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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星之碎片-第13部分

小说: 星之碎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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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回实验室,同事告诉我说朱明来过,没碰见我,我打电话到她家去,没人听。

  “什么事?”我问。

  “朱小姐好像有心事。”同事说,“她说一会儿再来。”

  发生了什么?偏偏不打电话,要亲自来找?

  我心中无端端的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不是没有原因的,像以前琪琪跟我说,她要离开我的时候,我心中就是这么忐忑不安的。

  发生了什么事?朱明是不会出毛病的,朱明刚说过她不能离开我,我还能不放心吗?

  朱明——

  “家豪。”

  我抬起头来。

  “朱明,你来了?”我站起来,让她坐。

  “家豪,我有话跟你说。”她低着头。

  “什么要紧的话?”我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不妥,“回家说来不及吗?”

  “你找个角落吧,我快快说了出来的好。”她说。

  我勉强的笑,“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见风驶帆。”

  我与她到饭堂去,叫了两杯咖啡。

  “说吧。”

  “家豪,我们还是解除婚约吧,你说得对,我不能像爱一个丈夫似的爱你。”

  我几乎一切都逆来顺受似的,默默的想了一想。

  “好吧。”我说,“只是你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我想过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自己不能嫁你,也不让别人嫁你,离开你,至少你可以再认识别的女人——”

  “我早就累死了,你认为我还有那样的精力吗?”

  “这都是我的错,别的女人不会像我这么麻烦。”

  “我不是指这些。”

  “家豪,抱歉得很,我不能对你发生激情。”

  “你并没有试试看,是不是?也许我们之间的确会相处很好,你并没有与我上床睡过觉,”我激愤的说,“也许你会觉得很满意呢?”

  朱明低着头,“要找男人睡觉我自信还不难,家豪,像你这样的朋友是不可多得的。”

  “是的,”我的胸口像是被重物击了一下似的,“我是你的傻瓜,你要我留,我便留下,你要我走,我便马上走,这样的傻瓜,的确是不多了。”

  “家豪,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现在找到对象了,是不是?所以你可以叫我走了,先几天你才大哭大叫的让我留下来呢?原来你是找我填空档。是不是?”

  “不是!”她哭了。

  她哭了之后我心里反而平静下来。跟她吵有什么用?她不是琪琪,她不会让我,她也不会跟我论理。天理循环,我怎么对琪琪,朱明也怎么对我。

  现在我最好的办法,是学琪琪那样,逃到美国去,来个不闻不问的,那才是本事。

  我不能再控诉朱明,那是非常幼稚的行为,感情要来,便来,去了,阻挡不住,不论怎么样,她曾经给我带来过无限的快乐。

  我哭了,我伏在桌上。如果琪琪看到,她会怎么想呢?琪琪是不会落井下石的,琪琪会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然后鼓励我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应该后悔,我确确实实爱过,我不应该后悔爱过朱明,她要拖我,也就拖下去了,但是她没有,她需要我,但是无法做我的妻子。男女关系不过如此,如不能结婚,便只好分手做陌路人了。

  “家豪,你怎么了?家豪!”

  我伏着摇摇头,在朱明眼中,我是强壮的、可靠的,琪琪眼中那个孩子气、幼稚的家豪不是朱明的家豪。

  朱明没想到我会哭。

  我抬起头来,“别摇我,随我去。

  她神色是凄然的,“家豪,对不起你。”

  “没有,才没有,最主要的是,有人快乐。”我说,“只要你快乐便行了。

  “我对不起你,我把琪琪气走,我自己又不能嫁给你,我心里非常难过,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很明白,那时我在垃圾堆里,不会有人来理睬我。”朱明说。

  “没有关系,那时我自己愿意的。”我长长叹息一声。

  我非常明白梁山伯是怎么回去吐血死的,现在我完全有一种吐血的感觉,朱明啊朱明,生命那么短,你为什么要做令我那么伤心的事。但是生命那么短,朱明的确不应做勉强的事。

  我不是她爱唱的那支歌。

  我站起来,“我明白了,朱明,一切我都明白,你不必多说,我完全明白了。”

  朱明抬起头来,“家豪,你的口气,你的口气怎么会这样?”她很是惶恐。

  “小姐,”我终于忍不住,“你要我的口气怎么样?我到底不是一条狗,你赶我走,难道还要我对你摇尾巴吗?”

