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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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心中一惊;一虚;再也无法和那双眼睛对视;不由自主的避开了。
容修恍有所悟;缓缓的又问:“柳儿;你可对神明起誓;你心口如一;不曾有半点遮掩?”
如同有一把利剑穿胸而过;许稚柳顿时脸无人色。
只觉得在这双眼睛下;自己赤身露体;从里到外被看个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羞愧难当。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再无脸面对容氏父子。
“我……我……对天……”他象个伤寒病人一样身子发抖;额角渗出冷汗;口齿不清;接下去的话;舌头打了结似的说不清楚。
看到他这个样子;容修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脸色比许稚柳好不到哪里去。
他摆了摆手;让许稚柳不要再说了。抬头三尺有神明;何苦逼这个孩子发下明明知道是谎话的誓言?他想不到在那小畜牲离家这么久以后;伤透的老怀居然还会再次被他所挫折。
这一老一少;一个是羞愧欲绝;一个是失望透顶;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容修艰难地站起身;慢慢地往门外走去。
他居然还曾经希望过;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乖儿子。
不;不;这不能怪柳儿;柳儿原本是个好孩子;都是那个逆子在作怪。容修佝偻着背;用颤抖的手抚着胸;只觉得胸口绞痛。都是那个逆子惹的祸端。一个男子;却美若好女;本已是不祥……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小怪物出来哟!他就算离了这个家还要作怪!容修只觉得视物模糊;不禁抬起一双老眼望向上天;口中喃喃道:“那个孽子!那个小畜牲!……
第 34 章
容嫣与秦家班众人在天香阁喝酒那晚;沈汉臣知道他是去签合约了;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回了家;草草热了些冷饭吃了;怀着一肚子的闷气;躺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然后一个满身酒气的人;脚步沉重地走到床边;一仰身躺在他脚那头。容嫣一动不动的躺了许久;沈汉臣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忽然听见那边长长;极低的叹了口气。
沈汉臣暗酌;怎么;不是一切都顺了他的心意了吗;他为什么还要叹气?为什么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黑暗里;容嫣忽然轻轻的说:“汉臣;你还没睡?”
沈汉臣一愣;不知道自己装睡是怎么被识破的。只好讪讪的回答:“你看你酒气冲天的样子;就算睡着了也被你熏醒。”
“汉臣;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沈汉臣本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听得容嫣这样一说;不由得凝神静气;侧耳倾听;只听得极远极远的天边;隐隐好象传来极轻微的声响。
“……是雷声?”沈汉臣迟疑道。
“冬天怎么会打雷?”
“……是哪家在烧炮仗吧?”
容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突然坐起身来;跑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去;在黑色的天幕的一角;隐隐透出怪异的光辉;既非闪电亦非霞光。
這是一個寧靜的深夜;容雅静静地坐在窗边。他的手里握着一只小提琴;另一只手上却没有弓。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巧的跳动;右手摩拟虚推;快板;中板;行板;回旋;然后再一次;快板;中板……反反复复。突然;有一种极尖利极丑恶的声音贯穿了他幻想中的音乐世界;把这个梦游者猛地拉扯回现实。
这个声音同时也贯穿了每一个人的梦境;所有的人都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狗开始狂燥的吠叫;孩子开始嚎哭;有人在大声呼喊;什么东西摔破了的声音……每一个人都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地面对了现实。
“警报;警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安宁的冬夜的上海几乎在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容雅推开房门;来到院中;下人们也被惊醒了;个个都穿著睡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大少爷;警报拉响了!大少爷;打起来了!”
