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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部分

知堂书话-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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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偶然写篇文章,自然也只是关于这种旧书的了。这是书
房的另一角,恐怕比从前要显得更寒伧了罢。这当然是的,却是未必全是。


以前所写较长一点,内容乃是点滴零碎的,现在文章更琐屑了,往往写不到
五六百字,但我想或者有时说的更简要亦未可知。因为这里所说都是中国事
情,自己觉得别无所知,对于本国的思想与文章总想知道,或者也还能知道
少许,假如这少许又能多少借了杂览之力,有点他自己的根本,那么这就是
最大的幸运了。书房本来没有几个角落,逐渐拿来披露,除了医学史部分外,
似乎也太缺远虑,不过我想这样的暴露还是心口如一,比起前代老儒在《四
书章句》底下放着一册《金瓶梅》,给学徒看破,总要好一点,盖《金瓶梅》
与《四书章句》一样的都看过,但不曾把谁隐藏在谁的底下也。

廿九年二月廿六日。

□1940 年作,1945 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书房一角新序

本书所收凡四部分,即是一、《旧书回想记》二十八则,二、《桑下丛
谈》四十四则,三、《看书偶记》六十一则,四、《看书馀记》五十八则,
共计一百九十一则也。《药堂语录》后记所云读书消遣,读过之后或有感想,
常取片纸记其大概,久之积一二百则,便是这些东西,其五十则编为《语录》,
已于年前付刊,如将这些合算起来,那么这二百馀篇已差不多完全了。其中
也还有些比较太枯燥,或是写得太率直的,留下了不曾编入。

不过这里可以说一句话,我所写的于读者或无兴趣,那是当然的,至于
强不知以为知的那么说诳话,我想是没有。至于知道得不周全,说错的话,
那自然是不免的。语云,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又云,过则勿惮改。此一节
甚希望在读者能加以指教,在著者亦不敢不加勉也。

民国癸未九月,旧历秋分节,知堂记于北京。

□1943 年9 月作,署名知堂
□收入《书房一角》

桑下丛谈小引

余生长越中,十八岁以后,流浪在外,不常归去,后乃定居北京,足迹
不到浙江盖已二十有五年矣。但是习性终于未能改变,努力说国语而仍是南
音,无物不能吃而仍好咸味,殆无异于吃腌菜说亨个时,愧非君子,亦还是
越人安越而已。

偶见越人著作,随时买得一二,亦未能恣意收罗,但以山阴会稽两邑为
限,得清朝人所著书才三百五十部,欲编书目提要,尚未成功。平常胡乱写
文章,有关于故乡人物者,数年前选得三十篇,编为《桑下谈》,交上海书
局出版,适逢战祸,未知其究竟,今又抄录短文为《桑下丛谈》一卷,只是
数百字的笔记小品,但供杂志补白之用耳。

古人云,浮屠不三宿桑下,恐发生留恋也,鄙人去乡已久,而犹喋喋不
已,殊为不达,深足为学道之障。二十七年冬有诗云:

禹迹寺前春草生,沈园遗迹欠分明,

偶然拄杖桥头望,流水斜阳太有情。
旧友匏瓜庵主人其时在上海,见而悯之,示以诗云:

斜阳流水干卿事,未免人间太有情。
此种缺点非不自知,但苦于不能改,或亦无意于改。二十六年九月寄废名信
中云,自知如能将此种怅惘除去,可以近道,但一面也不无珍惜之意,觉得
有此怅惘,故对于人间世未能恝置,此虽亦是一种苦,目下却尚不忍即舍去
也。

桑下未必限于故乡,由此推广正亦无边,惟乡里自当为其起点耳。

民国癸未三月八日。

□1944 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桑下谈序

《后汉书》卷三十下《襄楷传》中说延熹九年楷上疏极谏,有云:
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
章怀太子注云:
言浮屠之人寄桑下者不经三宿,便即移去,示无爱恋之心也。
襄君这话后来很有名,多有人引用,苏东坡诗中有云:

桑下岂无三宿恋,尊前聊与一身归。
但是原典出在那里呢?博雅如章怀太子,注中也没有说起,我们更没有法子
去查找了。老子化胡本是世俗谬说,后来被道士们利用,更觉得没有意思了,
不宿桑下或者出于同样的传说亦未可知,不过他的意思颇好,也很有浮屠气,
所以我想这多少有点影踪,未必全是随便说的话,我的书名的出典便在这里。

