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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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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写的,作家叫关尔,他说没有。

    真没有?真没有。我说那你走吧,遂将装修费付给了他。

    原来这个卫生间与我那小说里的杀人现场一模一样。

    这是港台式卫生间。大约二十五平方米,抽水马桶、盥洗盆及浴缸所占不过四
分之一面积。其余用着什么?理论上答作用做起居室;实际上用意非常暧昧。

    这么说吧。比如你将布幔一拉,隔开了那四分之一,这里就成了一个华丽的包
间,可以跳舞,也可以摆上桌子形成至少两个牌局……说白了,这种卫生间是可以
长情绪的。

    浴缸很大,可以两人共浴;背总之是要人搓的……我在小说里写着那一对换上
浴衣以后没有就进浴缸,而是在浴缸套跳了一曲慢板。那男的当然不知道这是死亡
的慢板;他不懂音乐,不知这个曲子叫《天鹅》,写临死的天鹅。圣桑的传世之作。
多数会跳舞的人并不懂音乐。

    一切就绪以后,我将吴越带了来。我将一把锃亮的新钥匙很庄重地交给她。

    她开了门,环视完毕,深感满意。

    我给她一只塑料衣袋,她取出来的是一件浴衣。她将它一下子扔到床上,扑过
来打我,直叫不要脸不要脸。

    我俩一起沐浴。我同王静结婚八年,没有共浴过,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浴缸,在
将要安上浴缸的时候家又破了。

    吴越临走时沉吟了一下,说应该买一套家庭影院。我想她是想和我一起看带子,
很高兴地答应了。第二天一套家庭影院就落了户。

    吴越不停地为我提供新带子,但一次也没认真同我看过。过了两三个星期我明
白了,她是怕我寂寞。

    寂寞是个大问题。其实现代生活的花样远胜过去,但人们还是常常寂寞。因为
心态变了。越刺激越需刺激,刺激之后则需强刺激,当刺激不能如期到来之时心就
像病了一样。

    我和吴越,除了业务往来以外,“自己的幽会”每周只有两三次,每次也不过
两三个小时。每次她急于回家却又不愿行色太露的样子使我心情复杂,觉得不公平。
这人相当狡猾。

    就这么复杂着,秋天来了,王静她们的川东民俗组画五十幅全部完成。幅幅是
珍品。

    那么我要去一趟香港了,估计要个把月。公司业务我已安排好,我牵挂的只是
吴越。我对她感情已深,一想到又要分离这么久,真是十二分的不情愿。

    但一来我应该帮助王静,这也算我对她的伤害的弥补吧;二来这或许也是复婚
的重要之举。老汉儿说得对,她的心已经平和了许多。这个,我从与她通电话中就
能感觉出来。

    说实话,在吴越带来的短暂欢乐之后,是大片的寂寞。对于一个不喜欢打牌和
过夜总会的人来说,有着真正意义上的熬夜。现代人越来越不读书了——包括连我
这个写过书的人,而报纸杂志在上班的间隙中就已经浏览完毕。现在什么都是浏览。

    对这大片寂寞的主要消解,是与王静通电话。当然啦,还有泰然。

    现在我与王静商定了若干细节。明天我将向吴越告别,因为不可能由吴越到机
场来送我。我拨吴越的电话。我现在常常同这个女人通了话立即又拨另一个女人的
号,自己都有一种妓院老板的感觉。

    次日下午,吴越早早地就来到了家家。家家,是她对我现今这套住房的称谓。
如同王静的“他爹”用的聪明,吴越这个“家家”也很聪明。现在的女人比男人聪
明。“家”既不是家,又是个家,或者说它没有家的资格却有着家的性质,个中滋
味一言难尽。当我们互相说“走,回家家”时,可以坦然得无与伦比。

    吴越带来许多半成品,默默地做菜。做菜不要命,要命的是默默。我终于感到
了她不愿意我去香港。我问了出来。

    她说:“莫非要我巴不得你去香港?”

    “怕我在那里起花心?”

