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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我是你儿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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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帆说,你要对我不好,我就跟着她过。
  这次谈话过去不久,在上个问题的基础上,杨帆的问题升级了。他问杨树林: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杨树林说,你妈的肚子啊。
  杨帆说,谁把我放进去的。
  杨树林说,我啊。
  杨帆说,你怎么把我放进去的。
  杨树林一时语塞。如果如实回答,他张不开嘴,也怕杨帆过早接受这些信息后沉迷其中而耽误学习。如果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怕杨帆从此愚昧无知下去影响人类文明的整体进程。
  杨树林故弄玄虚,说,这个过程很有意思,你现在好好学习,等考上了大学,我详细给你讲解。杨树林知道,不用等到杨帆上大学,过几年他自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杨帆和杨树林对于薛彩云的到来都没有准备。一天吃完晚饭,杨帆出去玩,杨树林在家看《新闻联播》,听见敲门,窝在藤椅里喊了一声:进来。
  但是敲门的人没有进来,继续敲门。
  杨树林趿拉着拖鞋下了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烫着头发一身时髦装束夜色也无法遮盖其浓妆艳抹的女子。杨树林友好而礼貌地问,您找谁。
  女子张开被口红覆盖的嘴唇说,我是薛彩云。
  杨树林在记忆中搜索了这个名字,当这个名字渐渐清晰的时候,杨树林又试图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寻找曾经熟悉的东西,最终定格在左耳垂的痦子上。这个信息证明女人没有瞎说,杨树林有些惊慌地伸出右手:你好。
  女人也伸出右手,在杨树林的掌心里搭了一下便收回去,以一种听不出语气的语气说:你好。
  杨树林让开身:快屋里坐。
  薛彩云跟着杨树林进了屋,杨树林搬了一把藤椅放在薛彩云面前,然后去拧电扇,让它对着薛彩云吹。
  杨树林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去给薛彩云倒水。薛彩云说,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杨树林进了里屋,套上件背心,倒完水放在薛彩云面前,说,你还能找到这里。
  薛彩云说,还怕你搬家了呢。
  杨树林问,挺好的你。
  薛彩云说,还行。
  杨树林找不到要说的话了,坐在一旁很尴尬。
  薛彩云说,这次我来是和你商量件事儿。
  杨树林说,别客气,需要帮忙尽管说。
  薛彩云说,我是想把杨帆接走。
  杨树林说,接哪去?
  薛彩云说,加拿大,那里的教育好,我在那边定居了。
  杨树林说,不行。
  薛彩云说,为什么。
  杨树林说,他是我儿子。
  薛彩云说,他也是我儿子。
  杨树林说,当初你扔下他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儿子。
  薛彩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杨树林说,我要以史为鉴,再说了,杨帆现在跟着我生活挺好。
  薛彩云说,他人呢。
  杨树林说,出去玩了。
  薛彩云说,现在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整天在外面瞎玩能学到什么,大好时光都耽误了,到了加拿大,我让他学钢琴。
  杨树林说,那得看孩子自己愿不愿意,在这边一样能学,他要想学音乐了,回头我给他买个口琴。
  薛彩云说,口琴怎么能和钢琴相提并论。
  杨树林说,为什么不能,都能吹出叨唻咪发唆拉嘻叨,学好了都是艺术家。
  突然间,屋里一片漆黑。薛彩云从藤椅里蹦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杨树林拉开抽屉,拿出手电,说,别害怕,可能是保险丝又烧了。
