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塞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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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在一起是幸福还是不幸，这一切都不能改变我目前的心境。我知道我爱你，
这就是一切。可我并非带着那种时刻要拥抱你，非置你于死地我就不能得到满足的
如饥似渴的痛苦心情去爱你，而是带着男性的力气以及带着女性爱的全部温柔去爱
你的。

　　　　关心你，为你排除一切痛苦、一切不快，向你提供娱乐、消遣，这就是我自从
失去了你以后所感到的需要，也是我感到的负疚之处……这一桩如此惬意的美差，
我本来是会带着十分愉快的心情去完成的，为什么慢慢变成了苦事，竟终至突然成
为不可能呢？我奉献给你的良药竟变成毒品，这是什么天数注定的啊？我付出全部
心血，为的是让你有一夜的安宁和休息，怎么我对你竟变为一种折磨、一种灾难、
一种威胁呢？当我受这些可怕的回忆缠绕的时候（何时才让我安宁啊？）我几乎要
发疯了。我的枕上洒满了泪水，在静寂的黑夜里，我听到你呼唤我的声音。可现在
谁会来喊我呢？有谁会需要我的不眠之夜？我为你而积聚了力量，现在这力量反过
来作践我自己，我又能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呢？

　　　　噢，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多么需要你的温存，你的谅解！

　　　　别提要我原谅的话了，千万别对我说你对不起我。我哪知道什么呢？我什么也
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我们十分不幸，我们彼此分了手。不过我知道，我感到我们会
一辈子相爱，心灵相通，志趣相投，我们将会凭借圣洁的感情努力治愈彼此因对方
而受的痛苦。唉，不，这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不过听随命运的安排而已。我们那
种粗暴过人、激烈过人的性格妨碍我们去过普通恋人的生活。但是我们命中注定是
要结识、要相爱的，请你相信这一点吧。要不是你年轻，要不是一天晚上你的泪水
使我软下心来的话，我们可能仍然是姐弟那样相处的。我们知道，这样对我们更合
适，我们彼此向对方预言过我们面临的不幸，毕竟，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走的
是一条崎岖的小径，但是我们已经到达了高点，咱们两个该可以一起歇息了。我们
曾经是情侣，我们彼此了解，直至心灵的深处，这是大好事。可我们彼此发现了对
方什么东西，竟致使我们两人至相嫌弃呢？唉，要是我们一时盛怒便分手，相互不
谅解，彼此不说明白，那我们该多么不幸啊！这样做，可怕的念头会毒化我们的一
生的。

　　　　我们永远什么也不会信赖了。可是，我们能够就这样分手吗？我们不是曾经作
过多次的徒劳尝试？而每次，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们那充满傲气和怨恨的激
情的心可不是被痛苦和懊悔压得粉碎吗？不，不能这样做。我们应该既放弃那种已
经成为不可能的关系，而同时仍要永远相连在一起。

　　　　…………

　　　　请在下一封信里把你为我写的诗，从第一首到最末一首全部都给我寄来。你可
在我的那本俄国皮面的书里找到最初那几首。要是你不愿到我家，我就叫布库瓦朗
把这一切交给你。晚些时候，你再通过驿车把我向你要的几件小东西寄给我，但是
不要和书放在一起寄。帕热罗想给你写信，不过今天他实在太忙了。他要我代他拥
抱你，并请求你好好照顾好自己的病体。

　　　　在缪塞离开乔治·桑，独自回国后的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乔治·桑不但没有体
味到她开初所想象的那种幸福，而且有着来自内心深处的很强的失落感，她虽然不
能容忍缪塞的喜怒无常，时常发生争吵和不愉快，但他们有着同一样的激情，同一
样的追求，同一样的生活向往。而帕热罗，除了忠厚老实之外，别的方面所能给予
乔治·桑的，几乎是空白。

　　　　帕热罗缺乏热情，而乔治·桑是习惯于热情的。他看她只是一个来自异国的情
人。他习惯了意大利的女人，他喜欢她们愚笨、善良。帕热罗没有读过乔治·桑的
《雷尼娅》，他也无法读懂它，他不理解浪漫主义及其作品，总之，他不是阿尔弗
雷德。迄今为止，除了阿尔弗雷德，没有一个人曾给乔治·桑那种完整单一的幻想。
她曾是一个诗人的情妇，如今，她是一个普通医生的情人，后者能使她安定，但无
法满足她灵魂的渴望。正是这种灵魂的渴望，使她更加思念缪塞，更加怀念他们在
一起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