    “怕这个?香港本地女子不漂亮,漂亮的都是内地去的,都有主儿了。你那几
两散碎银子,去了别上街吧,免丢丑。”

    “那你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泰阳。”她放下活计,靠过来,下巴搁在我肩头上,半晌,说:
“我只是不习惯没有你了。”

    我的心一下裂成几块。但我故作轻松,说:“没有我?你是说我此去凶多吉少?”

    “不要胡扯!”她突然很不耐烦,离开我,继续忙活。

    我很难受,就走到阳台上,俯看那艰难的车流。我明白她的心思很复杂:为了
我不贪恋新人,她宁愿我同王静复婚;但我真的对王静好了,她又不高兴。她最乐
意的,是我永远地纯粹地当她的外室,但她决不会说出来。

    她叫我了,我回到厨房,她一脸的欢笑让我莫名其妙。她叫我给她打下手,然
后她开始讲一个叫“卡佳炒藕”的笑话。

    她说她在深圳时,认识一个叫卡佳的俄罗斯女子,原来是化学教师,后来当小
商人了。卡佳喜欢吃她炒的藕,就跟她学。俄国烹任,大约没有“炒”的概念,所
以卡佳学得恼火。第一次油烧的太热,下藕时水溅得油炸,她一害怕,将锅打翻了。
第二次藕上码多了盐(俄罗斯人视盐为宝),咸得没法吃。第三次,一切很好,但
吃着不脆,卡佳很奇怪,连连说刚才还是脆的,现在不跪了。

    “我告诉她,应少炒一会儿,因为藕被装过盘子后,热度还在继续起作用。她
问我是物理作用还是化学作用,我说应该是物理作用。她就说难怪,因为我是教化
学的。哈哈哈!”她大笑起来,“我说哪里是你在炒藕呀,完全是藕把你炒了。哈
哈哈,笑死人。”

    我也跟着笑,假笑。我不相信这故事是真的。这是吴越为了不让离别陷入凄凉
的煞费苦心。我想起有一首新版老歌《十送红军》中那句歌词:心像黄连脸在笑。

    我突然不想去香港了。

    吃饭时我发现满桌都是藕……我明白她的用心:食(时)不离藕(偶)。时时
想着对方。

    这样我也就明白了那道主菜的含意了:两片藕用面粉裹了,油炸,名曰“水深
火热”。初初我奇怪,既是两片,中间为何不夹肉馅?

    藕,我们这里又叫荷心,即会心。吴越希望我俩能会心,经得起水深火热的考
验。

    后来吴越说起这次未遂的离别时说,人很奇怪,她离开我的分别她能忍受,我
离开她的分别她受不了。

    当天晚上我打电话告诉王静,公司有急事,香港我不能去了。

    王静很干脆地说那我自己去吧,你每天回来给泰然检查一下家庭作业行不行?

    我说可以。但是好像你本来就打算自己去的?王静说不,我是觉得吴小姐有办
法让你自己不去香港。

    厉害。女人都厉害。但是我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白痴吗?吴小姐是女巫吗?

    王静说不,我感觉吴小姐性灵中有一种东西,能让男人产生心理依赖,即使竭
力运用理性的力量也难以抵挡。

    “这不成了毒瘾吗?”

    “有点像。我不怪你。何况我们已两清。但你是孩子他爹,我要告诉你,吴小
姐是可能对你下手的,你不要过于依赖她。”

    “我记住你的话。只是,她有什么必要对我下手?”

    “吴小姐这种人,依我的感觉,只有需要,没有信仰。当你妨碍她的需要时就
难说了。我们这一代女人中这种人还不少。”

    王静生于一九六四年。我不明白画画的她何以研究起了心理学。可能还是忌恨。

    王静去香港后约十天,打电话回来,说泰然获了一等奖。“共三人获一等奖,
另两人是北京和深圳的。说是获奖证书已寄出,你要注意收取。这个对他将来很有
用处的。”

    我立刻将这喜讯告诉老汉儿。老汉儿却没有多么的激动,反而很热风景地说我
的娃还是该你去香港,不敢让她去。“那是个生事的地方。叫她早一点回来。就说
孙儿生病了。”

    “你不怕不吉利?”

