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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部分

雪中悍刀行-第617部分

小说: 雪中悍刀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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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轻人姓郁,听说先前是个游手好闲的外地赴凉士子,投靠无门,找不着油水足的官府衙门,才托关系进了这里,跟姓郁的同时进屋子任职的杂流官吏,还有六七个,既有北凉本地饱读兵书破天荒沾带着书卷气的将种子弟,也有跟郁姓年轻人差不多的根脚,都是些别人捡剩下不要的外乡士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这屋子年纪大的前辈们,大多是些官场上没混出头的失意人,有个共同点,就是脖子硬膝盖更硬,不懂卑躬屈膝,平日里最喜欢借酒浇愁,一喝高了自然也就管不住嘴地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然后突然有一天就被拂水房的谍子拎到了边境上,他们甚至都没办法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就此凭空消失。他们起先胆战心惊,以为是要被那位喜怒无常的褚大魔头砍脑袋玩耍,后来才知道是帮忙做些剖析战局的事情,也就逐渐心安下来,只是虽然是成了都护府的客人,是帮都护大人做事,可既没有官身品秩,也没有薪水俸禄,不着天不着地,真不算什么美差,好在他们这些人在官场上早就磨光了雄心壮志,对于屋内枯燥乏味的公事,也都熬得住性子,加上褚禄山褚大人的名头太骇人,每人都兢兢业业,就怕自个儿哪天让褚禄山觉得是个不愿意任劳任怨官油子,然后就被咔嚓一声剁掉了脑袋。

    时常进出这屋子的外人,都是从拂水房那儿走出的家伙,不断给屋内众人送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南朝兵部最近升迁情况的文书,户部有关各地的粮草损耗程度的折子,甚至一些质地不一的纸张上,具体到那一座烽燧哪一条驿路的修缮款项都写了。而这些拂水房谍子来去匆匆,进入屋子都一言不发,放下档案秘录就默然离开,始终目不斜视。用屋内暂时主事的洪大人私下说,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睡觉不闭眼的狠人。年纪大些的,像洪大人都信奉多做事少说话,最多偶尔感慨几句,而像那个叫郁得志在内年轻人,则要更加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在屋内畅所欲言,年轻赴凉士子李豫和父亲是陵州县令的赵缨,两天前还大吵了一架,就北莽大军到底是主攻流州还是佯攻流州吵得翻天覆地,连褚大人都给惊动了。

    黄昏时分,眼神不济的洪大人哪怕坐在光线最好的临窗位置,也开始点燃一盏油灯,然后他扭脖子的时候,听到一阵习以为常的细碎脚步声,转过头望去,是个脸孔极其年轻稚嫩的拂水房谍子,进入屋子后,把怀中一封东西交给了负责接收物件的王桂芳王大人。洪大人对这些曾经让他们北凉所有官员感到毛骨悚然的阴影中人,已经不再那般畏惧,倒不是说洪大人胆子肥了,而是毕竟在给都护大人办差,无异于脑门上贴了张金光闪闪的保命符嘛,有啥好怕的?不过要说洪大人对这些人有好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光是他,屋内大多数人,都不想跟拂水房扯上半颗铜钱的关系。

    洪大人无意间发现老友王桂芳等那年轻谍子走出去后,露出一脸小心遮掩的嫌弃和晦气,用手指捏着那本份东西,迅速放在后生郁得志的书案上。

    洪大人站起身,假装去看墙壁上的地图,途径郁得志那张桌子,瞥见那是一张应该是被人随手扯下的书页,被鲜血浸透大半,只是血迹已干。

    洪大人无奈摇头,这些拂水房谍子也忒不讲究了,隔三岔五送来的东西,要不就是皱巴巴,跟曾经从水里拎出过似的,要不就是还能抖搂出砂砾来,今儿这次就更夸张了,还染着血。

    屋外暮色中,那名年纪轻轻的谍子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然后走下台阶大踏步离去。

    谍子看到一位身穿便服的年轻人站在院门口,相互一个打量,谍子的眼神充满了隐藏极好的戒备,直觉告诉眼前这个家伙如果是敌人,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两人擦身而过,年轻谍子即便明知此人能够出现在褚大人亲自盯着的都护府,那就肯定不会是北莽的密探。可年轻人还是不易察觉地微微弯腰,一只手缩在了袖管中,等到两人距离拉开,他才如释重负,发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心满是汗水。年轻谍子有些好奇,那家伙岁数也不大,为何能让自己下意识便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当徐凤年悄悄走入屋子,书案靠近屋门的王桂芳抬起眼皮子,只当是又一位拂水房谍子,站起身伸出手。

    徐凤年轻声问道:“刚才送来的东西在哪里?”