“我知道。”
“怎么办啦!怎么办啦!老爷;打仗了;老爷”
又一窝蜂地往容修住的房子跑去;象一群失了魂的麻雀。
容雅站在中庭;仰望夜空。
凄厉的战争警报还在一声一声;不断地响着;撕裂了整个天宇。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想起了那个日本人;他那双细细长长;流转发亮的眼睛;还有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和他那华丽无比的琴技。
冬夜的寒气;无声的浸透了单衣。
***
柳川正男记得;荒木光曾经夸下过海口;说日军可以在四个小时以内踏平闸北。但日本海军这一次;显然在上海踢到了一声铁板。谁也没有想到;缺粮断晌;装备落后的上海十九路军竟然会血战到底;入侵闸北的日军反倒遭受到猛烈地攻击。荒木光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群被自己目为“太监兵”的支那兵顽强得象块花岗石;竟然硬是将自己的军团逆势包围。他不得不下令陆战队在吴淞登陆增援;可他再一次没想到的是;在中国守军的猛烈反击之下;竟然无法登陆成功;而他的另一支精锐部队;竟然在江湾全体阵亡。
战争一连打了七天;日军寸步难进;损失惨重。一度持有天真的希望天皇也开始询问这场战事失败的原因;日本国会则发出了一片失望的批评。用参谋本部次长阪坦一郎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彻底丢脸。”
为了挽回战局;军部决定撤换指挥总将;由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野村吉三郎中将替换荒木光。
柳川正男一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他深知荒木光出身名门;少年得志;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狂妄骄傲;此时心中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羞辱和挫折;他不禁有些为荒木光担心。但随即他接到了荒木光的电话。电话那头荒木光的声音又干又沙。他说他想和柳川正男喝一杯酒;聚一聚。
柳川正男有点迟疑。他知道自己实在不应该再和荒木光私下见面了;但他没有办法拒绝此时的荒木。
这是一间日租界内的高级会所;专门招待日本驻华部队的高级将校和高级行政人员。里面的侍女全部都是真正的日本本土少女;而不是象一般低级的浪人馆之流;充满了朝鲜女子和中国女子。
他们的面前堆了许多清酒瓶子;一个盛妆的艺妓正随着音乐节拍缓缓起舞。
荒木光已经脱掉了军装;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他看上去有些醉了;嘴里却在说:“日本酒就是太淡了;一点劲道都没有。真怀念我们在东欧一起喝伏特加的那个夜晚;你还记得吗;阿男?吧台后那个大胸脯的洋婆子猛对你眨眼睛;我们都以为她是看上你了。她偷偷的对你说了一句话;我们都听不懂;后来旁边有个会说德语的告诉我们;她说她看你是个很有钱很干凈的年轻人;她愿意接你这种客人;问你二十块一晚上干不干?”
柳川正男也不禁大笑:“要是她知道当时我袋里连五块钱都没有;大概会把我从那个酒吧扔出去。”
“那一次;我们差不多走遍了整个东欧。后来我们的钱花光了;你就在路边拉小提琴;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流浪的音乐家原来远比一个流浪的机械工程师会赚钱。”
“为了赚够回程的车票;最穷的时候我们一天只吃一顿;晚上和那些流浪汉一起睡在莫斯科的公园里;睡在阿姆斯特丹的中央车站。”
“要是你义父看到你那个样子;一定会后悔送你来欧洲。”荒木光大笑:“有谁想得到呢;柳川家的大公子和荒木家的长子;居然和那些流浪汉躺在一个屋檐底下。”
柳川也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弯弯的;流光闪烁。
荒木光看着他:“你原来都还记得;阿男。”
“有谁会忘记自己的青春呢。”
“那时候;我们多开心啊。”
“……”
“你退下吧。”荒木光突然侧过头对那个艺妓说。
艺妓行了个礼;打开门;退了出去;体贴地将门关上。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柳川正男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他看了荒木光一眼。
“阿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柳川正男不说话。
荒木光抓住他的手:“阿男;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可能了……阿光;请你不要这样。我们曾经有过快乐的过去;请你不要破坏掉……”
柳川正男的话突然停了。
荒木光已經把他的手指咬在嘴里;用温润的舌头逐一缠绕他的指头。他用充满情欲的眼睛看着柳川正男。
“你的手指;还是那么敏感……”他声音沙哑的说:“其它的地方呢;是不是还是和从前一样?”
