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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部分

凤冠天下-第286部分

小说: 凤冠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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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是永远找不回来的时光,只能追忆,不可复原。

    偶遂良闭上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深吸口气,再睁开时,面上一抹清淡笑容将心情深藏。

    “殿下多心了,遂良效忠之心从未改变,无论生死都心甘情愿追随殿下身后。”

    “是吗?那就算我多心好了。”易怀宇起身端坐,重又提笔蘸墨半悬纸上,只是,许久都未落笔。

    笔墨不动,门前身影也凝住一般静默长立,记不清僵持有多久,当易怀宇被四肢百骸袭来的疲惫压得无法喘息时,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将笔墨纸砚尽数掀落。巨大响动引来惊慌失措的下人,也不知道是谁腿脚利索跑去告诉了苏诗韵,待鬓发不整的苏诗韵赶来时只见易怀宇双臂撑在书案上似是十分愤怒,而偶遂良靠在门边,嘴角一大块淤青浓紫。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发什么脾气?”苏诗韵倒吸口气,手忙脚乱掏出绢帕想要替偶遂良擦拭。

    “苏姑娘不必理会我,赶紧收拾收拾行囊吧,如无意外,明天我就找人送苏姑娘回颖池郡。”偶遂良偏头躲过绢帕,语气仍是淡然平静,“殿下事务繁多不便打扰,遂良先行告辞。”

    偶遂良调头离去,苏诗韵想追又不敢,半是着急半是担心转身,怯怯目光如胆小的孩子一样望向易怀宇。易怀宇一肚子火气费了好大劲才止住,沉着脸坐下,十指交缠撑住下颌:“让他走,看他就有气!”

    苏诗韵不清楚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刚才与偶遂良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分明看到偶遂良眼中少了某种光泽,令她忍不住感到凄凉。

    “何必生这么大气,就算偶将军做错什么事,看在他为你尽心竭力的份上也该体谅才是。”苏诗韵小声劝道,挺着肚子走动书案便试图收拾一地狼藉。那样身形自然是无法顺利弯腰的,易怀宇看得不忍,铁青脸色化解许多,叹口气从身后抱住苏诗韵,整张脸埋进雪白颈项间。

    “韵儿,若是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此大度原谅我吗?”

    苏诗韵茫然想了想,轻笑摇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小心翼翼拉住易怀宇手掌引到隆起的腹部,苏诗韵安然闭眼,柔软唇边翻上一丝浅笑:“殿下绝不会辜负我,我相信。”

    说好爱她一生却要娶其他女人,这算不算是辜负?易怀宇心如乱麻难以说清,皱起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地无力。

    边陲战事吃紧,易怀宇在四处筹集兵力的同时还要忙于许多琐事,整整三天几乎是脚不停歇、夜不能眠。第一天才目送载着苏诗韵的车马离去,第二天请奏皇帝定下出兵时间,第三天就要象征性地娶司马荼兰过门——司马荼兰有孕在身不可同房,但司马原和姚俊贤非要易怀宇在出征前完成婚事,在诸多大臣皇子的见证下彻底将两方势力联合。

    遥国边境烽烟四起,帝都之内、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不过短短几日便造就了天下动荡之势。

    然而再动荡,婚宴上的人还是要保持笑容,不管真心假意都要高高喊上一声“恭喜”,拿着民脂民膏当做不得不送的贺礼,顺便在觥筹交错间三三两两耳语几句,装作无辜地对混乱形势长吁短叹。

    太子懦弱无能众所周知,在这个节骨眼儿能挑起遥国大梁的人极有可能谋个权、篡个位使江山易主,而与司马家联合的易怀宇无疑是最有争议也是最热门的人选,这点从太子不肯来祝贺婚事且时常私下里对易怀宇冷嘲热讽就可见一斑。能混入皇城朝廷的文武官员都不是张脑袋吃饭用的,谁会看不出此消彼长的对垒形势?不过是深知此时更要明哲保身才勉强来赴宴罢了,易怀宇才一离席,一群大臣蝗虫飞过似的,只剩狼藉。

    与潮水般退去的吵闹相对,燃着垂泪红烛的婚房里静默无声,床头坐着出奇安静的司马荼兰,除了呼吸与心跳声别无其他。

    吱嘎,房门被推开,透过盖头隐约可见一道身影走进。

    “明早一起到将军府拜礼,后日我启程去南陲,你直接住在将军府好了。”平平淡淡的话没什么感情,甚至不如那一身酒气强烈。易怀宇走到桌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便一直坐着,完全没有就寝的意思,哪怕睡意缠着醉意泛上也只是单手撑额闭目小憩。