    “那个更要紧。她一回来什么都好了。”

    次日我接到吴越的电话。这个电话同一年多以前她的第一个电话一样,又一次
大大地改变了我的生活。

    本来这会儿她该到家家来,却突然来了电话,说要立刻飞广西北海,是公司的
紧急差事。

    我很不快。我要走,给你留下来,你要走就要走!她仿佛听见了我的心声,说:
“我身不由己,那边的业务只能同我洽谈。好在只有几天时间。”

    “好吧。下榻以后给我报个平安。”

    “不一定能行,一到了北海我们就要赶往山区……对,与中药材有关。”

    “你不是有手机吗?”我感到不对劲儿了。有的男人也有直觉。

    “只有用手机。但我担心遇上盲区,让你焦急,所以预先说好。”

    当晚,我决定侦察一下。我拨通她家电话,来了一个老妇,说吴越出差去了。
“那请叫叫她先生。”“他还没回来。”

    我想那位内科门诊医生怎可能这么晚还没下班?

    次日上午我找维康公司,接电话的正是经理,她说吴越出差去北海了。我放心
了,而且自责自己的多疑。但我顺口问了句“多久回来”,对方说“半个月”,又
让我起了疑。

    “请问她要跑哪几个山区?”

    “山区!没有什么山区呀。”经理说。

    我放下电话,过了会儿,拨打办公室主任。这位主任也是女的,我知道她平日
不是很买吴越的账,或许会漏点什么出来。

    但是主任也说她出差去北海了。

    我耍鬼。“出差?我怎么不知道?”

    “请问你是谁?”

    “我是她老公嘛!”

    “哟!”对方失声叫道,“不是说和你一起去吗?对不起,我不太清楚,你问
问经理吧。”

    这下我大致明白了:她同老公去了北海,那么一定是度假了。

    我心如刀绞。如果吴越此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可能会将她掐个半死。

    我冲到街上胡乱走。实在熬得难受,我踅进一家低档夜总会,胡乱要了个小姐,
在阴暗的角落里泡了好几个钟头。我用手指代替那玩艺儿,在心里报复吴越。那小
姐后来走路都晃荡,但她坚持了下来。她挣了五百元。

    我回去时已近午夜。我用电话找吴越。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银滩酒店将她叫
醒。

    “喂?嗯嗯……”她一听是我,慌了。印象中她还从未这样慌乱过。“公司的
情况还正常吧?”她打马虎眼。丈夫一定就躺在她旁边。

    “你不是说要到山上吗?怎么跑到水边来了?”我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欺
骗我呢?”

    “情况有变化。我回来再处理,好不好?”

    “你回来可能就不需要处理了。”

    “泰总今天又被你的红粉兵团灌醉了吧,嘻嘻,身边有没有人照顾呀?”她故
作调侃。

    这种机智越加激怒了我。“你身边是谁呀?”我声音大得如同领呼口号,我有
意要惊动她身边的人。“喂!喂!你旁边躺着的男人是谁呀?”

    那边稍有迟疑,我感到她在做战略抉择。“我爱人。合法丈夫。可不可以嘛?”

    我吃了一惊。这人真还拼得出来。“不可能吧?你有这雅兴同那个草包远走天
涯?”

    “如果不信,我叫他和你说话。”

    这下轮到我慌了。但我不愿退缩。“可以。叫他接电话。”

    我听见她在叫“德山,德山,找你。”

    我只好硬起头皮,煞有介事。“陈医生吗?对不起,深夜打扰了。我是吴越的
业务关系。我母亲有糖尿病。我听说北海山里有疗效很好的中草药,想托你们代买
一些回来。”

    “可以。请问药名。”声音微喑,睡意犹存,然而立刻认了真,仿佛还在找纸
和笔。我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知道药名。你是医生,就由你确定
吧。”

    “但我不是中医……这样吧,我们到中药材市场替你打听一下,有可靠的就替
你买下,好不好?”

    “好。谢谢。”我说完准备放下电话,却又听见吴越的声音。(他竟然又将电
话递回给了她。我也不知这种男人是善良还是窝囊)

    “一切等我回了公司再说。泰总你也休息了吧。”她的口气冰冷。

    我已无斗志,但对这种冰冷又不甘心。“吴小姐,我们之间要公平。我要去香
港,给你留住,你自己却……”

    “我没留。”

    我噎住了。她的确并没说不许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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