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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最后的拍拖 杨东明-第29部分

小说: 最后的拍拖 杨东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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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乐似乎受了惊吓,她望着翁行天,嘴里喃喃地说,“它不是,怎么回事?
    它真的不是——“
    “唔唔,知道了,它不是‘苦苦’,不是。”翁行天小心地抚摸着她的手。
    狭小的铁笼隔间旁边就是宽敞的猩猩乐园,绿树、假山石、水池、沙堆,看上去恬静而又惬意。那个老饲养员在向水池旁边的不锈钢盆里放食物,母猩猩“贤贤”
    慢慢地走过去了,这个温婉的小母亲,她挺着肚子,一脸的祥和,一脸的幸福。
    像流星一样窜上来的是两只调皮的小猩猩,它们抢夺着食品,尖叫着,追逐着。
    “贤贤”无为而治,视而不见,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严父冲上来了,他摇晃着魁伟的身体,奇长的双臂在空中挥舞着,喉咙里发出一阵威严的低吼。小猩猩们顿时停止打闹,乖乖地望着它。它走过去,在食品盆里挑了一个苹果,然后就从食品盆边让开。于是,小猩猩们也依次上前,各自取了食物,偎在它的身上呱呱地啃。“哎,‘苦苦’,‘苦苦’!”桑乐兴高采烈地向那只雄猩猩招手。
    那雄猩猩望了望桑乐,屁股纹丝不动,只是一前一后地晃晃身子,权做打了招呼。桑乐把一个肥大的香蕉高高地扬起,希图引它过来。它显然并无兴趣,依旧啃着它的苹果,怡然自得地任由小猩猩们和它耳鬓厮磨。
    “喂,它就是‘苦苦’啊?〃 翁行天揶揄地笑,”啊,我明白了,刚才那位笼子里的伤兵想必是‘帅哥’喽。“    “嗯,”桑乐点点头,她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这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饲养员早已与桑乐相熟,等他料理完猩猩馆的那些杂事,桑乐就上前和他搭讪。那老头子平时也难得有人聊天,于是就有滋有味地把猩猩们的事儿讲了一遍。
    原来,“苦苦”独自在铁笼隔间里关久了,渐渐显得精神萎靡,不爱活动,不思吃喝,体重下降了许多。上面担心这样下去,它会病倒。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试试把它放回去。
    刚开始的时候,“苦苦”和“帅哥”各自在脖子上都套了铁链,以那铁链的长度做半径划出的圆弧能够让它们彼此相近,却不至于相交。这样,当两只雄猩猩相逢之时,它们可以互相吹胡子瞪眼,却无法动手动脚。
    “帅哥”每每不可一世,只要靠近对方,必定叫嚣跳踉,以逞猩威。“苦苦”
    则完全是一副败军之将不可言勇的老实相,它低眉敛目,弯腰佝背,谦谨恭顺,甘拜下风。眼看着对手已经臣服,“帅哥”渐渐的也就失去了挑战的必要。
再与“苦苦”在弧界相遇,“帅哥”也就仅只在喉头深处发出一声重浊的低吼,以确认自己优越居上的地位罢了。
    看来两只雄猩猩可以彼此相安无事了,两条铁链也就显得多余,于是便解脱了它们。“苦苦”果然识相,平素总是谨慎独处,从不去和“贤贤”它们套近乎。
    更有意思的是进食之前,“苦苦”竟会卑躬屈膝地将自己的食物双手捧起,奉给“帅哥”。每当此时,“帅哥”总是趾高气扬地受之不却,仿佛它也懂得吃什么不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形式。
    一来二去,敬献者和受之者俨然都已成了习惯,彼此做得都很松弛。
    出事那天,老饲养员给它们送的食物里有几个核桃。“苦苦”从食物盆里抓起几个圆鼓鼓的大核桃,捧在自己的胸前,嘴里念念有词地“呜呜”着。“帅哥”
    向它走过来了,“苦苦”立刻低眉敛目,缩头缩脑,把献食物的双手举得更高。
    “帅哥”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伸出胳膊去接,眼看着对方的手到了跟前,“苦苦”立刻把自己的手翻转过来,于是那些核桃就晃晃滚滚地落入“帅哥”手中。核桃又圆又滑,要拿稳并不容易,就在“帅哥”留心手中之物的时候,“苦苦”的双手突然像鹰喙般地插入了对方的眼窝里。
    在“帅哥”的惨叫声中,“苦苦”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它丢了核桃,却换回了葡萄,两颗滴淌着汁水的血葡萄!