　



　

　　　　　　　　　　　　　　　　　　　　　　　　　　　　　鸿雁传递未了情

　　　　1834　　年4　月12　　日，缪塞回到了巴黎。打从上年12　　月12　　日他与乔治·桑
从巴黎出发去意大利，到现在回来，正好是4　个月。这4　个月是缪塞人生道路上经
历最多、感慨最多的一段时光。

　　　　听到他返回巴黎的消息后，文坛友人纷纷前来看望他、安慰他，对他表示了极
大的同情，对乔治·桑移情别恋提出了异议。

　　　　缪塞体味到了回到故乡，回到朋友中间的温情。他非常感激朋友们对他的关心，
但对于乔治·桑，他给朋友们作了许多解释，他竭力为乔治·桑的行动辩解。

　　　　缪塞从内心已经原谅了乔治·桑。

　　　　尽管如此，但还是有很多人谈论乔治·桑，说她玩弄了缪塞，把他带到意大利
后，毁了他的健康，碎了他的心，然后和另一个男人跑掉了。

　　　　缪塞在每一个见到的朋友面前，陈述着乔治·桑对他的好处，解释事情的经过，
消除误解，让乔治·桑免受伤害。

　　　　来自朋友间的询问和对乔治·桑的评说，他都能—一解说清楚，最难面对的是
他的母亲。

　　　　回到巴黎的最初几天，年迈的母亲特地吩咐仆人做了许多缪塞爱吃的菜，等着
心爱的儿子回来吃晚饭，只有在共进晚餐的环境中，老人才能仔细询问这4　个月中
所发生的一切。

　　　　守寡的老妇人宠爱儿子，她也知道儿子是爱她的。在儿子临回巴黎之前给她的
最后一封信中，儿子曾这样写道；“我带回一个病弱的身体，一个颓倦的灵魂，和
一个仍然在爱着你的、流血的心。”这是缪塞在乔治·桑投入帕热罗怀抱后最痛苦
的时刻，给最亲近的母亲吐露的心声。

　　　　如今，儿子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她要让他说清事情的全部过程。因为老太太
不只是听到外面的许多传言，还有乔治·桑住所的房东埃纳坎太太特地上门把乔治·
桑的所作所为对她数落了一番。

　　　　缪塞为了回避母亲的询问，最初一段时间，他找出种种理由，让母亲不要等他
回来吃晚饭。他害怕那个时刻，他不忍让年迈的母亲增加思想负担。

　　　　等到母亲的情绪稍为平静一些之后，缪塞与老母亲在晚餐之后进行了一次长谈。

　　　　母子相对，起初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母亲先开口说话了：“我第一次见到乔治·桑，我就发现这是个很
有心计的女人。难道你没有觉察吗？”“您，对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吗？”“不
错。我对她的印象是不错。但我与她谈话时，就觉得她处事很果断，也很自负，敢
作敢为。你只不过是个孩子，她已经是情场老手，你知道吧？”“我一直认为我们
相爱很深，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你这是一种错觉。　我的孩子。一个狂热地
爱你的女人，也会疯狂地去爱别的男人，这是这类女人的通病。”“我自认为我还
是比较了解乔治·桑的。”“孩子，你不知道，女人的心是很深的。哎，也怪我，
要是当初乔治·桑上门来说你们去意大利这件事，我不同意，你也就不会受这份苦
了。”“谁会长着后眼睛呢，您说是吗？”“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只要你呆
在巴黎，呆在我的身边，我就放心了。你再不会与乔治·桑来往了吧？”“我觉得
她对我还是很好的。在威尼斯，我病得很重，她一直照料着我。

　　　　要不是她，我也许还在病中。”听到这里，平静的母亲突然变得激愤起来，
“你还在生着病，她就与一个医生跑了，这难道是个好女人吗？”“我离开威尼斯
之后，她给我写过几封信，她不愿我离开她，她一直还关心着我，她心里也很矛盾。”
“你呀，真是个孩子。”“我想，我与乔治·桑还应该是朋友。”“我并不想强迫
你去做什么，孩子。我只是把想说的话告诉你，你应该仔细想一想。”母亲的话，
让缪塞一阵感动。回到巴黎，他感到最难面对的亲人，并没有太多地责怪他，也没
有太多地责怪乔治·桑。




　　　