  杨树林检查保险丝,果然烧了。没找到备用保险丝,便去王婶家借。
  借来保险丝,杨树林站到藤椅上,薛彩云一手扶着藤椅,一手拿着手电,配合杨树林工作。这一幕,曾经在十年前出现过,那时候杨树林还是薛彩云的丈夫,现在,杨树林是薛彩云的前夫。
  重焕光明后,杨树林把剩下的保险丝还回去,留下薛彩云一个人在屋。
  杨帆推门而入,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屋里坐着,拿着手电,便上前问道:阿姨,您是来收电费的吗。
  这时候杨树林回来了,为杨帆和薛彩云做了介绍。
  杨帆得知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后,表现出来的态度比对一个收电费的还冷漠,哦了一声,便进了里屋。
  杨树林叫杨帆出来,杨帆不听,往床上一躺,说累了,要睡觉。
  薛彩云起身进了里屋,问杨帆上几年级了,想不想去国外上学。
  杨树林跟进来,说薛彩云想杨帆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这里的大门永远向她敞开,但是让杨帆跟她走是不可能的。
  薛彩云让杨帆自己决定,并把出国后的美好前景描绘了一番。薛彩云说,每年秋天,那的大片大片的枫叶林就会变红,可好看了,这个国家的国旗就是一片枫叶。
  杨帆说,红叶香山也有,我秋游的时候就看过了,没意思。
  薛彩云继续动员:到了那边你能学一口流利的英语。
  杨帆说,我更愿意有一口流利的汉语。
  薛彩云说,中国是第三世界国家,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国家。
  杨帆躺在床上,脱掉背心,拉过毛巾被盖上说,我宁喝社会主义的粥,也不吃资本主义的肉。
  这时候院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薛彩云看了看表,对杨帆说,再好好想想,过些天我还来。
  杨帆说,不用想了,你的到来不会打破我和我爸的平静生活。
  杨树林把薛彩云叫到屋外,问她为什么想把杨帆带走了。薛彩云说因为年龄大了,觉得还是身边有个孩子好,况且客观地讲,去加拿大上学肯定比在国内更有利于杨帆的成长。
  杨树林说,你可以再生一个,年龄还不超标,人力物力也具备。
  薛彩云说,我丈夫生不了孩子。
  杨树林笑了:男人都生不了孩子。
  薛彩云说,我的意思是,他不能让我生孩子,去年查出来的,治了一年,不管用。
  离婚后,杨树林曾经对薛彩云的生活做过种种构想,基本上都是想她如何衣食无忧,如何不必奔命便能享受生活。现在看来,他过高估计了薛彩云的幸福,薛彩云并没有逃避掉各式各样的家庭不幸。
  汽车喇叭又响了。薛彩云说,她在外面叫我呢。
  杨树林说,我怎么没听见有人说话。
  汽车的喇叭又响了两声。
  薛彩云说,听见了吧。
  杨树林说,原来是你们的暗号,搞得这么神秘,跟地下党似的。
  杨树林没有挽留薛彩云,把她送出门。
  到了四年级,杨帆有了作文课。他很不喜欢这门课,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造的句子被老师一一否定。老师让他用尴尬造句,杨帆造了一个:老师让我用尴尬造句但是我不会。老师说不对,尴尬是形容词,造的句子应该传递出这个词的意思,而不是把尴尬作为名词用。杨帆没听明白,老师就给杨帆示范,可以这样造:我回答不上来老师的问题,全班同学看着我,我很尴尬。杨帆说,什么叫尴尬啊,我尴不尴尬你怎么知道。结果弄得老师很尴尬。
  没过几天,老师为了让杨帆尴尬一下,又让他造句,用天真。杨帆看着窗外,想了想说,天真蓝啊。老师无话可说,觉得自己从事的人类最伟大工程的道路上充满了艰辛与坎坷。
  一次杨帆在家写作业,遇到难题,让用老师、学生、园丁、花朵这四个词造句。杨帆拿着作业本去找正在洗菜的杨树林。杨树林放下手里的萝卜,开导杨帆:如果把老师比喻成园丁,那么你们是什么?
  杨帆说不知道。
  杨树林循循善诱:园丁对什么关怀无微不至?
  杨帆说,他儿子。
  杨树林说,除了他儿子呢?
  杨帆说,他媳妇。
  杨树林拿起洗了一半的萝卜说,这是什么?
  杨帆说,萝卜。
  杨树林说,明白了吗?
  杨帆说,明白了,原来园丁也爱吃萝卜。
  杨树林摇摇头,逆向开导:如果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无私浇灌你们的是老师,这时候老师可以比喻成什么?
