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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孤儿寡母 --第2部-第29部分

小说: 孤儿寡母 --第2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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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大,而他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他在上面苦苦挣扎,却死活也跳不进去。在那时,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此时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他明白在这样高速行驶的火车上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时间在慢慢地流淌,弟弟觉得每一秒钟都过的无比艰难。他贴在扶手上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拼命地用力,却不能确定力量是否传到了手上。他的耳朵、脸、额头在狂风的吹刮下钻心地疼痛。他闭上眼睛,几乎绝望了。此时此刻,他真切地体味到死亡的临近,他的心里是那样的难过。他的大脑无比清晰,他知道自己现在也许只是垂死挣扎,用不了多久整个人就会被冻僵,然后像个冰坨子一样摔在地上。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弟弟心头一热,他听出来那是矮胖子的声音。原来矮胖子就在弟弟前一节车厢上,他此时的位置和弟弟完全一样,他正在试探性地找着难友。弟弟大声地答应着,但所有的声波都被逆向吹来的狂风给卷走了。矮胖子没有听到一点声响,但他确信弟弟离他不远。他不断地说着话,开始的时候他依旧放荡不羁,哈哈的笑着,打趣道:〃林江,我们这次算是免费坐车了,我还从来没有象模象样地坐过火车呢。〃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那张嘴还是不闲着,他开始大骂弟弟道:〃林江,你这个混蛋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离我没多远,我们在一块儿聊聊天也好啊。〃弟弟转过脸,对着前面拼命地吼叫,大风吹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矮胖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最后,矮胖子的体力消耗地差不多了,他发出虚弱的声音,顺着风向,弟弟听的清清楚楚。他在问:〃林江,你是不是冻僵了?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不能松手,万一我们掉下去就要见阎王了。〃弟弟听着听着,眼泪掉了下来,他多么想告诉矮胖子他现在能坚持的住,他还想对他说你那张嘴就老实会儿吧,现在节省体力才是最要紧的。可是,他说什么矮胖子都听不到,矮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不忘扯淡,说:〃林江,你小子有福,好多风水先生都说你爸爸的坟埋在了风水宝地,你们一家子注定要先苦后甜……〃弟弟含着眼泪听着,现在无论矮胖子说什么他都没有丝毫的反感。但矮胖子却不再说话了,接着是死一样的沉静,只有火车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时间慢慢地过去,弟弟感觉离死神越来越近。突然,一条黑影从他眼前闪过,火车载着他飞速前进,后面只传来一声闷响,这个世界便复归寂静。弟弟的心霎时抽成一团,他意识到这列拉煤的车上,除了人,不大可能有其他的东西掉下去,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恐惧。弟弟用尽全力大声地叫喊矮胖子的名字,周围却依然一片死寂。他的身体一晃,差点从车厢上掉下去。他赶紧闭上嘴,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促使他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自己。此时火车驶向直道,变得平稳了很多。弟弟小心翼翼地将整个手腕插到扶手里面,然后慢慢地将两条腿也塞了进去。扶手的空隙很小,他的棉裤被卡在外面,半截小腿都暴露在风中,冰冻刺骨。但弟弟已然顾不得这些,他只想一定要坚持到下一个车站,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妈妈,他还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呢。万一自己出了意外,妈妈肯定会痛不欲生!他想到了矮胖子,他宁愿相信他仍然在前面的车厢上,他们一直在一起:以前铸造厂那么危险的条件下矮胖子都活着跑了回来,今天他也一定能躲过这个劫难!他努力让自己想想高兴的事情,等明天他们回到家,一定要为彼此的死里逃生好好庆祝一番。 
  此时的妈妈正痛哭流涕,虽然宋二叔等人拼命地安慰她,但妈妈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大脑里一片空白,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亲眼看着弟弟爬上火车,那惊险的一幕让她终生难忘。她拼命地叫弟弟快下来,可弟弟什么都听不到,反而随着火车在她眼前一掠而过。 