  “家豪,”她大哭起来,“家豪,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你哭得太多太多,谁知道你是真哭还是假哭?”我拂开她的手,“全世界的人都看过你哭!”我走了!

  我离开时从大门走的,连东西都没有收拾,我去看了一场电影。在电影院里我觉得一切都像个梦。

  我决定走,最聪明的办法便是一走了之,反正是她不要我,而不是我不要她,一个男人被女人面对面的发话,说她不爱我,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朱明做事一向都是牵丝攀藤的,她十分想报恩,但是因为我实在不是一个可爱的人,所以她这个恩无法报下去。

  我真的那么不可爱吗?

  失恋最痛苦之处就是对自己的存在价值起了怀疑。

  为什么她不爱我?

  是不是我不值得爱?

  为什么不值得?我不漂亮?不潇洒?

  我长长叹息一声。

  自电影院出来,我在街上闲荡,学校我是不打算回去了,我要避开她。我也不要回家,我想朱明还要解释,一直解释得她自己心安理得为止。

  我真是害怕。

  在街上逛了很久,暗街上的妓女哈哈的向我笑。我避开她们,但是避不开我自己。

  我终于回了家,老远便看见朱明蹲在石级上等我。

  我转头就走,她有什么权那么做?让我回家都不能?

  我要让她坐在那里,让她内疚,让她坐一个晚上好了。

  我到旅馆去开了一间房间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红丝充满了我的眼睛,我回到家中一看,她已经不在了,我连忙做贼似的取出一些应用的物品,逃到同学家去。

  同学问:“这次怎么了?”他笑,“又是未婚妻逃走了?”

  我说:“一点也不错,这个未婚妻又逃走了。”

  同学一怔,马上予我最大的同情。

  “你替我请假两个礼拜。”

  “这种重要关头,家豪,你怎么可以请假?”同学大惊,“院长随时会传你。”

  “我不要那张文凭了。”

  “你会后悔的,为一个女人而不要文凭,你会后悔的。”

  我迟疑着,是的,我也知道我是会后悔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回学校去。

  “你再没有心思,也要回去坐在那里!”同学说。

  “好好好!明天再说吧。”

  “不能明天,明天还有明天,我亦要去学校,你跟我走如何?”

  他硬是把我拉了起来。

  我跟他走,到了学校,我吩咐上中下三级人马,凡是有人找方家豪,都说不在,都不放进来。

  我的心辣辣的痛。

  放学的时候,我问门房有没有人来过找我?没有。

  朱明没有来找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想她来又不想见她。

  我随同学回到他家去。

  几天来我混沌的过日子,晚上吃大量的安眠药,也不大做梦,白天吸很多的香烟。第四天院长传我上去,把我的论文还给我,告诉我口试的日子。

  我记了下来,谢了他。几乎欢天喜地的跑回实验室,告诉谁呢?论文可以开始打字,但是告诉谁呢?

  我心中闷闷的。要是琪琪知道……琪琪早嫁给别人,琪琪现在所关心的,是她的丈夫多了什么样的病人。

  我坐下来,静静的做完一天工作,便走了,我一直没有开车,让他们以为我失踪好了。

  但愿我懂得在适当的时间失踪,出场出得好才是艺术,不是进场。

  我请了秘书小姐打字,付款,依旧回到同学家睡。

  同学笑说:“食少事多,其能久乎?”

  我也笑说:“不能久最好。”

  “奇怪,你两次失恋都跑到我家来坐着,也不见你有多伤心。倒也好,有些男人一失恋便狂饮狂嫖。”

  “我是最爱自己的。”我冷冷的说。

  “再接再厉,从头开始,摔倒了再爬起来是好汉。”

  “我不是好汉。”

  “有什么打算?”

