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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林海雪源(曲波)-第46部分

小说: 林海雪源(曲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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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董嚷道:“今天是咱们小分队三路大军汇合。”
  杨子荣一拍栾超家的肩膀,“今天的娱乐会,光缺你讲蒋介石和猪八戒争老婆。”
  “饿坏呢,团副大老爷。”栾超家满脸是灰,瞅着杨子荣,“三天没吃饱一顿饭,还不招待招待!”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揉搓得稀碎的高粱米饭团子,往嘴里就填。
  刘勋苍一把给打掉,“现在吃啥有啥,团副大老爷给你准备了个不老少。”
  “快拿!快拿!越多越好!”栾超家一屁股坐在座山雕的大椅子上。
  孙达得躦开长腿向伙房跑去,他现在兴奋得几乎一点也不瘸了。
  少剑波看着被冻得最重的孙达得已经完全好了,内心更是喜欢。拉着栾超家的手笑着问道:
  “你怎么这样冒险?两个人敢闯威虎山来?”
  “因为你们早来了!我怎么就不敢来?”
  “冒失!冒失!”少剑波似笑非笑地嘟囔了两句,“如果我们的战斗失利,那怎么办?”
  “二○三首长,跟着你作战,我从来一点也没想过这个,我不知什么叫失利。”
  少剑波把手一按,“一个指挥员,什么情况都得估计到,这你应该……”
  “是的,正因为我什么情况全都估计到了,所以我才敢来。
  我估计你们一定在这里吃肉,喝汤,开娱乐会。”
  大家一起笑起来。
  少剑波笑着摇了摇头,把手向下一压道:“你没估计到,我们可能赶不上百鸡宴,拿不下威虎山吗?嗯?”
  “因为这个情况不可能出现,所以我根本没估计它。我老栾向来是实事求是,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这样说,你估计对了?你也办对了?”
  “本来吗,”栾超家骄傲地把头一晃,“眼前明摆着的事实,证明我估计得分毫不差。”说着接过白茹递给他的一缸子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饮罢他把嘴一抹,“好酒!”把大家惹笑了。
  “老栾!”小董往他跟前一凑。“你能估计,你估计一下座山雕死没死?”
  栾超家摸了一下后脑,唉了一声,又揉了一下前额,“嗯!
  ……这个……嗯!”
  “估计呀!”小董追问一句。大家笑着看他怎么答。
  “总而言之,总而言之,他死不了,也活不成。”栾超家的眼转了两转,滑稽地晃着脑袋。
  小董把栾超家掀了一把,“早见阎王爷啦!”
  “我说他活不成吗!”
  栾超家自信地答。
  “没死呀!这一下可估计错了!”大家见他答错一起嚷笑。
  栾超家手一摆,“唉!
  慢来!慢来!你们没听懂我估计的全文。我估计的全文是死不了,活不成。你怎来我都能对付。”
  大家为他的善辩而大笑起来。
  “我早把咱们这一仗估计透了,座山雕碰上咱们小分队,就好比三十晚上咽了气。”
  “此话怎讲?”刘勋苍知道老栾又来了疙瘩话。
  “活不到来年大初一。”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百鸡宴上拿座山雕哇!就好比裤筒里抓……”他一眼看见白茹在跟前,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下去,脸一红,笑着自语道:“呔!呔!下道了!这说些啥!”
  小董偏逼他说:“老栾!抓什么?抓什么?”
  栾超家脸更红了,再瞅了一下白茹道:“说句文明的吧!
  裤筒里抓那个玩意,是手拿把卡。”
  杨子荣咧嘴笑道:
  “别往下说啦!老栾又要磨上卸驴,快下道了!”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孙达得拿着一些大肉骨头和几碗大米饭进来。栾超家抢上去,抓了一块最大的狍子腿,上面一朵落一朵落煮得烂乎乎的肉朵,手撕口咬,大吃起来。他甚至连嚼也不嚼,往下吞咽,一阵手嘴忙乱,吃得他满头冒汗。
  少剑波笑嘻嘻地看着栾超家嘴里嚼着最后的一口,喉咙不住地打着饱嗝,便递给他一缸子水。“怎么样?饱了吧?”
  栾超家连连点头,“嗯!嗯!”接过那缸子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哎呀!酒足饭饱。”
  “那么要听你的啦!”
  少剑波微笑着,“一路、二路的计划已经实现了,你的第三路怎么样?”
