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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知堂书话-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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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蒙昧者的诵读,但是明智的读者却能从这诗里得到真正希有的力。”这几
句话正可以移用在这里。在已经受过人生的密戒,有他的光与影的性的生活
的人,自能从这些书里得到希有的力,但是对于正需要性的教育的“儿童”
们却是极不适合的。还有那些不知道人生的严肃的人们也没有诵读的资格,
他们会把阿片去当饭吃的。关于这一层区别,我愿读者特别注意。著者曾说:
“不曾在日本住过的人,未必能知这书的真价。对于文艺无真挚的态度的人,
没有批评这书的价值。”我这些空泛的闲话当然算不得批评,不过我不愿意
人家凭了道德的名来批判文艺,所以略述个人的意见以供参考,至于这书的
真价,大家知道的大约很多,也不必再要我来多说了。

□1922 年3 月26 日刊《晨报副镌》,暑名仲密
□收入《自己的园地》

介绍小诗集湖畔

《湖衅》是汪静之君等四个人自费出版的诗集。这四个人的诗在本附刊
上也曾经发表过好些,看过的人大约自然知道,不用我来批评好歹。我在这
里只说这一句话:他们的是青年人的诗;许多事物映在他们的眼里,往往结
成新鲜的印象,我们过了三十岁的人所承受不到的新的感觉,在诗里流露出
来,这是我所时常注目的一点。

我写这几句话,或者似乎有广告的嫌疑,因为他们寄了一百本来,叫我
替他们在北京找个寄售的地方,——我现在便托了北大出版部和新知书社寄
售,南城方面本来也想找一处,在为没有认得的人,所以只好作罢了。至于
广告这一层,我想也没有什么要紧;即使是自己的著作,只要自信还有一点
价值,便是自画自赞,在或一范围内也是人情之所容许的罢。

□1922 年5 月18 日刊《晨报副镌》,署名仲密
□未收入自编文集

读野鸽的话

李勋刚君的《野鸽的话》出板了,我重读了一遍,略有一点感想,便写
了下来。

这种单行小册子的刊行,我以为是极好的,于新文学的前途很有好处。
艺术运动的进行,如只靠性质夹杂或以营业为主的杂志去主持,成绩总不能
很好,唯有纯粹的同人杂志最为有望,能够有个杂志固然更好了。我希望这
小册子是将来文艺界里许多“孤军”的先锋。

《野鸽的话》诚如友人X 君所说是“质胜于文”,因为里边不免稍有不
很圆熟的古语掺入,似乎有久调和的地方,但是从全体上说来这种朴实真切
而有重量的文章颇有动人的力,自然的有一种清新的活气。我们自己做文章
或看别人著作的时候,常觉得有些衰弱庸熟的文句缠绕笔端,摆脱不去,仿
佛感到吃着肥皂的味道,因此见了青年似的文章不由的不生歆羡了。

著者在这一篇里寄寓他的人生哲学,但文学的趣味还不曾被教训所压
倒,而且率直的抒写,不假什么矫揉雕琢,没有那些教训文学的缺点。要说
是受了伽谛(Gatty)夫人的“自然界里的譬喻”一类的影响或者也无不可,
但在中国也可以说是独创,只要后来的作家注意,不要随意的重复模作就好
了。

□1922 年10 月1 日刊《晨报副镌》,署名仲密
□未收入自编文集

情诗

读汪静之君的诗集《蕙的风》,便想到了“情诗”这一个题目。

这所谓情,当然是指两性间的恋慕。古人论诗本来也不抹杀情字,有所
谓“发乎情止乎礼义”之说;照道理上说来,礼义原是本于人情的,但是现
在社会上所说的礼义却并不然,只是旧习惯的一种不自然的遗留,处处阻碍
人性的自由活动,所以在他范围里,情也就没有生长的馀地了。我的意见以
为只应“发乎情,止乎情”,就是以恋爱之自然的范围为范围;在这个范围
以内我承认一切的情诗。倘若过了这界限,流于玩世或溺惑,那便是变态的
病理的,在诗的价值上就有点疑问了。

