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道祖-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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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作为陶定城的大户人家，还真的不缺钱买蜡烛，所以偌大的祠堂，在数百根苍白的蜡烛照耀下倒也明亮；于是走入祠堂的李欣妍，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祠堂正中间、五体投地、瑟瑟发抖的那名白衣女人。
十月的陶定城，凌晨时分还是很冷的；而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女人身上仅有一件极单薄的白裙，还赤着脚，那有多冷可想而知——但李欣妍在这冷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心中，却读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哀伤，仅能读到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平静。
明明走入祠堂的李欣妍已经刻意加重了脚步声，但女子仍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心中仍就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想法，就更不能指望她主动起身和李欣妍打招呼了。
这样的场景，让李欣妍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她是来求人的，但被求的对象就这样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她该怎么开口？
停步静立着思考了一息之后，李欣妍再次迈步时又放轻了脚步，仿佛走入祠堂祭拜的晚辈一般，轻轻走到了罗家的先祖的灵位前，取了一炷香，规规矩矩的拜了三拜，再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祭拜完罗家先祖的李欣妍，才缓缓后退，直到退到了跪着的女子身边，才缓缓跪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李欣妍的一切动作都做得如此自然、如此流畅，仿佛真的是来祭拜先祖的晚辈似的，找不到丝毫的不敬与违和。
李欣妍凭着这一套动作，终于自然而顺利的抵达了白衣女子身边，毫不突兀的拉近了和女子的距离。
已经顺利抵达合适交谈距离的李欣妍，刚要找话题开口；就见到了跪着的女子缓缓从地上抬起了身子，直到由五体投地换成了跪坐的姿势，才缓缓转头，将一张因为久不见阳光而惨白的脸庞转到了李欣妍面前，喉咙中发出了沙哑又渗人的“咳咳”声。
面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都毫无惧色的李欣妍，当然不会被女人凌乱的长发、惨白的脸色和沙哑的嗓音吓住，反倒对女人露出了鼓励的微笑——正不知怎么开口合适的李欣妍，当然更愿意这女人先开口。
结果等了数息之后，终于等到女人开口的李欣妍，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罗家……完了？”
李欣妍一直开着读心，但却不知女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因为女人的心底什么都没想，还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嚓！这就是传说中的说话不过大脑么？！”李欣妍心中如是吐槽到。
不知女人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这位罗家主母到底如何看待罗家的李欣妍，只好用轻轻点头来回答女人的问题，然后顺势提出了自己请求：“我来求玲姨出山助我。”
“呵！我就知道罗家的孩子不可能这么规矩！”女子没有接李欣妍的话，而是用嘶哑的声音解释了李欣妍心中的困惑。
“嚓！你知道你不早跟姑娘说？！害姑娘装那么像、白白给罗家祖宗上了香！”知道自己是因为弄巧成拙才被识破身份的李欣妍，心中那个苦啊！
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欣妍脸上略显尴尬的笑容，顿了许久之后，再次开口，但还是没接李欣妍的话，而是再提出了一个问题：“家父……可好？”