  “把这边的事结束,回香港去。”

  “在香港,你根本没有家。”他说,“上哪儿去?”

  “有钱便有家。”我强辩。

  “一间屋子不是个家。”他笑。

  我翻身睡了。我不觉得安眠药有什么不好,那时候朱明也借助过它,真是失意人的良药,朱明,琪琪,我与意气风发的女孩子无缘。女孩子一得意便嫌我多余,她们只有在消沉的时候才会想到我。消沉……

  唉,先把功课做出来再说吧。

  有了这一点寄托也是好的,以前我从来没有注重过功课,忙着在女人身上找安慰,现在知道只有功课永远不会辜负我,下多少功夫有多少效果,男人只有在事业上寻求答案,有了事业就什么都有。

  我忙着做这个那个,渐渐忘了朱明是我的未婚妻。我没有忘记我爱她,但是我不再属于她,她也不再属于我。幸亏我是男人,被人扔来扔去骨头还没有碎,经用得很。

  在周末朋友要带我出去,我摇头,我不要再与女人出去,我又搬了家,把自己收得很密。

  我开始喝一点点酒,倚靠安眠药,体重减轻,不修边幅,常常陪着打字小姐工作至深夜。但是不要怕,打字“小姐”已经近五十岁了。

  同学说:“标准的失恋相!”

  我认了命,也许命中注定在三十岁之前不可能认得女朋友,做不了那么多事,组织不了家庭。

  同学又说:“不与女人出去,改与男人出去吧,所有失恋人都容易转为同性恋!哈哈,以家豪这般相貌,不难找到对象哩。”

  我问打字的老小姐:“我算得上漂亮吗?”

  老小姐端详我一会儿,“很漂亮,年轻人,很漂亮。”

  我满意的点点头,我们继续工作下去。

  有一日,我在实验室中预备口试,唐闯了进来。

  我大叫:“赶这个人出去,我不认识他。”

  唐按住我:“你不要发神经!我知道你不会放弃你的博士学位,你不会一走了之,你一定还在学校里!”

  “你找我干什么?”我问。

  “当然有事!”

  “什么事?”我不耐烦的问。

  “朱明病了。”他说。

  我怔一怔,随即不耐烦的说:“我不是特别护士,通知我有什么用?”

  “她是为你病的!”唐说。

  我笑:“林黛玉?我可不是贾宝玉。”

  “天气冷,朱明天天坐在你家门口等你,冻出病来的。”唐说。

  “唐,”我心平气和地说,“你不觉得有点好笑?唐人街华人与华籍学生有五万名,为什么你我老是为朱明起争执?我们的世界太小了。”

  “你使她内疚,家豪,除非你原谅她,她会一直病下去表示她于心有愧,惩罚她自己。”

  “你几时变了心理病医生?”我冷笑问。

  “你答不答应!”他猛地拉住我的衣领。

  我大力拍开了他的手,同学几乎以为我在与他打架了。

  我狠狠地说:“就算有人来找我算帐,也不应该是你!我心里有数,我对得起朱明,现在你们随便哪一个都别来烦我!”我转头走了。

  后来的同学就说:“你何必生气呢?”

  我苦笑,“非这样不可,你不知道那朱明,她能跟你伙上十年八年没结果的。长痛不如短痛。”

  “壮士断臂。”我同学说。

  这是自尊心问题,老叫我跟在朱明后面,像个保姆似的,算什么呢,她那么爱我,却把我当瘟生,手都不让我碰一下。但是我并不生她的气。她像是很遥远的事了,她的优点远远胜过了她的缺点。

  当论文拿去印的时候,我比较空闲,晚上买了很多武侠小说来看,常常看十二个小时,到天亮才睡,我学了朱明,家里储藏了大量的罐头荡,饿了便吃一个,吃完一个又一个,周末除了睡觉便是看小说,非常的没有味道。

  有时候我会听到朱明的哭声。我常常在梦中听见她的哭声,其实到后来,她也不常常哭了,但在我的印象中,她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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