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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第14部分

小说: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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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说昨天晚上,加菲猫妈打麻将回来,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加菲猫听了还笑,
宽宽觉得特没脸。可人家加菲猫和我铁得很,哥们儿,又不是造谣,他妈在山上
明明亲耳听到的。所有的人都知道的,该死的,我真想要杀死姓杜的!

    “到底什么事嘛,你急死姨妈了!”

    “人家说,你是同性恋!”宽宽哭叽叽道。

    上海连续几天的暴风雨把他们闷在家里。宽宽整天看漫画书,画画,叶如棠
的心情也是闷到家了。从峨眉山回来,她决定什么也不跟妹妹说,因为那样会亵
渎了自己的感情,何况又怎么讲得清?连她自己都没梳理清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再说,你和一堆庸俗的人遭遇,又一地鸡毛索然无味,不仅对妹妹,即使再遇到
那位潘先生也不想做什么解释,实在太无聊了。

    可叶如兰事无巨细什么都掌握,她叶导演是谁呀,宽宽说一,她能猜到二。
她懊丧地在电话里先说姐姐,对人太滥施好心,你真是个贱骨头,教也教不会,
骂也骂不醒!而后她就骂人,发誓一定出这口恶气。怒道:“好嘛,没想到算计
到我头上来了,那就别怪我没有原则和正义感了。”叶如棠连连说,这事过去了,
不提。

    叶如兰冷笑道:“不提?早呢!过河拆桥还早,片子不是没在北京播吗?谁
也别惹着我!小女子,得奖算什么?不过是草台班子的角儿都数不上,民间评个
破奖,纯属企业花钱票一把广告秀,我看片子播不了,她怎么哭?”

    叶如棠不懂这些娱乐圈的事,她只是想要尽快回到宁静。她没说,自己连老
潘的电话都懒得接。这辈子她面对失望,对人的失望,她永远是缩回去,躲进自
己的壳里疗伤。按照妹妹的话说,我的北大女生,你情商有点低,秀才不出门,
知晓天下事,秀才一出门与人打交道总是要吃亏。

    “你就是专职搞慈善,也得被慈善家害死!”

    叶如棠气道:“逼我出门也是你,骗我和人打交道也是你!以后我再也不出
门了。”

    叶如兰道:“别这么惨烈好不好?你就是在那个大院里关的太久了,关傻了。
再不出门磨炼磨炼更不可救药。”话题一转,她便提到了潘知常,问你和他到底
进展怎么样?

    叶如棠自然没什么兴奋,精神涣散地打开音响听肖邦。答道:“没怎么,你
不是说我情商低吗?我现在傻,看人看不明白了,说不清。”叶如兰想,大凡感
情的事,说不清就意味着两人之间还有那么点意思。峨眉山那几天,姐姐言谈举
止听上去不是挺开心的?为了将她早日从王寅大的感情泥淖中拽出来,必须逼她,
乘婚介这条船顺流而下,无论如何,眼下这位潘先生还算众多老年男性中,最近
似叶如棠的审美标准的一位,不可轻易松手。至少有个人陪着她听听戏,搞搞运
动,看看电影聊聊天嘛。她了解姐姐的个性,浪漫是浪在心里,表面收敛得很。
爱情被动防御多于主动出击,一般来说男性发起攻势,要不了二次战役就攻破城
池。

    这样,叶如兰便主动打电话给老潘。给老潘打电话之前,她定调子时,颇费
了一点心思。这问询既要显得热情,又要节制,貌似漫不经心,不能让他感到我
们姐妹上赶着,所以,话说得曲里拐弯。谁知老潘笑声朗朗道:“叶导,我正要
找你哪!”“找我什么事?”“两件事,一是关心你姐姐是不是病了,怎么电话
联系不上,二是我们这部片子什么时候能在北京播出啊?”

    几句话说得叶如兰很满意,看来他是对姐姐用心的,不然哪会惦记着你生不
生病。于是,她和老潘聊天中当然渗透了那个意思。

    这样,潘知常的电话便接二连三。关怀和慰问也是无微不至的,体现了上海
男人的本色。他邀请她外出,叶如棠起先是婉言拒绝,推辞说宽宽在家,她走不
开。其实,她每天都去区里游泳馆去游泳,那游泳馆就与他家的楼房遥遥相对。
婉拒了几天后,有一天,信箱里来了一封信,她打开看,是潘知常的。潘知常的
书法真不错,行文也是老气横秋。

