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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部分

中国通史(一至四册)-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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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玄言道理,应接靡滞,风月之间,亦足以助君子之高兴也”等语。一个遁入空门的僧人,自认是个助兴者,求在大官门下陪侍助高兴,虽然品格很低,但与天竺式僧徒相比,似乎还比较知道些羞耻。天竺式僧徒,实际是统治者的助兴物,口头上却狂妄自大,自尊为人天师。与灵彻同时有道标,也以诗驰名公卿问,宋《高僧传·道标传》中列举他的交游,有宰相李吉甫、中书舍人白居易、隋州刺史刘长卿等数十人。道标俗姓秦,是南朝大族,祖先都是儒生,有名乡里,道标广交当代名人,不仅用诗作媒介,世俗门第也可能是一种凭借。皎然诗名尤大。他出身在没落世族中,幼年出家,专心学诗,作《诗式》五卷,特别推崇他十世祖谢灵运。中年参谒诸禅师,得心地法门。他具备门第、诗篇、禅学三个条件,与朝中卿相及地方长官交游。他交结官府,说是借做诗来劝令信佛,其实愿与僧徒交往的官员,大抵早就信佛,无待再劝,皎然无非借诗求名。《因话录》说他工律诗,曾求见韦应物,恐诗体不合,在船中作古体诗十数篇送给韦应物,韦应物全不称赏,皎然很失望。次日,写旧制献上,韦应物大加叹美,对皎然说,你几乎丧失声名,为什么揣摩老夫的喜好,隐藏自己的长处。皎然求名迫切,无异进士向名公献书。皎然死后,有文集十卷,宰相于烦作序,唐德宗敕与其文集藏于秘阁,这样的遭遇,文士都觉得很光荣,皎然一生求名也就算是如愿以偿了。唐末五代诗僧最著称的有贯休与齐己。贯休奔走藩镇问,先谒吴越主钱镠,献诗五章,每章八句,甚得钱镠赏识。后谒荆州割据者成汭(音锐ruì),也颇蒙礼遇,后来被人诬告,成汭黜退贯休。贯休投奔蜀主王建,王氏正在图谋称帝,招募四方名士,贯休来投,大得王氏优待,赐号为禅月大师。一个禅僧取得大师称号,地位是不低了,可是作为禅僧,奔走各割据者间,献诗讨喜欢,还象个禅僧么?同时又一诗僧齐己,本是佃户胡氏子,七岁为寺院牧牛,用竹枝画牛背为诗常得好句,寺僧惊奇,劝令落发为僧。齐己与湖南割据者豢养的诸名士唱和,声名颇高,割据者加以优礼,封为僧正。齐己自称爱乐山水,懒谒王侯,作诗云,“未曾将一字,容易谒诸侯。”当了僧正,还说懒谒王侯,无非是欺人而已。皎然《诗式》说,“诗人意立,变化无有依傍,得之者悬解其间”。这是心得之谈,僧人如果不忘记自己是僧人,诗是不会做好的。因为依傍着佛,不能立自己的意,所作诗自然类偈颂,索然寡味。例如寒山、拾得、庞蕴等人诗,满篇佛气,不失佛徒身份,但去诗人却很远。
  高艺僧——唐代宗时长沙有僧怀素,以草书驰名当世。怀素历引颜真卿等名士称谀的辞句作自叙一篇,显然是好名的僧人。贯休长于水墨画,曾为杭州众安桥张氏药店画罗汉一堂,奇形怪状,人不象人,与普通体制不同。唐德宗时长安庄严寺僧善本,弹琵琶其妙入神。长安慈恩寺老僧秘密培养深红牡丹,一丛有花数百朵。僧徒原是游手闲人,有一艺擅长,得免闲人的恶名,比空弄口舌的禅宗祖师光荣得多。
  茶酒僧——《封氏闻见记》说,唐玄宗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的方法主要是不睡,又不吃晚餐,只许饮茶。禅僧各自备茶叶,到处煎煮。从此饮茶成为风俗。自山东到长安,大小城市多开店铺卖茶供客,不问僧俗,投钱取饮。茶叶从江淮运来,色额甚多。相传陆羽著《茶经》,首创煎茶法。照《闻见记》所说,开元时禅僧已盛行饮茶,陆羽是店德宗时人,又生长在僧寺中,《茶经》记载贵族式饮茶法,正反映闲居无事的禅僧,至少在饮茶一事上与高级地主过着同样的优闲生活。