我先将“学究的”说明对于性爱的意见。《爱之成年》的作者凯本德说,
“性是自然界里的爱之譬喻”,这是一句似乎玄妙而很是确实的说明。生殖
崇拜(Phallicism)这句话用到现今已经变成全坏的名字,专属于猥俗的仪
式,但是我们未始不可把他回复到庄严的地位,用作现代性爱的思想的名称,
而一切的情歌也就不妨仍加以古昔的AsmataPhallika(原意生殖颂歌)的徽
号。凯本德在《爱与死之戏剧》内,根据近代细胞学的研究,声言“恋爱最
初(或者毕竟)大抵只是两方元质的互换,”爱伦凯的《恋爱与结婚》上也
说,“恋爱要求结合,不但为了别一新生命的创造,还因为两个人互相因缘
的成为一个新的而且比独自存在更大的生命。”所以性爱是生的无差别与绝
对的结合的欲求之表现,这就是宇宙间的爱的目的。凯本德有
《婴儿》一诗,末尾这么说,

完全的三品:男,女,与婴儿:

在这里是一切的创造了。

。。。。。。。。。


不知爱曾旅行到什么地方

他带这个回来,——这最甜美的意义的话:

两个生命作成一个,看似一个,

在这里是一切的创造了。

恋爱因此可以说是宇宙的意义,个体与种族的完成与继续。我们不信有
人格的神,但因了恋爱而能了解“求神者”的心情,领会“入神”
(Eothousiasmos)与“忘我”(Ekstasia)的幸福的境地。我们不愿意把《雅
歌》一类的诗加以精神的解释,但也承认恋爱的神秘主义的存在,对于波斯
“毛衣派”诗人表示尊重。我相信这二者很有关系,实在恋爱可以说是一种
宗教感情。爱慕,配偶与生产:这是极平凡极自然,但也是极神秘的事情。
凡是愈平凡愈自然的,便愈神秘,阶以在现代科学上的性的知识日渐明瞭,
性爱的价值也益增高,正因为知道了微妙重大的意义,自然兴起严肃的感情,
更没有从前那戏弄的态度了。

诗本是人情迸发的声音,所以情诗占着其中的极大地位,正是当然的,
但是社会上还流行着半开化时代的不自然的意见,以为性爱只是消遣的娱乐
而非生活的经历,所以富有年老的人尽可耽溺,若是少年的男女在文字上质
直的表示本怀,便算是犯了道德的律。还有一层,性爱是不可免的罪恶与污
秽,虽然公许,但是说不得的,至少也不得见诸文学。在别一方面却又可惊
的宽纵,曾见一个老道学家的公刊的笔记,卷首高谈理气,在后半的记载里
含有许多不愉快的关于性的暗示的话。正如老人容易有变态性欲一样,旧社


会的意见也多是不健全的。路易士(E。Lewis)在《凯本德传》里说,“社会
把恋爱关在门里,从街上驱逐他去,说他无耻;扪住他的嘴,遏止他的狂喜
的歌;用了卑猥的礼法将他围住;又因了经济状况,使健全的少年人们不得
在父母的创造之欢喜里成就了爱的目的;这样的社会在内部已经腐烂,已受
了死刑的宣告了。”在这社会里不能理解情诗的意义,原是当然的,所以我
们要说情诗,非先把这种大多数的公意完全排斥不可。

我们对于情诗,当先看其性质如何,再论其艺术如何。情诗可以艳冶,
但不可涉于轻薄,可以亲密,但不可流于狎亵;质言之,可以一切,只要不
及于乱。这所谓乱,与从来的意思有点不同,因为这是指过分,——过了情
的分限,即是性的游戏的态度,不以对手当做对等的人,自己之半的态度。
简单的举一个例,私情不能算乱,而蓄妾是乱;私情的俗歌是情诗,而咏“金
莲”的词曲是淫诗。在艺术上,同是情诗也可以分出优劣,在别一方面淫诗
中也未尝没有以技工胜者,这是应该承认的,虽然我不想把他邀到艺术之宫
里去。照这样看来,静之的情诗即使艺术的价值不一样,(如胡序里所详说,)
但是可以相信没有“不道德的嫌疑”。不过这个道德是依照我自己的定义,
倘若由传统的权威看去,不特是有嫌疑,确实是不道德的了。这旧道德上的
不道德,正是情诗的精神,用不着我的什么辩解。静之因为年岁与境遇的关
系,还未有热烈之作,但在他那缠绵宛转的情诗里却尽有许多佳句。我对于
这些诗的印象,仿佛是散在太空里的宇宙之爱的霞彩,被静之用了捉胡蝶的
网兜住了多少,在放射微细的电光。所以见了《蕙的风》里的“放情地唱”,
我们应该认为诗坛解放的一种呼声,期望他精进成就,倘若大惊小怪,以为
“革命也不能革到这个地步”,那有如见了小象还怪他比牛大,未免眼光太
短了。