    司马荼兰早料到不可能有谁来掀起盖头温柔细语,索性自己摘掉,一双凤目斜向桌边:“累了就上床休息,我又不是猛虎野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倒是好精神,怎么折腾都不会累——呵,我差点忘了,掀风作浪的都是你那位舅父,你只需坐享其成就好,哪会劳累呢?”易怀宇一声哼笑,不满之意赫然,依旧坐在桌边不肯挪动。

    遥国最是心高气傲的皇子奉子成婚,这种事易怀宇定然不会坦然接受,何况他心里还惦念着一见钟情的苏诗韵,即便司马荼兰怀着他的孩子,那份该有的柔情怎么也拿不出来。不过司马荼兰并不介意——他不肯动,她主动过去不就行了?

    走到桌边抢下易怀宇手中酒杯,司马荼兰面色如常地自斟自酌,待到酒意微醺、易怀宇瞪着眼看她时才不冷不热撂下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南陲。”

    易怀宇并未喝酒却险些呛到,不可思议地看向司马荼兰,比印象里更显瘦削的脸颊隐隐透着坚毅,与初见时那个高傲好胜的司马家千金没有任何区别。深吸口气,易怀宇有所动容:“怀着孩子胡闹什么?我又没有说你怎样,发发牢骚而已。”

    “你发你的牢骚,我做我的决定,不冲突。”司马荼兰笑笑,提起酒壶想要再喝上一杯,不料易怀宇伸手夺过酒壶,微皱眉头面色凝重。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司马荼兰摘掉耳坠发簪,自然目光坦荡相对:“易怀宇,你是不是以为我同意嫁你是为了孩子,或者为和你一样的无聊目的?抱歉,我这人性格不好,但还没卑贱到卖掉自己的地步,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司马荼兰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做你的妻子。”

江山故曲Part。32

    曾经笑谈时易怀宇和偶遂良也讨论过女人,得出结果是,女人难缠,一旦偏执起来更加可怕。事实证明这个结果没有错,当司马荼兰出现在他的帝业道路上时,他终于明白世上竟然真有能够压制他的人存在。

    司马荼兰怀孕只有三个多月,看起来并不明显,如此一来穿上宽松衣衫倒也看不出身怀六甲之态,饶是如此易怀宇仍不敢大意——既然已经成亲,未婚先孕之事被发现无关紧要,怕的是司马荼兰腹中孩子有什么差池,倘若一不小心失了这孩子,司马原必然提着大刀来找他拼命。

    “我该拿你怎么办?”

    出发前,易怀宇面对动作利落翻身上马的司马荼兰呢喃问道。

    “随便,反正我是跟定你了。”获允随军同行的司马荼兰又恢复往日神采,举手投足间风姿飒爽而不失雍容,浅浅一笑,便让远远偷看的士兵们心猿意马。

    易怀宇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除了无奈就只有叹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拿一个女人没辙,更没想到由于两个女人的关系,本来毫无阻力的夺位道路变得坎坷崎岖,甚至险些因此失去一生中最为信任的心腹、挚友。

    想到偶遂良,才见些轻松模样的易怀宇又添一身躁意。

    那天在书房他、冲动之下打了偶遂良一拳,之后易怀宇一直处于愤怒伴着后悔的状态中,偶遂良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做他该做的事。相交二十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好友脾性,这让易怀宇极其沮丧,尤其是看到偶遂良不着痕迹地避开司马荼兰时,心里隐约还有几分愧疚。

    先是推脱责任一般甩手,后又抢走至交好友喜欢的女人,这种该挨千刀万剐的事他究竟怎么做出来的?

    易怀宇自己也想不清楚。

    前往南陲的道路与上次相同,艰难险阻无处不在,暗藏内鬼虎视眈眈,每走一步都危机重重。好在作为副将的偶遂良始终跟在身边,不然易怀宇真想拔剑把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通通斩杀,免得看着心烦。

    “殿下的耐性越来越好,比以前强许多。”为着这事,许久没有交谈的偶遂良意外地开口夸赞了易怀宇。

    “到这种时候父皇还称病躲着我,出征连兵力都不肯给足,摆明要我去送死,我还能期望些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唐柯那头蛮牛然后回到帝都,如果拿出确凿证据证明太子罪行而父皇仍不肯加以处罚,那么我就有理由作出行动了。”深吸口气转动剑柄,坚毅目光望向远处起伏山峦,易怀宇挑起唇角,眸如星火,“在这之前我会忍耐,太子越是捣鬼越好,待到一堆证据在手,人心所向,我还怕什么众口谴责?”