  “二○三首长,”栾超家搓着他那油渍渍的嘴巴,“你说得真对,那座神河庙,庙里那个牛鼻子老道,他妈的,有油水,真是个钓鱼的饵子,招屎壳郎的大粪。现在我先不讲那个妖道,我先讲一个紧急情况,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三顿没吃饭跑来了。”
  战士们一听紧急情况,马上静下来,有的贴在墙边,有的蹲在地上,渴求的眼光紧盯着栾超家,静等他说什么。
  “是在我去对付老道的第三天的晚上,神河庙下起了清雪。”栾超家开始讲道,“庙里那个城不城、乡不乡、农不农、商不商、不三不四的女人,冒着小清雪,抱着个孩子,走出庙门,直往东北,后拐东南,进了牡丹江流的大冰上,一直向牡丹江上游走去。我感到奇怪,就跟上了她。为了夜里不暴露,我翻穿着军装,白里朝外。雪又不大,半点钟还盖不上脚印,所以我离得又远一些。
  “走了二十里的光景,江边上有一个马架房,她就走了进去。不多时里面一个男人拉了一匹马,套上了一副爬犁,载着这个女人,顺着大江直驰。这一下可苦了我老栾,妈的!两条腿哪能追得上四条腿,可是追不上也得追,我就硬赶死追,真巧得很,半路上雪不下了,还蒙蒙的有点月光,爬犁印也看得清楚一点了。
  “我就继续赶,我想只要她不上火车,不入大道,我就丢不了她。果然这两个家伙一直顺着江流不见人的冰流走,一直三天都是这样。
  “妈的!一副爬犁一天能走一百二,我的两条腿狠劲地躦,也只能走八十里,大雪也跟我硬找别扭,这三天拉下我少说有一百二。眼看就到了山外,我心想:一入大道,行人车马爬犁印一多,就要乱套,一乱套就要丢梢,那还了得!可是我的两只脚磨起了泡,真够呛,任务哪能允许我的脚痛,一咬牙,还是得想法完成任务。我又坚持了一天,第四天傍黑,撵到一个江边不大的小屯落,我想怎么也得歇一歇,解解乏,我就进了村,走进村头的一个四合大院。哟!好时运,院里拴着一匹马。看样子这里还没土改,工作队还没来,大院还是个大地主住着。我这两条腿一见了这匹马,它再也不想走了!可是我的心,一见这匹马也再不想歇脚了。
  “可是怎么办呢?怎么使马到手呢?是不是违犯一下群众纪律呢?我想了又想,妈的,这个情况下不能管那么多,完成任务要紧。我转身出了大院,望空里打了两枪,妈的那家大地主上了我的当,领着他的老婆孩子一大群,跑到屯西一个大菜窖子躲起来了。
  我他妈的拉出了马,心想地主的马是剥削来的,马是咱们穷人的,不是他的,咱们穷人又没分马到手,所以这匹马应该是还没有正式的主,我就不必向谁借。
  拉出来,我脚也不痛了,肚子也不饿了,一出大门就跨上这匹没鞍的光腚马,追赶起来。两天半,一直追到四合站北的蛤蟆塘,这两个家伙入了大路,爬犁印也乱了,根本辨不出来哪是他们的。
  “这时我估计他们一定是上火车了,我就快马加鞭直奔四合站,到了四合屯中间,从南站来了个赶爬犁的,吹胡子瞪眼把我扯住,向我要马,硬说我骑的马是他的。牙口马性说的一点也不差。妈的!
  管你谁的马,我把马一提,奔上车站,那家伙转回头撵到车站,硬要向我夺马。这时围上一大群人,因为哈尔滨到牡丹江的车误了点,等车的人都围上来,正在争得不可开交,忽然从人堆里钻出来两个民兵,朝那家伙就是两个耳光子,拿出小绳把他绑起来,拉到屯里。经过一番审问,听说这家伙是新安镇的逃亡地主冯老六,逃到神河庙专门给匪徒跑交通,我骑的那匹马正是他先套的那一匹,到了那个小屯把它换下来,刚换下两天,我就给骑上了。这家伙不走运,他实指望在这个远乡异地没人认识他,可是他没想到,现在的民兵正到处搜捉逃亡地主回家算账,车站上押得一串一串的,被民兵押着连一声也不敢吭。
  “我进了车站票房,所有的人都瞧我笑,连姑娘媳妇也在内。可把我笑愣了。我想:为啥都上了我的眼?我这个模样也不怎样啊?”
