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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部分

张居正-第133部分

小说: 张居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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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声,下边厢不知谁打了一个响屁。翻纸的声音停止了,一个略带痰响的沙喉咙问道:“什么响,给本官拿来!”另一个声音却是个齄鼻子,回道:“启禀县太爷,拿不着。”啪地一声惊堂木响,县太爷恼了,喝问:“尔等皂役,如何作弊蒙混本官,定要给我拿来!”一阵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声,其中有脚步声飞跑而去又飞跑而回,一片喘息声中,只听得那齄鼻子说:“启禀老爷,刚才弄那响声的正犯已逃走,现只拿得家属在此。”县太爷咳出一口痰,说道:“把家属拿来,让本官一看。”齄鼻子答:“恐污了大人的手。”县太爷问:“是什么?”齄鼻子答:“屎!”话音才落,便是一阵哄笑——这哄笑不再是张九郎的口戏,而是养德斋中的所有听众,上至两位皇太后下至小火者一起发出的。

  从未听过口戏的陈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折惟妙唯肖活灵活现的县太爷升堂戏,竟是张九郎一张嘴“演”出来的。她看到屋子里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想着那滑稽可笑的对话,也是忍俊不住,笑得直抹眼泪。笑够了,她又狐疑地问已是笑得岔气的李太后:

  “妹子,这张九郎真的是一个人,没人帮腔?”

  “你问他。”李太后一手捶着胸口,一手指着冯保。

  “启禀陈太后,这张九郎就是一个人,不信,你老人家自己瞧着。”

  冯保说着,命小火者撤去屏风,只见张九郎屁股离了凳儿局促不安地跪到地上,桌子上只有一方惊堂木和一杯茶水。

  李太后被逗得了心情大好,吩咐冯保给张九郎赐座,又赏了他一碟御膳房的馔点——几块用枣泥制成的色如琥珀的花糕,张九郎谢了.拈了一块儿受用。

  “张九郎,你这一张嘴,怎地可以同时做出几种声音来?”李太后问。

  “小的学来的。”

  别看张九郎身怀绝技,一旦与太后面对面,他的气性就瘫了下去。本想回答得俏皮点,谁知出口的话却干巴巴的。

  “怎么学的,有没有师承?”李太后又问。

  “有,”张九郎拘谨回答,“小的小时候是个淘气鬼,一次上树掏鸟窝踩失了脚,跌下来摔断了一条腿,从此就成了残废。俺爹一见我就愁眉苦脸的,怕我长大了养不活自己,成了家中累赘。一日,我去城隍庙集市上逛,看到一个老乞丐在演口戏,学驴叫马叫,倒像是真的来了一群驴马,俺便跟着他,在外云游了好多年。”

  “古话说得不差,家有金山银山,不如薄艺防身。”李太后忽然对张九郎产生了同情,问道,“你学得这门绝技,能养家糊口吗?”

  “能,”张九郎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京城大户人家多,隔三岔五就有人请小的去表演,多多少少都会赏小的几两银子。”

  “唔,”李太后点点头,又问,“你什么声音都能学吗?”

  “能!”

  “你学学喜鹊叫。”

  话音一落,只见张九郎已嘬起嘴。顿时,养德斋里便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喜鹊声。

  一直静听谈话的陈皇后这时插嘴问道:“张九郎,你会学小女子唱曲儿么?”

  “回太后娘娘,这个简单。”

  “你唱一段来听听。”

  “不知太后娘娘要听哪一段?”

  “随你唱,要好听的。”

  “小的遵命。”张九郎稍一斟酌,说道,“小的就用苏州话唱一支南曲,叫《嫁穷夫》,不知太后愿意听否。”

  “好的,就唱这一曲。”

  得了陈太后的首肯,张九郎便打开那把大折扇遮住脸,先听得一阵三弦拨弄声,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用吴侬软语唱了起来:

  奴奴薄命嫁穷夫,

  明日端阳件件无。

  家家都饮雄黄酒。

  惟奴奴,一杯清水共菖蒲。

  奴也不怨公来不怨婆,

  不怨爹娘错配夫。

  只因奴,八个字内安排定,

  罚奴今世嫁贫夫。

  可恨冤家无道理,

  终日吃酒赌钱去游湖。

  仔细思量无了局,

  倒不如削发作尼姑。

  长斋一口把弥陀念,

  修得来生嫁个好丈夫。

  却说这南调起源于苏松地区,到后来在北京也很流行。士绅人家的堂会,也常请专唱南曲的丝竹班子。这曲《嫁穷夫》是南曲中有名的段子,稍解南曲的人都会哼它。张九郎选了这支曲子来唱,原也是想通过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来体现自己口戏的绝技。应该说,他的这点心机没有白费。就在他咿咿呀呀唱得如泣如诉时,在场的人都产生了幻觉——她们忘记了这是一位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子的唱口,直当是堂会上的裙钗名角儿。这也难怪她们,那唱声实在是甜美传神:玉磬一般的音质,让你陶醉于江南佳丽的哀婉;铜铃一样的嗓子,让你感受到千娇百媚的秋波……一曲终了,养德斋里仍悄没声息,大家还沉浸在歌曲中没有醒过神来。

  “好像啊!”

  不知是谁大声冒了一句,屋子里这才热闹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称赞张九郎的“女声”惟妙惟肖。容儿是苏州人,李太后便问她:

  “容儿,这张九郎学的苏州话,像不像?”

  “像,”容儿兴奋得脸上泛起红潮,“若不是眼见为实,我真不相信这是个男人唱的。”

  经过这两段表演,李太后对眼前这个张九郎已是刮目相看,她正想吩咐他上演今天的压轴戏《虎啸丛林》,忽见大门被推开,小皇上身边的侍应孙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直奔到绣榻前跪下禀道:

  “启禀李太后,万岁爷让奴才前来请您过去。”

  “何事?”李太后问。

  “通政司派人送来两道急折,都加盖了十万火急的关防。”

  “啊,有这等事。姐姐,你们在这里继续听张九郎的口戏,咱去去就来。”

  李太后说罢,便带着冯保出了养德斋,由孙海领着穿过月华门来到东暖阁。一进屋,只见朱翊钧站在书案前,急得直搓手。下午李太后去养德斋听口戏,却把朱翊钧留在东暖阁中温书。大凡宫内的娱乐活动,她总是有选择地让朱翊钧参加,能够不去的尽量不去,她是怕孩子的心玩野了收不拢。朱翊钧年纪小,对听曲儿看大戏之类的娱事不感兴趣,因此也乐得耍单,暂离母后的管束,与孙海客用一帮小太监玩自己高兴的事。刚才,他正在东暖阁外抖空竹,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急匆匆送过来两道折子,说是要作速阅处,朱翊钧拿不定主意,便派孙海去把母后喊了进来。

  “什么折子?”李太后一进屋就问。

  “在这里呢。”朱翊钧指了指书案。

  李太后坐到绣榻上.让冯保打开折匣,两道折子躺在里面尚未开封。上面都盖了通政司的紧急关防。按公文处理规矩,凡加急文书不必等到每天早上一并送至司礼监,而是随到随呈不得耽搁。冯保取出奏折拆封,只见题签上标有《恳请惩处中官吴和诈传圣旨疏》,《杭州织造局用银甄别疏》,打开正文一看,前一道疏为都察院监察御史蔡启方所拟,后一道疏则是杭州知府莫文隆呈奏。

  “是什么折子?”李太后问。

  冯保硬着头皮念了一遍疏名。李太后脸色一灰,望了望小皇上,说道:

  “先念那道诈传圣旨疏。”

  冯保只看这疏名,就知道折子里头说些什么。这事儿与他有关.也不知折子里头是否对他有所指涉,因此心里头忐忑不安,却又不得不念,他刚读完,李太后就问:

  “诈传圣旨,把朱衡老头子骗到左掖门,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吴和的主意?”

  一听这咄咄逼人的口气,冯保立即就强烈地感受到了李太后的泼辣,幸好折子中没有涉及他,于是赶紧申明:

  “老奴怎么可能出这等馊主意,依咱看,吴和也不一定会出,蔡启方可能是捕风捉影诬告了他。”

  小皇上把那道折子拿过去翻了翻,狐疑地问:“大伴,你前天不是说,是朱衡到左掖门前闹事么?怎么是骗来的?”

  “吴和就这么禀报上来,奴才是听了他的。”冯保回答得小心翼翼。

  朱翊钧又问:“吴和为何要整治朱衡?”