    易怀宇的喋喋不休只换来偶遂良片刻沉默,而后是意味深长的一瞥:“只要有关皇图大业,殿下总能明辨得失,果断取舍。”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注定不是英雄,为了达成所愿,也不在乎背负一些骂名。”淡淡地,易怀宇应道。

    他怎会不明白偶遂良话中含义?先允诺一人死生不渝的爱,后又不明不白与那颗最有价值的权势棋子有染,司马荼兰怨他、偶遂良怪他、全天下瞧不起他,这些他早已预料到,只是不在乎而已。

    欲为帝王者必须认清什么东西最重要,绝不能被感情蒙蔽双眼。不是说社稷江山比儿女情长重要,而是要有取舍有先后,一统天下再柔情蜜意不是不可以,可等享尽天伦后再图谋帝业就来不及了,所以,面对苏诗韵和司马荼兰,以及他最看重的朋友,易怀宇果断地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那条路。

    “将军,药熬好了。”愣头愣脑的小士兵打断了易怀宇和偶遂良难得的对话。

    接过药碗,易怀宇凑近闻了闻,立刻皱起眉头:“又苦又涩,她能喝得下去么?”

    “安胎的药,再苦司马小姐也会甘之如饴。”偶遂良动动嘴角似笑非笑,“再怎么说殿下也是孩子的父亲,这种事不该我想着,以后请殿下自觉一些吧——司马小姐是您的妻子,这点已经不可能改变。”

    看似平常的劝说让易怀宇陷入沉默,端着碗走向营帐,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路上几乎都是偶遂良在照顾司马荼兰,不出面却处处考虑周到那种,就连安胎药也早已备好,换做是他绝对无法做到如此周全。事实上易怀宇很感激偶遂良的细心体贴,许多年来他能专注于雄心壮志放手一搏,很大程度都要倚仗身后这位得力心腹,可以说,没有偶遂良就没有他顺风顺水的势力扩张之路。

    可是,他能给偶遂良的有什么呢?

    忽地停下脚步站定,易怀宇没有转身,低沉声音带着一丝困惑:“遂良,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什么?”

    沉吟少顷,偶遂良平淡回答,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去。

    “我想亲眼看殿下登上帝位、君临天下,也希望苏姑娘和司马小姐都能得偿所愿,可惜,后者永远不可能实现。”

    世上只有一个易怀宇,而爱人之心,不可分享。

    算不上愉快的交谈短暂而沉重,易怀宇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思索感情抑或是责任等等,提足向前,脚步说不出地疲惫。由于司马荼兰孕期觉轻,易怀宇特地给她选了营帐较少的地方休息,要走过去颇需一番功夫,本来还担心横穿军营走到时药会不会凉掉,结果不等走到一半,药便尽数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巨响令得易怀宇浑身一颤,打翻的滚热药汁溅到手上引来阵阵刺痛,然而易怀宇根本没有时间管皮肤是否烫伤,他耳中只听得到人群惊慌呼喊,眼中只看得见火光自前方冲天而起,而那里,正是司马荼兰帐篷所在方向。

    “荼儿!”

    失声惊呼自易怀宇口中发出,没有考虑火光之后是否有敌人埋伏,也没有考虑这般鲁莽是否得当,在将士们还紧张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已经发疯一般冲入火海。

江山故曲Part。33

    浓烈的烧焦气味扑面刺鼻,迅速蔓延的火势则令人心惊,眼尾余光瞥见衣角被火星引燃,偶遂良眼疾手快脱去战甲和外衫,目光仍努力地在滚滚浓烟中仔细搜寻。

    火势能在短短瞬间扩大如斯说明有易燃辅料,或是油,或是其他,同时也说明有人暗中捣鬼。

    走到近处发现起火点距离司马荼兰住处尚有一段距离,这让偶遂良高悬的心稍微放下,但他不敢减慢脚步,谁知道大火之后是不是还有冷枪暗箭呢?焦急地在一片混乱中拼命寻找时,耳畔不停传来易怀宇声嘶力竭的呼声。

    “荼儿!荼儿!”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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