  饮酒是五戒之一,天竺僧律禁止甚严。禅宗废弃戒律多有酒僧,如《五代诗话》载诗僧可朋,自称醉髡,作诗千余篇,号《玉垒集》。又释法常酷嗜酒,整天沉醉熟睡。他经常劝人饮酒,说,“酒天虚无,酒地绵邈,酒国安恬,无君臣贵贱之拘,无财利之图,无刑罚之避,陶陶焉,荡荡焉,其乐可得而量也”。僧徒公然称颂饮酒,与魏晋玄言家有何区别?无非说明唐五代禅学与魏晋玄学都是腐朽社会的产物。
  禅学是庄周思想的一种表现形式,庄周怕死,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宽慰自己,听任自然。佛教也是怕死,妄想修炼成什么果(包括佛果),灵魂永远享乐。天竺传来佛教,宗派尽管不同,妄想却完全一致。禅学含有较多的庄周思想,对妄想发生疑虑,不敢肯定灵魂真能不死。牛头宗慧忠(所谓牛头六祖)的法嗣遗则说他的心得是:“天地无物也,我无物也,虽无物,未尝无物也。此则圣人(佛)如影,百姓如梦,孰为生死哉。至人以是能独照,能为万物主,吾知之矣”。既然我与天地都是无物,怎末又说未尝无物。明明有生有死,却硬说是影是梦,把死看作影灭梦醒,借以消除对死的恐怖。圣人和百姓,都不能免死,何必多此一番纷扰,自欺又欺人,归根还不是影与梦同样要死。南宗大师云门宗创始人文偃作《北邙行》一篇,不象遗则那样自称吾知之矣,他在诗中描写死的不可逃避,如说,“前山后山高峨峨,丧车辚辚日日过”。又说,“世间何物得坚牢,大海须弥竟磨灭。人生还如露易晞,从来有会终别离”。全诗以“安得同游常乐乡(净土),纵经动火无生死”两句作结,也就是承认并无不死的方法。
  佛教徒自夸佛法解决生死大事,比儒学道教都高妙,禅宗所谓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尤称直截快速。无奈骗木终究不能持久,骗子终究要被事实揭穿。懒残(馋)和尚歌:“我不乐生天,亦不爱福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愚人笑我,智乃知焉。要去即去,要住即住,身披一破衲,脚着娘生裤。莫谩求真佛,真佛不可见。种种劳筋骨,不如林下睡,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处,更复何忧!”懒馋二字足以说明佛教的寄生性。因为禅师把佛教本质看作懒馋二字,所有戒律和经论都是装饰品,直截揭出本质来,谁还苦修求不可见的佛?宣鉴禅师说,“老胡(释迦)经三大阿僧只劫,即今何在?八十年后死去,与你何别?”释迦被看成与普通人无别,整个骗局破坏无遗了。有些禅师虽然已经看穿了骗局,但仍要保存已破的骗局来欺人,自己却不愿再受欺,因此,言行相违,步步行有,口口谈空,教人拨无因果,宣称“饮酒食肉不碍菩提,行盗行淫无妨般若”。这些话见于南宋初临济宗禅师宗果的语录中,其实,寒山诗已说“又见出家儿……愚痴爱财色”等句,拾得诗也说“我见出家人,总爱吃酒肉”,又说“我劝出家辈,辄莫染贪淫”。足见唐时禅僧早就饮酒食肉贪财贪色。禅僧如果在这个方向继续前进,可以消灭佛教其他宗派,也可以消灭禅宗本身。禅师如怀海等人,看到前途的危险,造出清规来约束僧众,阻止祥宗的崩溃。同时,禅宗的家族式组织,大有利于本宗势力的扩大。这些僧徒以父子兄弟叔侄等关系,互相援引,奔走官府,求得委任,在非禅宗的寺院里充当住持,得充住持后,便父子相传,变成禅宗的世袭财产。第一个住持,即成这个寺的创业始祖。道一门下被印可为一方宗主的入室弟子(法嗣)多至一百三十九人,他们依仗道一的声势,不难取得大小寺院作住持。如此代代扩展,几乎所有寺院都变成禅宗的寺院,例如天台国清寺,是天台宗的根据地,智觊四传弟子玄觉转为慧能弟子,成禅宗中人。华严宗大师宗密也转成禅僧。其他宗派因禅宗势盛,自动投靠禅门的人大概不少。唐武宗灭佛以后,各宗派大体归于消灭,只有禅宗却兴旺起来。禅宗相继成立五个宗派,最先是义玄(八六七年死)创临济宗,良价(音介jiè八六九年死)与弟子本寂(九○三年死)创曹洞宗。灵祐(八五三年死)与弟子慧寂(八八九年死)创沩仰宗,以上都在唐亡以前。五代时文偃(九四九年死)创云门宗,文益(九五七年死)创法眼宗。五宗中只有临济宗在河北,其余四宗都在南方。九五九年周世宗灭佛,临济宗在北方依然盛行。南方诸国,如闽国主王审知,吴越国主钱镠父于,南唐国主李昪、李煜、李煜等都崇信禅教。乱离之世,很多人需要宗教来麻醉自己,禅宗是适合中国士大夫口味的宗教,因之能够比其他宗派保持较长的流传。