  杨帆说,粪汤儿。
  杨树林说,往人那想。
  杨帆说,人的粪汤儿。
  杨树林说,你怎么就不说园丁呢。
  杨帆说,噢,知道了,是园丁的粪汤儿。
  杨树林觉得让杨帆增加阅读量很有必要。四大名著里,《红楼梦》文学地位最高,而且书中大量的儿女情长可以对杨帆进行一下那方面的教育,于是给杨帆买了一套,一套十六本的小人书。
  看完这套书后,杨帆思想上有了一些波澜。
  一天杨树林听见杨帆和几个小朋友在胡同里玩的时候喊了一句话,这句话杨树林记得应该是“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可是从杨帆嘴里喊出来的却是:“赐予我希瑞吧,我是力量!”这无异于盼望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那段时间学校组织看了很多次电影,《开天辟地》、《开国大典》、各种各样的《大决战》以及以多位领导人名字命名的影片,能在杨帆心中留下特殊印象的寥寥无几。杨帆倒是对自己买票看的《霹雳舞》印象深刻,一群美国黑人不分场合,欢蹦乱跳,跳得比芭蕾舞《红色娘子军》好看多了,一会儿扫地,一会儿擦玻璃,在劳动中就把舞跳了,连在地上打滚都那么好看,这部电影杨帆看了好几遍。那时候票价便宜,几根冰棍钱就能买一张,还是进口片儿。十几年后,几十根冰棍钱才能买一张国产电影票。
  那些动作很让杨帆痴迷,在生活中不自觉地模仿起来。做值日的时候,他拿着扫帚像喝多了一样,从这边扫到那边,弄得教室里尘土飞扬。本来不脏的玻璃,被他一擦,也都是手印。
  老师把杨树林叫到学校,说杨帆除了上述问题外,上课的时候跟个竹节蛇似的,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几次把老师吓一跳,让杨树林带杨帆去 医院瞧瞧。
  杨帆不去,说自己没病。
  老师认定有病,至少也是多动症。
  杨帆说自己什么病也没有,那是跳霹雳舞呢。
  老师问什么叫霹雳舞。
  杨帆带上露出手指头的手套,扭了一段。
  杨树林说,我说家里那几副线手套怎么都没手指头了。
  老师说这不叫舞蹈,这是下流动作。杨帆说美国人就这么跳。老师说那是资本主义,你是社会主义的小学生,你跳就有伤风化,有损校风校纪。并命令杨帆写一份检查。
  杨树林领着杨帆回到家,没有批评杨帆,只是让他以后别再剪手套了,在学校的时候不要做这些动作,然后替杨帆写了一份检查,大意是要远学小萝卜头,近学赖宁,抵制资产阶级腐朽文化的侵蚀,争做社会主义的好儿童。
  杨帆在杨树林的关怀下,比较顺利地长到了十二岁。
  十二岁,在中国城市就决定了杨帆该上初中了。


  我是你儿子 第三部分

  我是你儿子 第三部分(1)

  这是一所坐落在北京某胡同内的中学。说是胡同,其实是条准大街,可容两辆公共汽车交错驶过。曾有一位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在这所中学教过书育过人,但该校自建校以来,在教学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无法和该老师的地位相提并论。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在这所学校找到了久经考验的反例。
  杨帆和鲁小彬、冯坤、陈燕等孩子们,因为户口在同一条街道,便被现行的教育制度,一锅烩——无论学习好坏,一视同仁——烩到这所中学,这种升学方式,又叫大拨儿哄。巧的是,他们几个还被哄到同一个班,上初中,对于他们来说,和上小学并无实质性变化,只不过学校的位置和老师发生了改变。
  杨帆中午不再回家吃饭,杨树林觉得杨帆到了初中就可以撒手了,他初中的时候都开始给家里做饭了。于是每天给杨帆四块钱,让他在外面吃。一屉包子两块钱,吃两屉就能撑着,或者再找个同学一起去饭馆点个家常的菜,再一人一碗米饭。饭后,他们在校内或校外的公共厕所再一人来上一根烟,希尔顿,每次都要用火柴点个天灯,在房顶上留下一个个黑点。
  鲁小彬他爸出国考察,给鲁小彬带回一台286电脑,鲁小彬叫杨帆和冯坤中午吃完饭去他家玩游戏, 超级玛丽,装在五寸软盘里,一共七张盘,插进软驱里,咯吱咯吱响一会儿游戏就出来了。后来没想到这种咯吱咯吱的高科技声音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鲁小彬家住楼房,是鲁厂长单位分的,挨着学校,一座塔楼的十七层。站在阳台,学校各个角落一览无遗:一个方方正正的院落横陈楼下,前院是初中部,中间是老师办公室,后院是高中部,旁边多出一块,是操场。
  一次杨帆去鲁小彬家阳台透风,看见秦胖儿在刷饭盒。秦胖儿是杨帆的班主任,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教语文,兼班主任,姓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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