□1922 年10 月12 日刊《晨报副镌》,署名作人
□收入《自己的园地》的文学

什么是不道德的文学

汪静之君的《蕙的风》发表以后,颇引起旧派的反对,这原是当然的,
也没有什么辩解的必要,因为他们的攻击乃是真正的保证,倘若被他们恭维
那就要不得了。但是我最憎恶那些躲在老辈的背后,动辄拿了道德的大帽子
来压人的朋友,所以对于《学灯》上的胡梦华君的文章禁不住要来说几句话。

胡君批评《蕙的风》的话最重要的是“有不道德的嫌疑”,”故意公布
自己兽性冲动”,“变相的提倡淫业”,“应当严格取缔”!我不知道汪君
情诗之所以不道德,因为什么缘故:是因为讲性爱呢,还是因为讲的欠含蓄
呢?倘若是因为欠含蓄,那么这是技术上的问题,决不能牵涉到道德上去。
然则他的不道德,一定是由于讲性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性爱是如此丑恶,
至于不能说起,至于会增加罪恶?我想论者如不是自残支体的禁欲主义者,
便没有是认我这个疑问的资格。倘或以为这是做得说不得的,那是可怜的伪
善者,还够不上理学家的称号。中国即使性教育一点都不发达,青年的意志
也还不至于这样变态的薄弱,见了接吻拥抱字样便会堕落到罪恶里去。世界
上有什么地方,在文学上禁用这些字样?英美的勃来克惠德曼的话不去引用
也罢,因为他们都是“堕落派”,至于圣书里的诗文,那便是纯正的“批评
家”也没有敢于指斥的勇气了罢。(参考《中华新报》双十节增刊中胡君论
文。)请看《雅歌》里的这一句话,“你的嘴唇滴蜜,如像蜂房滴蜜”,比
“那样的亲吻异样甜蜜”如何?曼殊大师译《留别雅典女郎》第二三节中的
《骈首试香腮》,(虽然原文意思略异),和“朱唇生异香,偎近侬情切,”
又如何?莎士比亚现在成了文宗了,但他的VenusandAdonis(听说)却有被
现代绅士抹杀的部分;歌德与雪利都是文豪了,但当时英德传统的批评又何
尝不斥他们为“无行文人”呢。倚了传统的威势去压迫异端的文艺,当时可
以暂占优势,但在后世看去往往只是自己“献丑”,在文学史上很多这种前
车之鉴,不可不注意一点。《波伐理夫人》和《结婚》的公诉事件,在当日
岂不是自命为维持风纪的盛举,却只落得留作法利赛人的卑怯的证据罢了。
所谓严格取缔是否即用法律的制裁,没有说明,不好任意断定,但是不得不
说是同一派路,因为无论凭了道德或法律的神圣的名去干涉艺术,都是法利
赛人的行为。

怎么叫作“变相的提倡淫业”,我实在不明白。即使论者怀着最急进的
思想,认一切由经济关系而发生的性行为都是卖淫,对于自发的舍身的取予
当然认为正当,为超善恶的了。现在却以提倡淫业作为汪君的情诗的判语,
真令人不能揣测其真意之所在。至于论者又把“十八摸”与春宫和《蕙的风》
牵扯在一起;或者有人听了要觉得骇然,我却并不想去责难他,因为我相信
艺术上的确可以有十八摸与春宫的分子,雅歌与《神曲》里Franaesca 和Paolo
场面的插画(陀勒所作?),在法利赛人看去正是春宫一类的东西呀。英诗
人斯温朋说,“世间唯一不洁的物便只是相信不洁的念头。”这句话的确不
错,《十八摸》与春宫不在别处,便只在法利赛人的脑子里。

有人对我说,我的话未免太认真了。中国的惯例,凡是同乡同学同业的
人,因为接触太近,每容易发生私怨,后来便变成攻击嘲骂,局外人不知此
中的关系,很是诧异,其实并不足为奇;譬如《学衡》派之攻击胡适之君即
其一例,所以这回我也不必多事,去管别人的闲事。这话虽然说的也有理由,
但我不知汪胡二君的关系究竟如何,所以不敢轻信。又有人告诉我,这位胡


君便是以前评过《新月集》译本,相信了广告上的话,坚持说这部诗集是给
儿童读的诗的批评家;他因为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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