    那个郁得志猛然抬头,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这位微服私访的北凉王微微摇头,会意的他只是站起身,把那张纸交给徐凤年。

    他正是中原豪阀郁氏长房长孙的郁鸾刀,化名郁得志,在这栋屋子里打着杂,籍籍无名,整天对着那些方志密档文献挑挑拣拣,其实郁鸾刀只要想弄个官位,不说别人,深受徐凤年敬重的凉州刺史胡魁就可以给他一个正四品武将。郁鸾刀递给徐凤年的那张纸,是旧南唐前朝文豪刘京生那部著名散文集小窗闲情的一页,在春秋遗老中广为流传,但这南唐版珍本的书页算不得有多值钱,书页上的文字内容也是脍炙人口,但是书页后头加上去的那一行落笔仓促的字,也许不是字字千金,但肯定比落笔之人的那条命,更贵一些。

    大战之前,先死斥候。

    但是很多人不清楚一件事,谍子会死在更前。并且只会死得无声无息,连悲壮都称不上。

    郁鸾刀想开口解释那些零散晦涩不成文的字,在拂水房独有密档中应该串联解释为什么。外人不知拂水房有一部极为隐蔽的解字书,不同死士谍子对应各自的说文解字,所以哪怕一封机密谍报被北莽截获,依然是毫无意义。而送出这张书页的谍子在拂水房代号是二十四,郁鸾刀则需要在案头那部解字书上去翻第二十四篇,就可以得出准确内容。

    徐凤年默不作声,紧紧握着那张书页,走到墙下,抬头看着一幅姑塞州形势图。

    洪大人一头雾水,不像是那些行事刻板的拂水房谍子,猜测此人会不会是跟都护府上哪位大人物沾亲带故的将种子弟,否则可走不进这屋子。看情形,被他和王桂芳私下说成“郁郁不得志才应景”的郁得志与此人多半熟识。洪大人扯了扯郁得志的袖子,轻声说道:“小郁,是你朋友?这可不合规矩呀,若是被都护大人知晓,你我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郁鸾刀轻声道:“无妨。”

    往常再好说话的洪大人也忍不住急眼了,褚都护订下的规矩在北凉边境比天还大,你一个小小士子说无妨就无妨?到时候一屋子人都要被你坏了规矩的郁得志连累惨了!

    洪大人正要提醒那年轻人一句该离开屋子了,冷不丁听见那人碎碎念着,“史家不幸国家幸,国家不兴诗家兴”

    寒窗苦读多年的洪大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不是旧南唐散文大家刘京生写在小窗闲情里的段落嘛。

    接下来洪大人看到那个年轻人轻轻抚平有些褶皱的书页,递还给郁得志。

    郁鸾刀接过书页后,交给洪大人,淡然道:“洪大人,这张书页可以归档了。书页所载文字,下属已经解字完毕,稍后有劳大人请人送往褚都护书房。”

    洪大人接过书页,惊鸿一瞥,没什么深刻印象,只是觉得那些字勾画生硬,转折凝滞。

    女子耍刀男子绣花一般,真是不堪入目啊。

    洪大人没来由猛然抬头,瞧见那年轻人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让这位大人顿时悚然。

    但是很快年轻人就笑了,轻声说道:“大人是不是觉得书页上的字,有些不堪入目?”

    被看穿心思的洪大人讪讪一笑,不好应答。

    那人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略微提高了嗓音,“屋内诸位大人辛苦了。”