李欣妍脸上尴尬的笑容僵硬了，因为她还是读不出女子到底在想什么，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不是什么好消息；犹豫了一瞬之后，李欣妍最终选择了如实相告：“八年前，仙逝了……”
女子闻言，微愣之后，猛地伏地大哭：“父亲啊！女儿不孝，未能给您送终！”
李欣妍进来这么久，首次在女子那如死水一般的心中读到情绪——那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确认了女子终于有了情绪，李欣妍舒了一口气——有情绪，才有诉求，要什么都不求，李欣妍拿什么打动这女子？
“看来情报里说她至孝，倒是不假……”李欣妍如是想到。
……
这名跪在罗家祠堂的女子，自然就是李家老祖提到的李月玲。
而李月玲的父亲，曾经在李家的地位不低，不但拥有着开窍期的实力，而且身居李家执事长老的高位。
所以李月玲曾经也算是一名官二代、大小姐，而她的父亲对自己的一儿一女也非常疼爱，所以李月玲和她父亲的关系一直极好。
然而一名好父亲，不一定是一名好长老——在李月玲十八岁那年，她的父亲、哥哥被查出以次充好、贪墨军资！
一批不合格的军事装备送上战场，要害死多少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所以“以次充好、贪墨军资”在李家绝对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李月玲的哥哥作为主犯，逃亡途中被负责追击的玄光卫当场击杀了；而李月玲的父亲作为从犯而且曾经对李家有功，所以最终只是被抄没家产、废去修为并免去了执事长老一职，却没有取他性命。
就这样，李月玲十八岁那年家道中落、一贫如洗，连她母亲都回了娘家，仅有她一人陪伴着被废去了修为的老父亲。
而死了儿子、丢了官位、废了修为的李月玲父亲性情大变，从此嗜赌酗酒，让本就艰难的生活更为艰难。
本来武者被废了修为，身体就好不到哪里去，李月玲的父亲还酗酒，身体状况可想而知；刚刚两个月就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了——偏偏至孝的李月玲还没钱给她治病！
恰逢此时罗锦继任了天续斋大掌柜一职，按照惯例，必须迎娶李家的女儿；又因为罗家名声不好，没人愿意嫁，于是李月玲求到了夏先生头上，最终成为了罗家的主母。
第二百二十七章 延续香火（）
罗家的主母当然不是那么好做的，那么多想嫁入豪门的姑娘，为什么李家会选择李月玲？
因为李月玲本身就出身豪门，对于平衡两家之间的利益关系有足够的认识和经验。
李月玲这个主母做得不可谓不好，就连李欣妍需要人帮忙时，李家老祖都能记起她来，可见她的能力不一般。
然而李月玲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娘家没人！
不是没有活人，是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如果李月玲的娘家足够强势，比如她的父亲如果还是执事长老，那罗锦再喜欢她青梅竹马的表妹罗芳洁，也没有任何办法——别说娶罗芳洁为侧室，就算做个地下情人，那都得看李月玲的脸色！
可惜李月玲嫁入罗府时家道已经中落，所以她在罗府的日子过得是一年不如一年；没有生罗泽前，她是李家保护的核心，还能好些；等到她嫁入罗家的第二年，罗泽出生之后，她的日子就更惨了——那时李家保护的核心已经是拥有李家一半血脉的罗泽了。
李月玲嫁入罗府的第三年，就彻底被罗锦架空了。
就在那一年，将李月玲架空了的罗锦迫不及待的娶了罗芳洁为侧室；也是那一年，李月玲被罗家以“不敬先祖”的罪名罚至祠堂向罗家的先祖下跪认错，这一跪就是十一年——李月玲进祠堂时，罗泽都没满周岁！
罗锦知道陶定城天续斋的主母，必须是李家的姑娘；陶定城天续斋的继承人，必须有李家的血脉；所以到也没有取李月玲的性命——杀了这个李月玲，李家自然会送另一个李月玲过来。
罗家之所以名声不好，就因为做事太偏激——你不喜欢李家的姑娘、嫌弃李家的姑娘挡了你和表妹恩爱的道路，你架空了李家的姑娘之后，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行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姑娘，能吃你家多少米？
然而不知是罗锦还是罗芳洁的意思，反正罗家宁愿花更贵重的药物给李月玲吊着性命，让她一天里能“抽出”至少十一个时辰跪在罗家的祠堂里，也不愿好吃好喝的供着李月玲。
李家的姑娘在罗家受辱，丢了颜面的李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罗家就是宁愿花钱去疏通关系、去平复李家的怒火，也不愿好吃好喝的供着李月玲。
而且罗锦有一点做得很到位，无论他怎么对待李月玲，但他对待罗泽却一直是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再加上李月玲娘家没人，罗锦也打点到位了，那最后还有谁管李月玲？确认李月玲没死而且还是罗家名义上的主母，那就足够了！
