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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部分

金庸作品集-第7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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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对司空玄不加理睬,对辛双清道:“带了段相公下去。四大恶人若来罗唣,叫他

    们上缥缈峰灵鹫宫来找我。擒拿那两个冒牌小贱人的事,着落在你们无量洞头上。哼哼,好

    大的胆子!还有,干光豪、葛光佩两个叛徒,务须抓回来杀了。见到我那四位姊妹,说我叫

    她们迳行回灵鹫宫,我不等她们了。”她说一句,辛双清答应一句,眼光竟不敢和她相接。

    那女子说罢,再也不向众人多瞧一眼,迳自下峰,她属下八名女子跟随在后。

    司空玄一直跪在地下,见九女下峰,忙跃进起身来奔到崖边,叫道:“符圣使,请你上

    覆童姥,司空玄对不起她老人家。”奔向高崖的另一边,涌身向澜沧江中跳了下去。众人齐

    声惊呼。神农帮帮众纷纷奔到崖边,但见浊浪滚滚,汹涌而过,帮主早已不知去向,有的便

    捶胸哭出声来。

    无量剑众人见司空玄落得如此下场,面面相觑,尽皆神色黯然。

    段誉心道:“这位司空玄帮主之死,跟我的干系可着实不小。”心下甚是歉咎。

    辛双清指着无量剑东宗的两名男弟子道:“你们照料着段相公下去。”那两人一个叫郁

    光标,一个叫吴光胜,一齐躬身答应。

    段誉在郁吴二人携扶拖拉之下,好不辛苦的来到山脚,呈了一口长气,向左子穆和辛双

    清拱手道:“多承相救下山,这就别过。”眼望南海鳄神先前所指的那座高峰,心想:“要

    上这座小峰,可比适才下峰加倍艰难,看来无量剑的人也不会这么好心,又将我拉上峰去。

    为了相救木姑娘,那也只有拚命了。”

    不料辛双清道:“你不忙走,跟我一起去无量洞。”段誉忙道:“不,不。在下有要事

    在身,不能奉陪。恕罪,恕罪。”辛双清哼了一声,做个手势。郁吴两人各伸一臂,挽住了

    段誉双臂,迳自前行。段誉叫道:“喂,喂,辛掌门,左掌门,我段誉可没得罪你们啊。刚

    才那位圣使姊姊吩咐你们带我下山,现今山已下了,我也已谢过了你们,又待怎地?”

    辛双清和左子穆均不理会。段誉在郁吴两人左右挟持之下,抗拒不得,只有跟着他们来

    到无量洞。

    郁吴两人带着他经过五进屋子,又穿过一座大花园,来到三间小屋之前。吴光胜打开房

    门,郁光标在他背上重重一推,推进门内,随即关上木门,只听得喀喇一声响,外面已上了

    锁。

    段誉大叫:“你们无量剑讲理不讲?这可不是把我当作了犯人了吗?无量剑又不是官

    府,怎能胡乱关人?”可是外面声息遽然,任他大叫大嚷,没一人理会。

    段誉叹了口长气,心想:“既来之,则安之。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适才下峰行路,

    实已疲累万分,眼见房中有床有桌,躺在床上放头便睡。

    睡不多久,便有人送饭来,饭菜倒也不恶。段誉向送饭的仆役道:“你去禀告左辛两位

    掌门,说我有话……”一句话没说完,郁光标在门外粗声喝道:“姓段的,你给我安安静静

    的,坐着也罢,躺着也罢,再要吵吵嚷嚷,莫怪我们不客气。你再开口说一句话,我就打你

    一个耳括子。两句话,两个耳光,三句三个。你会不会计数?”

    段誉当即住口,心想:“这些粗人说得出,做得到。给木姑娘打几个耳光,痛在脸上,

    甜在心里。给你老兄打上几掌,滋味可大不相同。”吃了三大碗饭,倒在床上又睡,心想:

    “木姑娘这会儿不知怎么样了?最好是她放毒箭射死了那南海鳄神,脱身逃走,再来救我出

    去。唉,我怎地盼望她杀人?”胡思乱想一会,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次日清晨才醒。只见房中陈设简陋,窗上铁条纵列,看来竟然便是无量剑关

    人的所在,只是开间宽敞,倒无局促之感,心想第一件事,须得遵照神仙姊姊嘱咐,练她的

    ‘北冥神功’,于是从怀中摸出卷轴,放在桌上,一想到画中的裸像,一颗心便怦怦乱跳,

    面红耳赤,急忙正襟危坐,心中默告:“神仙姊姊,我是遵你吩咐,修习神功,可不是想偷

    看你的贵体,亵渎莫怪。”