  大家一起笑起来。
  “后来我急忙跑到站长室,一进门看见一个人瞧我瞪着两个眼,满脸是灰,全脸只有一口牙和两个白眼珠是白的,翻穿着棉军装,白里朝外,翻戴着军帽还绑上一块白毛巾,腰里别一支二十响。我一看这人的模样我就笑了,嘴里还嘲笑地说了句:‘这个窝囊兵!看他那个军容。’可是我笑他也笑,我嘟噜一句他也张嘴,好像和我说话,可是我怎么也认不出他是谁。我就朝他走去,他也朝我走来,他还用疑问的眼光来打量我。走到近前,我向他一伸右手,想指责他的军容不整,可是手刚抬起一半,妈的,触上了一面安在墙上的大镜子,我这才发现那个人原来就是我自己,怪不得所有的人都看我笑我。原来我已经六天没洗脸,为了雪地掩护翻穿着衣服,一直我就没发觉。”
  大家捧着肚子,一阵大笑。
  “我这才整顿了一番,勉强像个兵样,在票房里急急地溜了一圈,找我钉的那个梢。嘿!那个女人完全变了样,全身是城市的阔太太打扮,抱着个小孩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
  要不是抱孩子的那床小被,和她脸上那个大大的滴泪痣,我几乎就认不出她来了。
  “傍晚上了火车,我就坐在她坐的那节车上,火车走了一宿,她一直把孩子抱在怀里。那孩子也不哭,也不吃奶,像个死的一样。
  “到了海林,正好政治处李干事到牡丹江开保卫会议。我向他说明我现在在干什么,要求他去牡丹江立即要求保卫科协助。
  “到了牡丹江,那女人便乘着马车到了共和大戏院对过的一个大饭馆兼旅馆。一进门,一个大胖子账房先生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三小姐回来啦?好胖孩子,发财!’他的喊声未落,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妖精,头发都白了却还抹着口红。一见那位三小姐,亲亲热热地迎上去,‘哎呀!我的三闺女,可回来了!’接过去孩子,转到里屋。
  “李干事帮助,由市公安局和保卫科一查户口,一点不错,户口在册。
  “这就来了毛病,她在庙里许愿,那个老道明明说她只住在六十里的屯下,如今却在牡丹江有户口。
  “我就扮了个哈尔滨老客,住在旅馆里。这个三小姐从此不抱她的孩子,而白天在饭馆当女招待,晚上在旅馆烧大烟。
  “第四天来了两个穿洋服的老客,口称是佳木斯来的。他们真是一见如故,说笑打闹,挤眉弄眼的。那两人又常常喊着‘一撮毛!一撮毛’的开玩笑。我想莫非就是咱捉的一撮毛?也许是巧合了?腮上长一撮毛的人有的是,可是他们又提到小炉匠没找着,我却更对这两个新来的老客‘照顾’得多了。
  “这两个人住了三天,每天是大吃大喝,打麻将,可是我没敢近前。
  “第四天晚上,这两个人突然都改了装,换上了大羊皮袄、杌韇靴子,活像个车老板,我便立刻报告了黄科长。
  “保卫科黄科长和公安局的同志,便命我对付这两个,其余的交给他们,事实上这个旅馆早就有了我们的侦察工作了。
  “果然这两个家伙当天上车,又从四合站下车。走了二十里路,在一所孤伶伶的小房前,打了几声口哨,可是没有人出来。因为这房的主人已被民兵捉走了,后来他俩就步行往山里走,五天的路程,一直就到了神河庙。
  “没歇息,二十九日晚上,这两个家伙出了庙门,一个向西北,一个向西南,正是座山雕和九彪的方向。我想一定是匪徒们有什么军事行动和指示。因此我就跟上向西南来的这个。真急坏了人,本当两个都跟,可是眼前别无旁人,我又不能劈成两半,只好丢掉一个。
  “跟到第二天早晨,那家伙在一棵大树下坐着吃饼干。我想再不下手收拾他,进山就不好办了,他又不从夹皮沟走。我手下一个帮手也没有。
  “我就开始下手,本来我想捉他个活的,我大喊一声:
  ‘别动!’我的枪刚指向他,这家伙好辣手,回头就给了我一枪,正打在我臂膀上。”
  栾超家露出臂膀,这才知道他负了轻伤,白茹赶快取药包,她一面上药,他一面继续讲:
  “我看点子不对,开了我的二十响,当当几枪,那家伙直挺挺地躺在雪地里。我的心马上凉了,心想本来可以捉个舌头,没成想把活舌头打成块死肉头,便走上前去搜他的腰。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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