    说完这句后,洪大人还来不及腹诽什么,就看到他径直走向屋门。

    洪大人先是看到王桂芳呆若木鸡站在门口,之后才看到屋外站着北凉都护褚禄山,骑军统帅袁左宗,步军统帅燕文鸾,后边还有许多人,洪大人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如果说这还不算惊世骇俗的话,那么更加让洪大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个年轻人,就那么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屋外那些在北凉当之无愧最为权势煊赫的一小撮人,都在给他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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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不用讲理() 
都护府大堂,燕文鸾看着主座上那位穿着黑底绣金大蟒袍的年轻人,不知为何有些神游物外,记起当年大将军披上凉王蓝缎蟒袍后,他跟钟洪武刘元季几人都忍不住凑上去摸了几把,只是这帮老家伙,除了何仲忽陈云垂两人还站在屋内,钟洪武已经死了,尉铁山刘元季退出军伍回家养老去了。至于更年轻的那拨,就说大将军六个义子,如今竟然只剩下一半。燕文鸾作为赵长陵那座山头的重要大佬,对陈芝豹自然寄予厚望,在老人心中,北凉最好的那天,就是徐凤年坐镇凉州陈芝豹战之关外的那一天,可惜这辈子是见不着这幅场景喽。燕文鸾收回心绪,此时徐凤年在询问褚禄山有关北莽大军主力的动向,对此褚禄山也没办法给出确切答案,哪怕北凉谍子和游弩手已经损失巨大,董卓那乱七八糟的兵马调度也让都护府感到一头雾水,这就像一个天象境界高手跟低一层境界的指玄高手对峙,有了优势却没有光明正大出招,同时也没有玩什么阴险偷袭,而是在自己地盘上先乱拳一通,倒是也不怕自乱阵脚。

    徐凤年打趣道:“数十万大军的大规模换防,可不是儿戏,意味着需要一笔天文数字的粮草兵饷来支撑。董胖子这是跟咱们北凉显摆他的家底雄厚吗?”

    顾大祖作为边帅之一,相较燕文鸾陈云垂何仲忽这三位品秩相当的老将,跟新凉王的关系要更加纯粹,毕竟当年相逢于北凉境外,算是徐凤年请来的贵客,所以顾大祖言谈之间就多了许多“余地”,此时笑着附和道:“反正也不真是这位南院大王的家当,挥霍起来不心疼。”

    褚禄山双手十指交叉在胸前,双条粗壮胳膊搁在椅把手上,细眯起眼,嘴唇微动,似乎在自言自语。

    徐凤年望向顾大祖,还没有说什么,这位旧南唐国的头号名将就直起腰,正了正衣襟,心有灵犀地开口说道:“凉王是想问能否战之境外?”

    徐凤年点了点头,当年旧南唐的亡国,就在于双手奉送给顾剑棠在战场上的所有主动权,精锐兵力悉数龟缩境内,导致了先是水师覆灭,之后就更是情理之中的兵败如山倒了,否则按照顾大祖的经略,顾剑棠打下南唐起码要多掏出二十万的伤亡,更关键是届时南唐就国可以借此养出一股气,不惧死战。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北凉号称三十万铁骑,当然不是三十万边军皆是骑军,事实上撑死了堪堪半数,但就算是十五万骑军,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十万匹战马的丰富储备,这绝对正是北凉敢于跟北莽扳腕子的底气所在。可以说北凉如果没有后顾之忧,若是朝廷有足够的支援,这么一支不论装备还是战力都无可挑剔的无敌骑军,完全可以在西北边境上主动出击找寻机会,很简单的道理,版图相对北莽南朝而言算是狭小的北凉,大可以四面出击,在某一处单独的战场上,始终保证着数量上的优势,退一万步说,即便北凉骑军跟北莽边军兵力持平甚至是小劣,也可以毫无悬念吃得骨头都不剩,然后稍作补给,转战下一处战场。当下北凉面临的困局就在于朝廷打定主意隔岸观火,不光是西蜀方向无路可退,在蓟州动荡以及袁庭山成为蓟北豪强后,甚至连北凉的右侧肋部都成了不大不小的隐患。顾剑棠的确没办法在北凉内部掺沙子,但是在两辽和北凉这东西两线之间做点手脚,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顾大祖卖了个关子,玩味笑道:“倒也不是不行,就看北凉有没有魄力了。”

    燕文鸾微笑道:“顾将军前两天提了件事,大致意思是说是以目前的幽州兵马守住葫芦口,不难,幽州步卒就足以胜任,那么闲下来的那些三万多骑军,可以扫平蓟州,为北凉获取更大的伸展地利,到时候不管凉州还是幽州战事陷入胶着态势,这三万轻骑就能够绕出一个弧线,直接插入龙腰州。如此一来,北凉不存在只能一味被动挨打的死局。不过蓟州”

    燕文鸾说到这里,就故意留白了。何仲忽陈云垂两人的视线交错而过,然后都望向徐凤年。当今天子在祥符元年入夏以来,表现出了一副让朝野上下都费解的姿态,哪怕杨慎杏出师不利,哪怕阎震春的骑军全军覆没,皇帝陛下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震怒,主帅卢升象的帅位虽说风雨飘摇,可这不是战况不利导致的,而是一开始便是这般惨淡光景,现在反倒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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