  冯保觑了李太后一眼,答道:“那天,太后说要对朱衡薄加惩戒,奴才为杭州织造局用银事,也是生他朱衡的气,便在吴和面前,把朱衡数落了几句。”

  “吴和就诈传圣旨是不是?”李太后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待奴才回去查查。”

  李太后看出冯保有心袒护吴和,嘴里便放起了连珠炮:“咱说对朱衡薄加惩戒,那是一时气话,又没有传旨出去,你就当了真?如今弄出事儿来,外头文臣们还不知怎么议论咱娘儿两个呢?朱衡是有些不对的地方,但理是理,法是法,哪能按倒牯牛强喝水?诈传圣旨是不是吴和干的,你要赶快调查。”

  “是,是。”冯保喏喏连声。

  “还有,”李太后顿了顿,又道,“咱听说这个吴和还做下了烂污事,他在宫中找了个宫女作对食儿,你知道吗?”

  “奴才听说过,前天还骂了他。”

  “光骂是不成的,得按家法管教!”李太后看了看在认真听着谈话的儿子,忽然口气更严厉了,“大内宫廷,无论哪一方面,都应成为天下楷模,岂能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

  冯保心里明白李太后这几句话是说给小皇上听的,但这教训的口气同样让他感到紧张。这时候,李太后又让他把第二道折子——莫文隆的《杭州织造局用银甄别疏》念了一遍。

  莫文隆这道折子所奏,基本上都是那天在内阁与张居正的谈话内容,揭露了杭州织造局提督太监如何欺凌小民中饱私囊的种种劣迹,其中有这样一段:

  造作龙衣之制,定自洪武太祖皇帝,如今已历九帝而无稍改,遂成永制矣,然臣等因此反切忧虑。此中之

  弊,诚如上述。臣冒昧建言,制衣之价,宜从新核实,织造局之提调,亦应重新规制。此中要务,实为杜绝中

  官冒渎,擅作威福盘剥地方……

  这道折子读完,东暖阁一片寂静,仿佛空气都已凝固。半晌,李太后才沉重地问:

  “一件龙衣的工价银,悬殊竞这样大?”

  冯保在读这份折子时,尽管不像读第一道折子时那么紧张,却也深感沮丧。毕竟,他还想通过杭州织造局大捞一把,谁知这个并无斗士之名的莫文隆,却也跳出来当了一头咬虫。所以,李太后一问,他就赶紧答道:

  “莫文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的话不足信。”

  “为何不足信?”李太后追问。

  “一件龙衣制造的工价银,除了莫文隆所说的衣料价,还有珠宝这一项,龙衣上缀着的珍珠玛瑙,都采自南海或者暹罗,价格昂贵,衣料价比之珠宝价来,不过十分之一二。”

  “啊,是这样。”

  听了冯保的解释,李太后心下稍安,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她知道对冯保这个“当事人”,一时还不能说得太多,便又试探地问:

  “这两道折子同时都作十万火急处理,看来幕后有人指使,这人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朱衡?”冯保小声回道。

  李太后没有接腔。这时,只见容儿跑了过来,在李太后面前福了一福,说道:

  “启禀太后,陈皇后让奴婢过来问问,您还去不去养德斋听口戏了。”

  “去,怎么不去呢?”李太后说着,指了指冯保,又道,“冯公公你就不用过去了,吴和的事,你先去调查,人家送来的是急折,咱们就不能慢吞吞地处理。”

  “是。”

  冯保答应一声退出。他刚出门,李太后就从绣榻上拉起儿子,柔声说道:

  “钧儿,跟娘去听听张九郎的口戏,看他那一曲《虎啸丛林》,究竟如何一个演法。”

  一连几天,由于蔡启方和莫文隆的两道折子,京城各大衙门又都处在兴奋与骚动之中。大凡急折呈到御前,不须半日就得批复。可是这两道折子送进去三天,却也不见发至内阁拟票。如此“留中”之举,就让百官们生出许多臆测。首辅张居正对此事似乎也很淡化,三天内召见了户部、兵部、刑部以及太仆寺的十几名官员,谈的都是各项赋税收支、漕运多寡、南方盐务以及北方边境茶马交易等财政要务——这些调查摸底,原是要为他即将推行的财政改革获取第一手资料。相比之下,石缸胡同中的朱衡府邸却要热闹得多。两道急折送进大内的第二天,朱衡申请致仕的折子也递了进去。皆因他当面听到皇上派太监到内阁所宣的谕旨,竞颠倒黑白说他不顾大臣体面跑到左掖门闹事,受此冤屈,即便是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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