    强烈的痛楚使得“帅哥”哀叫不已,它发怒了,它发狂了,它四下冲撞着,用它的长臂胡乱地挥舞,想要狠狠地揍打“苦苦”。可那不过是徒劳罢了,失去了双眼也就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标,它那年轻壮硕的身体变成了“苦苦”攻击的靶子。抓,撕,扯,戳……“苦苦”使出十八般武艺,将郁积多时的心头之恨一并发泄了出来。
    在两只雄猩猩生死相搏的惨烈面前,“贤贤”显示出了它的雍容,它的大气。
    她只管端坐在食物盆前,津津有味地吃那些核桃,梨,苹果……。那些小猩猩则颤颤抖抖地偎着母亲,一边心不在焉地用餐,一边心惊肉跳地接受着它们的早期教育。
    要不是老饲养员把它俩分开,“帅哥”或许会被打死了。
    从那以后,眇了双目的“帅哥”只要听到身边的动静就会发狂,一狂就会吃亏挨揍,被打得更惨。无奈之下,只好请“帅哥”到铁笼隔间里独居了。
    听了这段讲述,桑乐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眼睛直呆呆地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翁行天看看桑乐的眼睛,他发现对方的那双眸子虽在,然而眸子后面的心神却已游走了。
    “桑乐,桑乐。”翁行天轻轻地唤着。
    “哦——”桑乐茫然地应答。
    “你已经看过你的老朋友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对,对,“桑乐回过神来。
    “‘苦苦’,再见,再见。”
    桑乐向那猩猩挥着手,把一个香蕉掷了过去。那猩猩懒洋洋地看看她,仅只歪歪头,甚至不屑挪动一下屁股。桑乐暗暗地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以后自己再不会来。
    翁行天和桑乐转身离去的时候,铁笼隔间那边传来一阵阵悲愤的嗥叫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一起走了过去。于是他们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围在那里,开心地哈哈大笑。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帅哥”,它拼命地摇动着铁槛,那副可怕的面孔痉挛般地抖动着,神情中充满了愤怒,失意和绝望。虽然翁行天和桑乐无从得知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使得这眇猩猩如此地冲动。
    “喂喂,别叫,别叫。吃点儿东西吧,给——”桑乐温情地说着,她把袋子里剩下的那些水果一一掷了进去。
    那猩猩循声扑跌着,似乎愈加恼怒。
    “唉。”桑乐深深地叹口气。
    翁行天揶揄地说,“我看,‘苦苦’这个名字,应该给它了。”
    “啊,你瞧瞧,多残忍。”桑乐长长地舒口气。
    翁行天说,“其实,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在自然界,雄性动物之间对于交配权的争夺是最本质的竞争,也是最残酷的竞争。”
    “我明白,人也一样,嘻嘻嘻——”
    又是那种突然的尖锐的笑。
    翁行天不由自主地盯了桑乐一眼。桑乐颈上的那个三叶虫眼睛闪烁不定,嘴角的笑意里也分明带着一丝残忍。
    从动物园出来,桑乐没有跟着翁行天回去吃贺榆做的肉合。她说翁行天能陪陪她逛动物园,她已经很满足。她累了,只想回家休息休息。
    翁行天开车送完桑乐再转回自己家,已经是午后一点多钟。平常这个时候,贺榆应该正在睡午觉。翁行天脚步轻轻地站在房门前,他把钥匙慢慢地插进暗锁里。锁心刚刚发出哗哗的响声,房门忽然从里边打开了,让他冷不防地吃了一惊。
    脚下有什么在蹭着摩着,是狮子狗。
    像墙一样竖在他面前的,是贺榆。
    贺榆探着脑袋,不住地向翁行天身后看。
    “你看什么呢?〃 翁行天有些奇怪。
    “那姑娘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哦,她说累了,要回家休息。“    贺榆“唉”了一声,似乎有点儿惋惜。
    “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想,这孩子,忙也忙了,连口饭也没让她吃上。
    “
    “以后补吧,有机会。”
    夫妻俩边说边进屋,翁行天换了外衣,洗了手,随口说,“你吃过了吧,怎么还没休息。”
    “等你们呢,等你们一起吃。”
    说着,贺榆进了厨房。