　　　　与乔治·桑的感情纠葛虽然还时常缠绕着缪塞，但他已经度过了最伤感的时期，
逐步进入一种常态。他与往常一样，出入于各种公共场所，被人邀请，被人宠爱，
被人崇拜。

　　　　在清理从威尼斯带回的文稿时，缪塞发现了几首写给乔治·桑的诗，这几首诗
不知乔治·桑是否读过，但当他捧着用心写出的诗作时，不禁轻声地吟诵起来：

　　　　漂亮的情人啊，我们去独处一隅吧，

　　　　让我与你一起享受永不衰老的爱情，

　　　　当我俩谢世之时，且让后人这样评定：

　　　　他们从未体验过惊慌与嫉妒，

　　　　瞧啊，他们就在这条铺满绿色的小道，

　　　　轻声悄语，微笑着走过人生的旅程。

　　　　吟罢一首，缪塞又接着吟诵起另一首：

　　　　是你教给了我，可你已经忘记，

　　　　可否记得我心中曾充满了柔情，

　　　　美丽的情人啊，在那幽深的夜晚，

　　　　我是流着泪扑向你袒露的双臂！

　　　　你记忆一旦失去，往事从此消逝。

　　　　这甜蜜的爱情，它曾在生活长流中

　　　　把我们两颗交融的心融进深吻里——

　　　　是你教给了我，可你已经忘记。

　　　　重读在威尼斯写下的诗稿，缪塞的心久久不能平静Z　犹如一根被拨动了的琴弦，
每一个音符都包含着一段难忘的故事。他想到，回到巴黎已经几天了，应该给乔治·
桑去封信，把回来后的情况告诉她。

　　　　19　　日晚，他给乔治·桑去信说，他12　　日回到了巴黎，到达的第二天，就去
找了布洛兹。布格兹谈到了乔治·桑的《安德烈》一书的稿酬，他要乔治·桑把余
稿尽早寄出，酬金是没有问题的。

　　　　缪塞将用这笔稿酬给她交付房租，还清她所交待的几项债务。

　　　　他还告诉乔治·桑，他曾去过马拉盖沿河路的屋子里，在那里看见了几支她没
有抽完而遗留下来的烟，还找到了一把梳子，他都将珍藏起来，因为这都是乔治·
桑用过的东西。

　　　　乔治·桑的家具都用毛毯盖着，床上只有褥子，窗户上没有挂窗帘。他一看见
他们共同在上面阅读过格尔茨·德·伯利欣根的书的那张桌子，就会勾起许多回想。
缪塞对乔治·桑的依依不舍之情在信中也得到了充分的表现，他写道：

　　　　我很感谢你的来信，我的朋友。我没料到，那么快会看到你的笔迹。你叫我把
我的痛苦给你谈谈。身体方面，我到达时基本上安然无恙，虽然脸上的日晒红斑以
及腿上的丹毒使我非常丑陋可笑。

　　　　感谢上帝，我痊愈了。除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感到有点低烧之外，其他都好。我
没有对母亲提及这事，因为只要有时间、多休息就可以转好的。

　　　　我离开以来脑子里想过的事，怎么跟你说好呢？总而言之，我很难过。现在就
是散散心，就是寻找新的爱。前天，我与达尔东一起组织一场4　人娱乐活动，人家
在我身边安排了一名歌剧女演员，她神态够窘的，可我比她还要窘。我跟她一句话
也说不成，8　点钟我就回去睡觉了。我又回到所有那些我从前习惯的无拘无束、随
便进去的客厅里。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越是远走，越是依恋着你。尽管我很平静，
但却被忧伤啮噬着，再也摆脱不了。

　　　　我的女友，你给我写了一封很好的信，但那样的信是不该写给我的。你跟我说
你要离群索居，要想念我。当我读到这种字眼时，你要我怎么办呢？我的宝贝啊，
你倒不如告诉我，你献身于一个你所爱的男子，向我谈谈你的欢乐。不，别告诉我
这些。你就简单地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你也得到了爱吧。这样，我就会充满勇气。

　　　　我请求老天爷把我的每一点痛苦变成你的快乐。那时我会感到孤独，永远的孤
独。我的力气会恢复过来。因为我年轻。正值生机旺盛的时候是不愿去死的。但是，
请想到这点吧，我爱你，你的一句话就能永远决定我的一生；听到你一句话，过去
的一切又会重新翻起。

　　　　我的宝贝啊，不要因为这一切而抱怨我。我能做的事我都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