浮屠不欲久住致生爱恋,固然有他的道理,但是从别一方面说来,住也
是颇有意味的事。据焦氏《笔乘》说:
右军帖云,寒食近,得且住为佳耳。辛幼安《玉胡蝶》词,试听呵,寒食近也,且

住为佳。又《霜天晓角》,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凡两用之,当是绝爱其语。
大抵释氏积极精进,能为大愿而舍弃诸多爱乐,儒家入道者则应运顺化,却
反多流连景光之情耳。又据《觚賸续编》讲诗词的脱换法的一则中云:

乐行不如苦住,富客不如贫主,本佛经语,而高季迪《悲歌》则曰贫少不如富老,

美游不如恶归。
对于脱换法我别无多少兴趣,这里引用钮君的话就只为了那两句佛经,因为
我还没有找到他的直接出处。同是说住而这里云苦住,显示出佛教的色彩,
盖寒食前的住虽亦萧寂而实际还有浓艳味在内,此则是老僧行径,不必做自
己吊打苦行,也总如陶公似的有瓶无储粟之概吧。这苦住的意思我很喜欢,
曾经想借作庵名,虽然这与苦茶同是一庵,而且本来实在也并没有这么一个
庵。不过这些都无关系,我觉得苦住这句话总是很好的。所谓苦者不一定要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那么样,就只如平常说的辛苦那种程度的意义,似乎
也可以了。不佞乃是少信者,既无耶和华的天国,也没有阿弥陀佛的净土,
签发到手的乃是这部南瞻部洲的摩诃至那一块地方,那么只好住了下来,别
无乐行的大志愿,反正在中国旅行也是很辛苦的,何必更多去寻苦吃呢。诗
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盖亦不得已,诗人岂真有此奇嗜哉。三年前戏作
打油诗有云:“且到寒斋吃苦茶”。不知道为什么缘故,批评家哄哄的嚷了
大半年,大家承认我是饮茶户,而苦茶是闲适的代表饮料。这其实也有我的
错误,词意未免晦涩,有人说此种微辞已为今之青年所不憭,而不作此等攻
击文字,此外亦无可言云云,鄙人不但活该,亦正是受宠若惊也。现在找着
了苦住,掉换一个字,虽缺少婉曲之致,却可以表明意思了吧。

前见《困学纪闻》引杜牧之句云“忍过事堪喜”,曾经写过一篇小文有
云:

“我不是尊奉他作格言,我是赏识他的境界。这有如吃苦茶。苦茶并不
是好吃的,平常的茶小孩也要到十几岁才肯喝,咽一口酽茶觉得爽快,这是
大人的可怜处。”苦住的意思也就不过如此。我既采取佛经的这个说法,那
么对于浮屠的不三宿桑下我应该不再赞成了吧。这却也不尽然。浮屠应当那
样做,我们凡人是不可能亦并无须,但他们怕久生恩爱,这里边很有人情,
凡不是修道的人当从反面应用,即宿于桑下便宜有爱恋是也。本来所谓恩爱


并不一定要是怎么急迫的关系,实在也还是一点情分罢了。住世多苦辛,熟
习了亦不无可留连处,水与石可,桑与梓亦可,即鸟兽亦可也,或薄今人则
古人之言与行亦复可凭吊,此未必是怀旧,盖正是常情耳。语云:一树之阴
亦是缘分。若三宿而起,掉头径去,此不但为俗语所讥,即在浮屠亦复不情,
他们不欲生情以损道心,正因不能乃尔薄情也。不佞生于会稽,其后寄居杭
州南京北平各地,皆我的桑下也,虽宿有久暂,各有所怀恋,平日稍有谈说,
聊以寄意。今所集者为关于越中的一部分,故题此名,并略释如上。故乡犹
故国然,爱而莫能助,责望之意转为咏叹,则等于诔词矣,此意甚可哀也。

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六月三日著者记于北平知堂。

□1937 年作,1944 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秉烛后谈》

药堂语录序

以前我曾想要将随笔小文编成一卷《药堂文录》,终未动手,现在却写
语录,这正合着一句古话,叫做落后的进前,进前的落后了。本来照儒释两
家的老规矩,语录是门人弟子所记师父日常的言行,扬子云王仲淹自己著书,
便很为后人所非薄,我们何必再来学步呢。这所谓语录实在只是一个名字相
同而已,内容并无什么近似处,这是该得说明一下的。