    来信内容也是不咸不淡。开头总是“叶如棠女士”。

    以后的日子,尽管住在一个城市相距不远,潘知常却零星来信,每来一封信,
叶如棠就搁置几天回信,再懒懒地答复,或回电话。有意无意将时间拉长,仿佛
时间拉长了,也能把潘知常的热情拖淡。可潘知常有一段时间不找她,叶如棠又
感觉反常,觉得自己上次交谈太硬太冷,怕是伤了他自尊心。于是心烦,希望早
点等到他的电话约会。真来电话,听到他啰里啰嗦的热情,她又快乐不起来,又
为接下来见面而发愁。叶如棠就这样进进退退,找不到真实的分寸感。

    后来她被邀请去他家里做客,这好像有进一步的意思。上海人谈恋爱模式就
是如此,开始带着她在马路上、戏院、电影院、公园,茶艺馆、西餐厅,或者在
黄浦江边溜达。等到有了进一步的欲望,就带女友回家。去就去,叶如棠应了。
反正什么都没挑明的。潘知常的家是普通民居三室一厅,很像一个证书收藏馆,
迎头,他那一墙壁的书柜,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红皮证书。叶如棠仰头惊呼说,
哇,这么多,你太像收藏家了。他却不满道:“收藏家都是捡来的,我这是自己
奋斗出来的!”

    他似乎很热衷谈往日奋斗史。平日细声慢语的他,那最激愤的状态,就是谴
责当前的教育腐败。他说自己当老师的时候,真是无私奉献点燃自己照亮别人的
红心蜡烛。说到这里,他居然从沙发底下拿出了一文件袋的大小证书给她看。
“这些都是我的脚步啊!我的历史啊。”他一本本地摆放在茶几上,像是摆放一
张张扑克牌。叶如棠想起自己那些红彤彤证书,都是不可向世人述说的、说也说
不清的工作记录,如今早已深藏在落满灰尘的纸箱里任蛀虫随意出入欣赏。多年
前,自己也曾经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拿出来,摆扑克牌、欣赏,然后可笑地陶醉。
现在他的样子多么滑稽。叶如棠便拎起他的宝贝证书,笑道:“哪一本是带奖金
的?哪一本含金量高?”

    他马上将证书拢起。“这是不能比的!”他郑重其事地答,脸上有一丝被亵
渎的阴影。显出叶如棠有点庸俗,刻薄。叶如棠马上改了口,说我不是光认钱的
意思,我是觉得咱们那一代人真的很单纯。他才满意了,又道:“我们是太单纯
太高尚了!人生苦短,浪费了多少时光啊”然后深深地叹气。

    一瞬间,叶如棠与他有了共鸣。

    宽宽发现,姨妈除了游泳现在最喜欢紧跟时尚爱好是健美操。

    潘知常先生就是在这个阶段天天陪她一起运动。

    仅仅爱好京剧是不够的,叶如棠蓄意培养他与她的共同点,所以,每个星期
二、四、六是他们俩必需的活动内容。时辰一到,早上9 点的时候,他必须准时
出现在学院的体育馆。潘知常副教授显然这辈子不喜欢运动,所以,运动场上各
种项目他都不是叶如棠的对手。尤其是健美操,他更显得僵硬无比。不过,他喜
欢看,看她,运动的时候,叶如棠好像没戴上胸罩,她的内衣凸出的地方在衣服
里面自由震荡,一颠一颠地非常真实。和她参加体育锻炼,更多的时候,都是她
在训练潘知常,“腿拉开,伸直!”“挺胸抬头,要有韵律!你的动作太难看了!
一点感觉都没有!”体育馆里回荡着叶如棠那指挥官般的声音。潘知常哪哪儿都
不对,处处不如她,所以,开始觉得她吆喝牲口似的呵斥他并不是一件丢面子的
事情,相反,他为能有一个健康充满活力的女友而骄傲。在60岁以上老人中间,
她当然是鹤立鸡群。潘知常按照她教育的方法,潜心练习,胳膊腿儿听话了,很
快便有了进步。有一次,他特地邀请了两位夫妻同事来参加体育活动,内心有点
显摆显摆女友的意思。他们开始是展示健美操,然后打羽毛球,单打比赛,叶如
棠没几个回合就把那两口子打趴在地了,她跳起来的时候乳房颤动,那球拍呼啦
呼啦,让人根本看不清球从哪里朝对手发来,比赛结果肯定都能猜到,叶如棠是
冠军,人家两口是亚军,可怜的潘知常是最后一名。比赛结束后,潘知常还要请
大家到海鲜酒楼吃螃蟹,庆祝他的失败。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真心拥戴冠军
并为最后一名而快乐。吃螃蟹的时候,叶如棠当着他的同事夫妻表扬他近期运动
水平总在进步,可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努着劲儿进步,只要叶如棠出场,他永远
都不是她的对手。