第三节 儒学由旧的汉学系统开始转向新的宋学系统
  唐朝是汉族文化的发皇时期,许多方面都表现出充沛的活力,创造新境界。佛教方面,以慧能为首的禅学南宗,推翻天竺式佛教的各宗派,自创汉化(玄学化)佛教,倡导杀佛杀祖,足以解脱处于奴仆地位的无数佛教徒。儒学方面,在墨守师说,拘泥训诂的束缚下,开创空言说经,缘词生训的新风气。限于训诂名物,不谈哲学思想的儒学,也谈起穷理尽性来了,汉学系统由此逐渐转入宋学系统。所以唐朝儒学在发展的意义上说,是一个重要的转化阶段。
  唐初孔颖达撰《五经正义》,结束东汉魏晋南北朝历代相沿的经学,这是适应政治上全国统一的巨大事功,很有助于统治阶级思想的统一,因为士人的出路,主要是进士明经两科。明经专习儒经,进士也必须习儒经,凡是士大夫,基本上都自认是儒生(自认为佛道的是少数),有所议论,总不敢违背儒学或违背过远。唐朝儒生反对佛教,态度比较一致,议论比较肤浅,这种情形与《五经正义》有密切关系。清儒对孔氏《正义》多有贬辞,不知有了正义,东汉以来纷纭矛盾的师说一扫而空,怒目相向各是其是的宗派(如今文古文之争,郑学王学之争)从此失势。唐太宗令孔颖达撰《五经正义》,颜师古定《五经定本》,对儒学的影响,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学有同样重大的意义。
  唐时分儒经为三等,《礼记》、《春秋左氏传》为大经,《诗》、《仪礼》、《周礼》为中经,《易》、《尚书》、《春秋公羊传》、《谷梁传》为小经。唐太宗以师说多门,章句繁杂,命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八十卷,名曰《五经正义》。这是朝廷颁行的官书(唐高宗永徽四年颁行),凡士人应明经科,必须诵习儒经,义理全依据《正义》所说,否则就成异端邪说。《正义》解释注文,不得有所出入。例如梁儒皇侃撰《礼记疏》,有时不合郑玄注文,孔颖达斥为“叶落不归其根,狐死不首其丘”。所谓首丘归根,就是照注文解释。注文错了,或有比注文更好的说法,一概排斥,总要说注文是对的,这叫做疏不破注。孔颖达奉诏撰定的《五经正义》是《周易》王弼注、《尚书》伪孔安国传(传即注)、《诗》毛传、郑笺、《礼记》郑玄注、《春秋左氏传》杜预注。孔颖达作疏,多据南北朝儒主的义疏,如《尚书正义》、《毛诗正义》本于刘悼(孔颖达是刘焯的门人)刘炫,《春秋左氏传正义》本于刘炫,《礼记正义》本于皇侃,孔颖达自己并没有新说。《周易正义》不言所本,《正义序》说江南义疏十有余家,皆辞尚虚玄,义多浮诞,孔颖达采录诸家旧说,编缀成书,所以《五经正义》中,《周易正义》最为空疏,宋儒为《尔雅》、《论语》、《孝经》作疏,都是照文句推演,与讲章无异,这种陋习是从《周易正义》开端的。
  孔颖达撰《五经正义》,经学统于一尊(注家),所有东汉以来诸儒异说,全部作废,儒学内部互斗不决的各宗派,自然熄火,面对宗派林立,说各不同的佛教,在斗争中,统一的儒学处于有利地位,唐朝佛教徒力攻道教,却不敢非议儒经,因为儒经从文字到解释,都有标准本,违反它,就是违反朝廷的功令。
  《五经正义》是奉敕撰修的官书,此外还有几部私修的经疏。唐高宗时太学博士贾公彦撰《周礼》、《仪礼》二经《疏》。二经都用郑玄注,与《礼记》郑玄注合称三礼。孔颖达撰《礼记正义》,与贾公彦共同商定,足见他是三礼专门。《周礼疏》不知所本,《仪礼疏》则是依据齐黄庆、隋李孟悊(同哲)二家之疏。朱熹说经疏中《周礼》最好,《诗》、《礼记》次之,《易》、《书》为下,朱熹评论是允当的。与孔颖达同时的杨士勋撰《春秋谷梁传疏》,唐后期人徐彦撰《春秋公羊传疏》,《谷梁传》用范宁注,《公羊传》用何休注,作疏体例全同孔疏,不过远不及《左传正义》的充实,这是因为魏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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