我不懂玄学,对于佛法与道学都不想容喙,语还只是平常说话,虽然上
下四旁的乱谈,却没有一个宗派,假如必须分类,那也只好归到杂家里去吧。
我最初颇想题作常谈,因为这说话如或有百一可取,那就为得其中的一点常
识,只可惜刘青园已有《常谈》四卷,李登斋有《常谈丛录》九卷,延荔浦
又有诗话曰《老生常谈》。已经有三缺一,便也不好意思再去凑数。这回固
然还是雷同,但名同而实异,无甚妨碍。

至于药草堂名本无甚意义,不过要说有也可以说得,盖此处不用别的名
称总有些缘故,即此说是意义亦可耳。数年前作《药草堂记》,曾说明未敢
妄拟神农,其意亦只是摊数种草药于案上,如草头郎中之所为,可是摆列点
药就是了,针砭却是不来的,这也值得说明。我于本草颇有兴趣,所以知道
些药料,把他们煎成一碗黑而苦的汤水时当然不愿领教,若是一样样的看来,
差不多是些植物标本,不但如此,还有些有味的东西,做在糖里的肉桂薄荷
不必说了,小时候还买生药来嚼了便吃,顶平常的是玉竹与甘草,这类味道
至今尚未忘却。吾语岂能有此等药味,但得平淡过去,不求为良药,故无须
苦口,吾乡人家夏日常用金银花夏枯草二味煎汤代茶,云可清暑,此正是常
谈的本色,其或庶几近之,亦是本怀也。

中华民国廿九年六月五日。

□1941 年5 月刊“庸报社”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药堂语录》

药堂语录后记

近数年来多读旧书,取其较易得,价亦较西书为稍廉耳,至其用处则不
甚庄严,大抵只以代博弈,或当作纸烟,聊以遣时日而已。余不能吸纸烟,
十几岁时曾买刀牌孔雀品海诸烟,努力学吸,历久终未学会,以至于今,殆
为天分所限耶。常见人家耽吸,若甚有滋味,心甚羡之而无可如何,则姑以
闲书代之,无可看时亦往往无聊赖,有似失瘾,故买书之费竟不能省,而其
费实或超过烟价,有时将与雪茄相比矣。

读一部书了,偶有一部分可喜,便已满足,有时觉得无味,亦不甚嫌憎,
对于古人何必苛求,但取其供我一时披读耳,古人云只图遮眼,我的意思亦
止如此。读过之后或有感想,常取片纸记其大概,久之积一二百则,有友人
办日报者索取补白,随时摘抄寄与,二三年来原稿垂尽矣。《庸报》社索去
者有四五十则,日前来信云拟搜集为一册,亦便答应。此种文字新陈两非,
不入时眼,印成书本亦少有人读,恐终辜负报社的好意。但是有一件事,可
以代作广告者,不佞虽未受五戒,生平不打诳语,称之曰语录,自信可无惭
愧者也。

中华民国三十年三月二十四日,知堂题记。

□1941 年5 月刊“庸报社”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药堂语录》

药味集序

鄙人学写为文章,四十馀年于兹矣。所写的文字,有应试之作,可不具
论,有论文批评,有随笔,皆是写意之作,有部分的可取,近来觉得较有兴
味者,乃是近于前人所作的笔记而已。其内容则种种不同,没有一定的界限。

孔子曰,吾少也贱,多能鄙事。鄙人岂敢高攀古人,不过少也贱则相同,
因之未能求得一家之学,多务杂览,遂成为学艺界中打杂的人,亦不得已也。
若言思想,确信是儒家的正宗。昔孔子诲子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是知也。鄙人向来服膺此训,以是于汉以后最佩服疾虚妄之王充,其次则明
李贽,清俞正燮,于二千年中得三人焉。

疾虚妄的对面是爱真实,鄙人窃愿致力于此,凡有所记述,必须为自己
所深知确信者,才敢着笔,此立言诚慎的态度,自信亦为儒家所必有者也。
因此如说此文章思想皆是国粹,或云现代化的中国固有精神,殆无不可。我
很怕说话有点近于夸大,便不足取,但是这里实在是很谦虚的说的,只因不
愿虚伪的谦逊,故或不免过于率直耳。

自丁丑至庚辰此四年中,陆续写有六十馀篇,兹因书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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