反绑在那里,一条堵嘴的布似乎刚刚才挣脱悬在颈间。

    见他们进来,馥云便带着哭腔叫道:“少爷被人绑走了!那些人说老爷让他们做事却没给酬劳,所以绑走少爷去卖钱了!”

    横竖邵芳已死,这时候哪怕是往自家老爷身上泼脏水,她也顾不得了!

    此时此刻,两个军士对视一眼,全都大吃一惊。其中一个慌忙上前给馥云解开绑缚,另一个就气急败坏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半个时辰前!”馥云故意把时间推迟了,以便让人认为邵仪还在城内,继而就哭得梨花带雨,“求求你们救救少爷,那帮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知道事情严重,两个军士也顾不上那许多,搜查了屋子发现确实没有邵仪的人影之后。立刻架着馥云出去。接下来这一夜。丹阳城内恰是鸡飞狗跳。全城大搜捕,奈何直到清晨天亮时分却仍然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一队军士只能立时把馥云押去了镇江府治丹徒。

    武进府衙官廨的客房中,汪孚林同样一夜未眠。他自己昨日白天才刚刚从丹阳到武进,深知两地之间相隔多远的距离。即便沈应奎有一匹好马,可要打个来回,时间非常紧。更可虑的是,天亮的时候再想翻越进城几乎是天方夜谭。乔装打扮走城门倒也不是不行,可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府衙官廨再回到这客房,难度也很不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沈应奎得从戚家军守着的房子里把个三岁孩子带出来,到底行不行啊?

    说到底他看过吕光午和沈应奎交手,但却没见识过对方到底有没有飞檐走壁的本领!

    就这样在焦躁不安中,汪孚林等来了鸡鸣,等来了外间传来的那些动静,发觉不少人都已经起床了。就在他一颗心悬了起来。暗想难道自己回头真要说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不管沈应奎什么下场。这时候,他终于听到一直虚掩的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他一骨碌下床,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过去,却只见沈应奎反手掩上房门,又搭上了门闩,朝着他扯动嘴角笑了笑。尽管只是这一个表情,他却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个沈应奎竟然真的从守备森严的邵家把妻弟邵仪给带了出来!这家伙,真真好本事!

    “人我暂时寄养在城外一家受过我恩惠的庄户人家。阿仪很听话,我对他说了,如果他能够在那里乖乖呆一个月,日后我就教他练武。”尽管沈应奎的身上看不见什么风尘,但他那疲惫的表情,充血的眼睛,却能够看出他一整个晚上的殚精竭虑,来回奔走。他却并没有上床躺下,而是对汪孚林说道,“趁着府衙还没点卯,苏推官还在,我们去见他一面,然后就回家。”

    汪孚林自然不会有异议。等到他和沈应奎一副宿醉未醒——其实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去拜会了苏推官,不好意思地告辞离开时,苏推官甚至还开口安慰了沈应奎几句,又邀请他回头常来。汪孚林含含糊糊应了,等回到邵家,他也顾不上那许多,却是倒头就睡。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了。他随手披了衣服,趿拉了鞋子出门,这才发现外头天色已经昏暗,而最里间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阵哭声。一怔之后,他就知道,即便丹徒那边未必有邵芳的死讯正式传了过来,但沈应奎恐怕也不会一直都瞒着妻子。

    尽管沈应奎已经把救出内弟的消息告诉了妻子邵氏,可邵氏得知父亲的死讯,仍是悲恸欲绝。她身体原本就不好,骤然遭到如此巨大的打击,若不是丈夫就在身边,而且以一双儿女以及幼弟尚在提醒她,只怕她恨不得此刻就插上翅膀飞去丹徒。而沈应奎一直等到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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