    后来,潘知常来学健美操常常迟到,每天他跳一会儿,便坐在一边喝水观看,
或是接手机,旁边人说你怎么不跳啊,潘知常便指脚脖子说,脚崴了,一跳就疼。
还提起裤脚管,让叶如棠看贴着的伤湿止痛膏。

    潘知常只能和她聊票友大赛,或者是关于京戏的话题,潘知常惦记最多的还
是关于决赛的片子到底啥时候播出。可一到这个话题,她就撇嘴。

    第六部分

    平时不出门的时候,姨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电话机旁织毛衣。
她的手实在灵巧的,几根细细的毛衣针,一根长长的毛线,再加上无尽的耐心缠
来绕去,打发了无数寂寞时光。她织的都是很麻烦的花头,只有心中无尽爱意,
才会专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单调劳作,把一往情深和对幸福的企盼都一针一线地
编进毛衣中。她好像有特异功能,甭管多复杂的编织花样,只要看一眼,她就回
家能琢磨出来。那一年,为给王寅大织一件新毛衣,她特地让妹妹出差去内蒙古
买羊绒毛线,织了送给居住在南国深圳的王寅大。那时候叶如棠只要下了班,就
坐在窗口织,直到繁星点点,月至二更。叶如棠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王寅大捧着
毛衣握着她的手眼光里的感动,那份非你莫娶的坚决。还说老婆笨得如何如何,
连给他买的毛衣都不合身。姨妈织毛衣总是一次性成功,从来没出什么差错返工。
织好了毛衣,她还要用熨斗板板正正地熨烫一遍,每一处细小的褶皱,她都很小
心,熨烫好再装进塑料袋,那毛衣就像商店里买来的高级礼品。这就是她追求完
美的毛病。

    自从电话机沉默以来,姨妈的毛衣便总是出错,她只能拆了重新织,拆了重
织那毛线就会有小小的折痕,她便更加不满意。一遍遍地拆了洗,洗了再织。追
求完美又有什么用,有一天晚上,她默默地将一件硕大的男外套端出,当终于编
织完最后一针时,姨妈将毛衣放在衣架上看,看了片刻,开始拆那件外套,一边
拆一边哭,哭得身体颤抖,直到俯在被肢解的毛衣、一团乱线上泣不成声。

    而后,她打开窗户,将一堆乱线胡乱地扔向夜空。

    自峨眉山回来之后,姨妈重新拿起毛衣针,买了红毛线开始给自己织东西。
她织的时候,既不看毛衣本身,也不像有的家庭妇女看电视,而是眼睛望着虚空,
两手来回穿梭。这种时候,宽宽便歪着头看,看了便笑,笑姨妈,你像是瞎子哦。
姨妈答道:“嗯,真是瞎子就好了,整天生活在黑暗里,不向往光亮。”邻居那
灰带鱼老太抱着猫她就躲着不开门,她不带猫来找她玩麻将,看叶如棠织毛衣,
好奇地直啧啧嘴巴:“喔,现在谁还织毛线哦,买一件很便宜的,老叶,你织啥?”

    “织一件游泳衣。”她答道。

    “游泳衣?毛线游泳衣?”灰带鱼提高惊奇的嗓门。

    叶如棠横她一眼道:“天气冷了,冬天游泳太凉。”灰带鱼不可理解地笑道
:“你真奇怪,怎么想得出织一件毛线游泳衣?”叶如棠两手穿梭忙碌,眼睛继
续望着虚空,懒得答理她。宽宽在一旁搭腔道:“有啥奇怪,这就是我姨妈的创
意!游泳衣你在商店没听说过卖毛线的吧?没准儿我姨妈这创意,今后还有可能
流行时尚哪!”

    灰带鱼识相,笑嘻嘻走了。估计很快她就会在打牌桌上谈论毛线游泳衣的话
题。等到门一关,姨妈便蹦出语句:“哼,她们都太老套了。在她们眼里我是个
玩另类的老太!”

    宽宽很欣赏的口气道:“另类怎么了?管得着嘛你,自己开心就好!”宽宽
旗帜鲜明,知道姨妈心情不太好,所以学会了宽慰她。姨妈喜欢一个人一年四季
去游泳,而且是晚场。她说过,有时空荡荡的游泳池就剩她一个人。好像梦中的
那种孤单,陡然紧紧地啮着她的心灵,一股寒气袭来,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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