    煤气灶上放着平底锅,点火,放油,滋滋拉拉响。等到冒油烟了,贺榆才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包好了的肉合,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锅里。淋一点儿水,捂上锅盖,于是闷闷的响声就传了出来,仿佛有人被捂着嘴,在里边喘息。贺榆冷冷地笑,喘吧,喘吧,看你还能喘几口气……
    吸气声忽然从身后传过来,真确而又切近。贺榆的心极不规则地跳了几下,蓦地回头,看到翁行天正探着身子,抽吸着鼻子笑。
    贺榆稳稳神说,“香吗?〃 ”香。“翁行天像个孩子似的啧啧嘴。
    贺榆忽觉心里有一点儿疼,还有一点儿酸楚感。她语调和软地说,“见到医生了?〃 ”见了。“
    “怎么说?〃 ”老了呗,机能下降呗,让调理调理。“    “怎么没拿药回来?〃 ”哦,“翁行天顿了顿说,”是,因为配不齐,差了两味。小桑说,下次顺便带过来。“    “噢,是这样。”贺榆的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
    翁行天就缄默不语了。
    贺榆似乎是讨厌有人站在这儿,她挥挥手说,“让开让开,别那么急巴巴地站在这儿看。去那边等着吧,待会儿有你吃的。”
    翁行天就从厨房退出来,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油汪汪的黄澄澄的肉合煎好了,层层迭迭地放在大盘子里。稀饭,小菜,筷子,醋碟,一应俱在地摆上了餐桌。贺榆朝着起居室那边喊了一声,“喂,饭好了,这会儿太烫。
    等凉一凉,咱们一起吃。“翁行天在那边应了声,”噢“,贺榆就折身进了卧室。
    等贺榆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装。崭新的白短袖衬衣,崭新的黑绸裤,花白的头发梳理得光洁整齐,还抹了一层发乳。翁行天见了,脱口说,“哟,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变了个人儿。”
    贺榆轻描淡写地回复说,“那衣服熏上油气了,难闻。”
    两人相携着向餐桌那边走,一抬眼,看到狮子狗已经跃了上去。狗鼻子在肉合子上欣喜地嗅了嗅,狗嘴就猝然地将最上面的那个肉合衔住了。
    “狮子,不许吃!——”贺榆大喊。那种声色俱厉是从未有过的。
    翁行天不解地望望妻子,说了句,“吃就吃嘛,让它吃。”
    狮子狗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咬着那个肉合子窜下了桌。贺榆出奇得敏捷,她瘸着腿一拐一拐地上前追。狮子狗飞快地倒腾着四条短腿,窜入起居室,安全地躲在了电视柜后面的角落里。
    “出来,出来,别吃,别吃!〃 虽然弯腰勾背的很不容易,贺榆还是勉为其难地做着努力,她拿起掸子向那隐蔽所里戳捣。
    狮子狗顽强地坚守着,它把屁股抵在后墙上,嘴巴急急地咬着,吞着。眨眼之间,那个肉合子就下了肚。
    贺榆忽然变得平静了,她毫无表情地直起腰,回到了餐桌前。
    “唉哟,瞧你,干什么呀,让它吃呗,本来就有它的份。”
    贺榆说:“好吧,咱们也吃。”
    看着翁行天用筷子夹起一个肉合放进面前的碟子里,贺榆也夹起了另一个。
    “蒜呢?〃 翁行天问。
    “哦,忘了。你吃着,我去拿。”贺榆要起身。
    “你坐你坐,我去我去。”翁行天起身进了厨房。
    那也是老习惯,吃肉合不能没有大蒜瓣。翁行天很利索地剥着蒜瓣,不一会儿就剥出小半碟来。他端着小碟回到餐桌前刚刚坐下,起居室那边忽然传来唁唁的狗叫声。听上去,那声音似乎有点儿凄然。
    “咦,那狗怎么了?〃 翁行天把筷子放下来。
    贺榆端坐不语,表情看上去有点儿古怪。
    翁行天再次起身,进了起居室。狮子狗已经不叫了,隐约地能够听到电视柜后面发出的喘息声。翁行天蹲下来看,只见那只狮子狗在地上抽搐着,辗转着,眼神已经散乱,嘴上沾满了肥皂沫一样的呕吐物……
    回到餐桌前,翁行天狠狠地盯着贺榆问,“你去看看,那条狗变成什么样子了!”
    贺榆毫不退避地说,“还能是什么样?死老鼠样呗。”
    “我明白了,”翁行天颤抖着跌坐下来,“你你你,你是要我当老鼠啊……”
    贺榆冷冷地笑,“你怕什么?我陪你一起当老鼠。”
    说这句话的时候,贺榆嘲弄地弯下腰。因为她的身子向翁行天这边探了过来,所以翁行天闻到了她口中喷出的气息。翁行天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他没来由地忽然想起了桑乐口中的气息。那是甜嫩嫩的鲜与新,那是水汪汪的活与生。
    而此刻,他从贺榆口中嗅到的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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