李月玲嫁入罗家，为的是她的父亲能有钱治病、能安度晚年，这一点上夏先生到也没打折扣，可是李月玲的父亲自己想死，谁又拦得住？
八年前，李月玲那个身体不好又常常嗜酒的父亲，终于是把自己喝死了——夏先生亲自出手都没能救得回来！
……
李欣妍从玄光卫的情报中看过了李月玲的生平之后，本以为李月玲的心中应该充满了恨意——要么恨虐待她的罗家，要么恨把她嫁入罗家的李家；当然，最可能的是两家一起恨。
但李欣妍怎么也没想到，她见到李月玲时，李月玲的心中居然会如死水一般；就连现在知道了父亲的死讯后，李月玲的心中也仅仅只有悲伤，却没有恨意，既没有恨对她父亲“照顾不周”的李家，也没有恨让她没能给父亲送终的罗家。
“可能就是因为看开了，什么都不在乎；没有怨恨、没有悲伤、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所以她才能坚持这么多年吧——她可能不是自己想活，她只是不在乎自己是死还是活吧！”李欣妍静静看着身边伏地痛哭的李月玲，深感问题辣手了。
李欣妍不怕李月玲心中有恨，李月玲恨哪一家她都不怕；只要有恨，李欣妍就可以给李月玲复仇的希望，那么李月玲就可以为她所用——至于最后会不会引火烧身，能读心的李欣妍才不怕别人背后计划着对付她呢！
李欣妍还想过好一些的可能：比如李月玲的坚持可能是想活或者想活得更好，再或者李月玲的坚持是为了父亲能活得更好——如果李月玲死了，李家自然没有义务继续照顾她父亲。
如果李月玲心中是这些积极向上的想法，李欣妍也能用上李月玲，甚至用得更好——她能知道李月玲的想法，一步步满足她的渴望，自然能让李月玲为她所用。
但现在这个情况，就辣手了——李月玲心思太单纯了，知道父亲死讯后，只有单纯的悲伤；即没有要为父“报仇”的恨意，也没有自己苦苦坚持这么多年终于解脱的放松；这样的情景，让李欣妍都不确定玄光卫根据李月玲“至孝”性格制定的计划到底管用不管用了！
“但总比一开始的心如死水那般好些吧！”李欣妍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
丑时四刻。
李月玲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李欣妍就这么静静的跪坐在李月玲身边等了半个时辰。
李月玲的嗓子早就哭没音了、泪也流不出了，唯有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抽搐着；如果换做别人，或许都无法分辨李月玲到底是还在哭，还仅仅是冷得发抖而已。
但是李欣妍能分辨出，她能读出李月玲心中的悲伤；所以她静静等待着，一直等到这一刻，等到李月玲心中的悲伤全部散尽，她才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带来的筹码：“玲姨无论是想再嫁，还是想领养一个孩子，家族都为您做主；家族保您这一脉，三代之内，香火不断。”
说话的同时，李欣妍已经激活了法袍上诸多阵纹，清心、腹语、潜力激活等等法咒加持在了李月玲的身上——李月玲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李欣妍都担心她随时会脱力昏迷，至于她那已经嚎失声的嗓音，李欣妍更是不指望了。
心中悲伤散尽，又被加持了诸多法咒的李月玲，终于可以正常和李欣妍交流，用腹语说的第一句话是：“要个女孩。”
李欣妍听到这句回答的同时，也终于第一次读到了李月玲的心思——应该说，李月玲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境中，终于有了自己的心思。
读了李月玲心中想法的李欣妍，明白了李月玲的考虑——李月玲不再嫁也不领养男孩，是要表明自己绝没有染指天续斋产业的意思。
“想得够多的！姑娘都没想到这些选择中还有玄机！而且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看来她确实重视延续香火，情报中‘至孝’的判断倒是不差！”读了李月玲的心思后，李欣妍琢磨到，同时立即开口应下了李月玲的要求：“好！最迟明日卯时，家族定挑来一位不满周岁、根骨好的女童，作为玲姨的养女。”
之所以说“根骨好”而不是“根骨上”或者“根骨佳”，是因为未满十二岁的孩子，根骨未定型，王朝也测不出到底是什么根骨。
李月玲闻言后，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然后紧接着提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三个问题：“罗家的人，死光了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恩威并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