柳川正男想抽回手。
但微麻的感觉从指尖阵阵传来;他竟然觉得有点无力。
“阿男……我记得;你这里;有一个敏感点;现在呢?”荒木光慢慢的伸出手;抚摸柳川正男的脖子。
他试着一点点的接近他;象猫一样弓着身子。
柳川正男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荒木光的手腕。荒木光几乎要暗笑了;可就在此同时;他的手腕突然剧痛;柳川正男已经大力将它扭到荒木的背后。
“干什么!阿男!”荒木光猝不及防;痛得叫了起来。
“阿光;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总算还是朋友。请你不要破坏掉我们美好的回忆;请你不要让我讨厌你。”
“力气真大啊。”荒木揉着手;嘟嚷着说;他又抬起眼;看着柳川正男一笑:“这可不象是文质彬彬的小提琴家哦。”
柳川正男转身想拉开门:“阿光;你醉了;好好休息吧。我告……”
他的话没有说完;动作也停了下来。
荒木光从他的身后猛地扑向他;将他拉倒在地。这个海军少将的力气显然也不小。
“放手!”柳川正男低低的道。
“想让我放手的话;就打倒我;从我身体上跨过去吧。”
“好!”
狠狠的一拳;揍在荒木光的面孔上;荒木低哼了一声;但随即同样又快又狠的拳头;还击在柳川正男的脸上。柳川正男只觉嘴里一片腥甜;他知道是牙齿咬破了嘴唇;流了血。他曲膝去撞荒木的小腹;荒木痛得缩起身子;手臂的手气却丝毫不减;猛地卡住他的脖子;柳川正男几乎窒息。
他听见耳边传来荒木的低笑:“你知道吗;阿男;如果我不能得到你;我真的宁可杀死你。”
他不象是在闹着玩。
柳川正男完全透不过气来;只觉头昏脑涨;他用尽全身力气握拳;猛击荒木光的手弯处;他记得那里有一条让手臂发麻的神经;荒木光的手一软;柳川正男猛地反扑;从荒木光的手下挣脱出来;将荒木光反压在身下。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里;柳川正男俯视着对手;大口大口的喘息。
“玩够了吗;荒木光?”
荒木光在他的身下低笑;突然用力抬起身;凑上前去;用嘴含住他的嘴唇。柳川正男一怔;突然嘴唇剧痛;他仰后倒去;用手捂住嘴唇;已经被荒木光咬出了血。
荒木光嘻嘻笑道:“再来啊;阿男;难道从德国回来的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柳川正男只觉得血往头上涌:“混蛋!”
两个男人重新扭打在一起;只听见忍痛的低哼和沉重的呼吸。
他们在地上滚来滚去。
怒火在血液里穿行;被打伤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痛;但是;还有另一种火;与此同时也在他们纠结的身体里渐渐燃起;怪异的热力迅速穿行;从小腹一直燃遍全身。
他们彼此撕扯着对方的外衣;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在痛揍对方;还是在抚摸对方。他们到底是在搏斗;还是在颤抖。
整个情况彻底失控。
暴力;情欲;索取;占有;最原始的本能支配着两人。
紧握的拳变成发烫的掌;摇晃的身体紧紧相拥;就象互相伤害般的激烈爱抚;咬牙切齿;不放过对方;如饥似渴地狂吻;用牙齿和嘴唇在对方身体的肌肉上留下血的印记。
整个世界疯狂颠倒;只剩下不知是因为情欲抑或痛楚的呻吟。
柳川正男大汗淋漓地躺在荒木光的身边;胸膛还在急促地起伏不息。
荒木光也在喘息;声音沙哑的笑道:“很久没有做过了吗;阿男?我就知道你也一定很想要。”
柳川正男疲倦不堪;他疲倦到懒得否认。
“怎么;你那个支那的小情人呢?你还没有碰过他?”
柳川正男闭着眼睛;皱起眉。
他不想和荒木光;在这种时候谈论那个人。
“真的?你竟然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见柳川正男沉默不语;没有否认;荒木光又惊又喜;嘴里却发出嘲弄的笑声:“真丢人啊;柳川君;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柳川正男一言不发地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要不要我为你把他手到擒来?”
“或者是想把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
荒木光笑了两声:“你看我多喜欢你;我并没有打算独占你。阿男;只要你……”
他伸出手去想拉柳川正男的手;柳川避开。
“对不起阿光。”柳川正男没有看他:“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子见面了。虽然我;的确无法讨厌你;可是却非常厌恶这样子和你在一起的我自己。”
荒木光目瞪口呆。
他眼睁睁地看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柳川正男;气得全身发抖;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第 35 章
战事一起;百兴俱癈。
学校停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