  这辆车在站里一分钟都没停,而且它跑的是那样快,离车厢几米之外就能感觉到它掀起的狂风。妈妈再也承受不住这突然降临的横祸,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聚了过来,看着伤心欲绝的妈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宋二叔挤进来,紧张地问妈妈怎么了。妈妈泣不成声地说:〃江江被火车拉跑了。〃宋二叔心一惊,但马上安慰妈妈道:〃不会有事的,他在车里呆一会儿,到丰润就能下来。〃妈妈哽咽着说:〃江江还没到车里,我看到他时他正在车厢上悬着呢。〃宋二叔听了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如果不是妈妈亲口说出来,他几乎不敢相信有人能爬上去。但他还是安慰妈妈道:〃咱们先别急,林江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妈妈却还是哭个不停。过了好久,她突然站起身,近乎麻木地说:〃我要去找我儿子,我要去找我儿子……〃说着,她漫无目的地朝人群外挤去。 
  宋二叔等人要拦住妈妈,但妈妈像着了魔一样往外冲,她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神情。她机械地迈着脚步,摇晃着前行。宋二叔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他们决定先把妈妈拉回家,但妈妈突然变的力大无穷。她满脸泪痕,甩着胳膊,任凭几个壮年小伙子也拉她不动。林福增闻讯赶来,他说:〃婶子,你别着急,好人有好报,林江绝对不会有危险的,我现在就陪你一起去找他。〃妈妈抓住林福增的胳膊,像抓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林福增搀着妈妈,妈妈则不停地抹着眼泪,宋二叔他们跟在后面,沿着铁轨向深深的夜色中走去。 
  这段铁路在丘陵中穿梭,风口处阴风习习,寒冷刺骨。走过一段路程,绝望的情绪涌上妈妈心头,她再次泣不成声。绕过几段弯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妈妈的神经几近崩溃,她竟然倒在铁轨上,拼命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悲恸的哭声在夜晚的山谷里萦绕不绝。 
  人们看着妈妈不禁纷纷落泪,他们在为一位母亲的舐犊深情而哭泣,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泣。今天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明天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以来从事的工作有多么大的危险,刚才还在遗憾跑的不够快不能爬上火车的他们,现在却暗自为前一刻的遗憾感到庆幸。 
  妈妈在冷风的刺激下精神恢复一些后就又迈开蹒跚的步伐沿着铁轨前行。她走一路哭一路,到最后,她的眼睛里已经再没有一滴泪水,全身再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轻飘飘的,虚弱的像能被一阵风吹走。她凭着想要找回弟弟的坚定信念,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前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雪越下越大,很快地面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突然,妈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无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她的衣服上沾满了雪花,手被碎石块儿磕出了血迹。她把手抬起来,上面竟然粘忽忽的满是鲜血,她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摔了一跤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她惊恐地朝地上看去,没想到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正在直对着她。妈妈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颓然倒地。林福增赶紧把妈妈扶起来,后面的人紧张地问道:〃又怎么了?〃林福增一扭头,正看到那具鲜血淋漓的躯体,上面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他感到毛骨悚然,连忙闭上眼睛。宋二叔等人走到前面,也都腿脚发软,摇头叹息。时间好像冻结了一样,大家都沉默不语。过了好久,突然有人清醒过来,大声叫道:〃死人已经死了,活人更要紧啊。〃林福增也一下转过神,他使劲儿掐住妈妈的人中。妈妈的头轻微摆动,嘴里发出痛苦的喘息声,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有人在后面说:〃使点劲儿。〃林福增面带难色道:〃已经够用劲儿的了。〃宋二叔上前,将他推到一边,用尽全力掐下去,他知道在这样的低温下妈妈每耽误一分钟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终于,妈妈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大喊一声〃江江〃,然后嚎啕大哭。她从宋二叔扶着她的手臂上挣扎着爬过去,抱住那具冰冷的躯体,以头撞地。众人纷纷拉扯着妈妈,但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们只能暗暗感慨这个女人真是命苦。妈妈已然丧失理智,她拼命地撕扯着每一位搀扶她的人,她甚至去扣,去挠,去用牙齿咬。但没有人敢松手,他们稍微松懈妈妈就会运足全力向冰冷的铁轨撞去。这时,一辆火车轰鸣着驶来,妈妈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她咬牙切齿地要冲上去,但终于被人们拦下来。妈妈嘴里吐着白沫,再度昏厥过去。宋二叔指挥林福增把尸体背上,然后自己再给妈妈掐人中。林福增壮着胆子靠近尸体,他的心突突直跳,那对儿眼睛仍然在死死地盯着他。他心一横,伸手合上那对流露着无限惊恐的双眼,却突然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林江!这时,妈妈刚刚醒来,林福增兴奋地对妈妈喊道:〃婶,他不是林江。〃大家都惊呆了。 
  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人在极度绝望之际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线机会。她挣扎着凑过去,仔细地端详,果然不是弟弟。地上躺着的这个人黑黝黝的,不是别人,正是矮胖子。正如我们前文所说,弟弟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他,他从车厢上掉下的瞬间就被风卷进了车轮里,两条腿被齐刷刷地轧掉了,他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昏死过去。他的伤本不致死,但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得不到任何的救助,在他昏死之际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光了。大雪掩盖了他的尸体,也掩饰了他面对死亡时凄苦的表情。他现在就直挺挺地躺在铁轨旁边,两只脚已然不知被火车拖到了哪里。他从铸造厂的事故中逃脱出来,却终归命丧故里,给人的感觉真是一种逃不脱的宿命。对他来说也许死是一种比较好的归宿,如果只是落下终生残疾,那么他又该如何去面对今后的生活呢? 
  妈妈确定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后,再度瘫软在地,竟然又一次失声痛哭。人们都掉下了眼泪,就在刚才,这个人还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而现在,他却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没有了任何知觉。就算他不是自己的亲人,但终归还是自己的同类,看着他死时痛苦的表情,任你铁石心肠也不能不掉下心酸的泪水。 
  妈妈他们继续前行,她整个人已经虚脱了,但还是挣扎着向前跋涉。时间慢慢地流逝,他们也不知走了多远,天渐渐亮起来,每个人都一脸疲惫。突然,林福增叫道:〃婶子,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林江?〃妈妈抬起头,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人正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往这个方向走着。妈妈揉着干涩的眼睛,一看那步伐就知道是江江。她的腿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弟弟也看到了妈妈,他飞快地跑过去,扶起妈妈。妈妈一把搂住弟弟,失声痛哭。 
  弟弟轻声安慰着妈妈,妈妈抬起头,泪眼模糊,初时的兴奋现在已转化为巨大的悲痛。弟弟的耳朵被冻破了,双手被风吹开一道道伤口,不断往外渗着血水。他在车上几乎失去了知觉。事后他对我说,当时他只能控制自己身体的两个部分,一是眼睛,一是舌头,而藏在嘴巴深处的舌头也都麻木了。他拼命睁大眼睛,虽然外面也是茫茫夜色,但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是活着的啊。他生怕自己只要合上眼就再也不能醒来。隆冬时节,在以每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飞驰的火车上,弟弟将血肉之躯紧紧地贴在车厢上。在他半睡半醒之际,火车终于在丰润站停了下来。弟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咬咬嘴唇,确信自己真的活了下来,原本干涸的眼睛流出了兴奋的泪水。他挣扎着要下车,却发现自己用尽力气身体却纹丝不动。他借着路灯向前面望去,根本没有矮胖子的影子。他万般惊恐,他知道火车只是在这里短暂地避让,几分钟后就会继续前行,如果他无法在这里下车,那么他基本上就丧失了任何生还的可能。他张大嘴巴,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直到一个值班的警察跑过来。那人见弟弟趴在车上,上去踢了他两脚。弟弟挂在上面,可怜巴巴地向他求救。半天他才明白怎么回事,此时火车已经发出即将启动的鸣笛声。弟弟睁大眼睛,心急如焚。在火车启动前的一瞬,警察将弟弟抱了下来。弟弟瘫在地上,背上的工具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警察看弟弟的打扮就知道他是扫煤的,他吸着冷气,责骂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弟弟一声不吭,他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只是呼呼地喘着粗气。 
  那个警察还不错,虽然没好气,但终归还是把弟弟拉到了值班室。他给弟弟倒杯热水,弟弟喝了几口,血液终于暖了过来。他尝试着活动四肢,只觉得腰酸背痛。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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