    缓缓展开,将第一图后的小字看了几遍。这等文字上的功夫,在他自是犹如家常便饭一

    般,看一遍即已明白,第二遍已然记住,读到第三遍后便有所会心。他不敢多看图中女像,

    记住了像上的经脉和穴位,便照着卷轴中所记的法门练了起来。

    文中言道:本门内功,适与各家各派之内功逆其道而行,是以凡曾修习内功之人,务须

    尽忘己学,专心修习新功,若有丝毫混杂岔乱,则两功互冲,立时颠狂呕血,诸脉俱废,最

    是凶险不过。文中反覆致意,说的都是这个重大关节。段誉从未练过内功,于这最艰难的一

    关竟可全然不加措意,倒也方便。

    只小半个时辰,便已依照图中所示,将‘手太阴肺经’的经脉穴道存想无误,只是身上

    内息全无,自也无法运息通行经脉。跟着便练‘任脉’,此脉起于肛门与下阴之间的‘会阴

    穴’,自曲骨、中极、关元、石门诸穴直通而上,经腹、胸、喉,而至口中下齿缝间的‘断

    基穴’。任脉穴位甚多,红脉走势却是笔直一条,十分简易,段誉顷刻间便记住了诸穴的位

    置名称,伸手在自己身上一个穴道、一个穴道的摸过去。此脉仍是逆练,由断基、承浆、廉

    泉、天突一路向下至会阴而止。

    图中言道:“手太阴肺经暨任脉,乃北冥神功根基,其中拇指之少商穴、及两乳间之膻

    中穴,尤为要中之要,前者取后者。人有四海:胃者水毂之海,冲脉者十二经之海,膻中者

    气之海,脑者髓之海是也。食水毂而储于胃,婴儿生而即能,不待练也。以少商取人内力而

    储之于我气海,惟逍遥派正宗北冥神功能之。人食水毂,不过一日,尽泄诸外。我取人内

    力,则取一分,储一分,不泄无尽,愈厚,犹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鲲。”

    段誉掩卷凝思:“这门功夫纯系损人利己,将别人辛辛苦苦练成的内力,取来积储于自

    身,岂不是如同食人之血肉?又如盘剥重利,搜刮旁人钱财而据为己有?我已答应了神仙姊

    姊,不练是不成的了,但我此生决不取人内力。”

    转令又想:“伯父常说,人生于世,不衣不食,无以为生,而一粥一饭,半丝半褛,尽

    皆取之于人。取人之物,殆无可免,端在如何报答。取之者寡而报之者厚,那就是了。取于

    为富不仁之徒,用于贫困无依之辈,非但无愧于心,且是仁人义士的慈悲善举,儒家佛家,

    其理一般。取民脂民膏以供奉一己之穷奢极欲,是为残民以逞;以之兼善天下,普施于众,

    则为万家生佛。是以不在取与不取,而在用之为善为恶。”想明白了此节,倒也不觉修习这

    门功夫是如何不该了。

    心下坦然之余,又想:“总而言之,我这一生要多做好事,不做坏事。巨象可负千斤,

    蝼蚁仅曳一芥,力大则所做好事亦大,做起坏事来也厉害。以南海鳄神的本领,若是专做好

    事,岂非造福不浅?”想到这里,觉得就算拜了南海鳄神为师,只要专扭坏人的脖子,似乎

    ‘这话倒也有理’。

    卷轴中此外诸种经脉修习之法甚多,皆是取人内力的法门,段誉虽然自语宽解,总觉习

    之有违本性,单是贪多务得,便非好事,当下暂不理会。

    卷到卷轴末端,又见到了‘凌波微步’那四字,登时便想起‘洛神赋’中那些句子来: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盼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

    餐。”曹子建那些千古名句,在脑海中缓缓流过:“第禾农章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

    成,腰如红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连娟。丹唇外

    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辅薜承权。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想

    到神仙姊姊的姿容体态,“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但觉依她的吩咐行事,实是

    人生至乐,当真百死不辞,万劫无悔,心想:“我先来练这’凌波微步‘,此乃逃命之妙

    法,非害人之本领也,练之有百利而无一害。”

    卷轴上既绘明步法,又详注易经六十四卦的方位,他熟习易经,学起来自不为难。但有

    时卷轴上步法甚怪,走了上一步后,无法接到下一步,直至想到须得凭空转一个身,这才极

    巧妙自然的接上了;有时则须跃前纵后、左窜右闪,方合于卷上的步法。他书呆子的劲道一

    发,遇到难题便苦苦钻研,一得悟解,乐趣之大,实是难以言宣,不禁觉得:“武学之中,

    原来也有这般无穷乐趣,实不下于读书念经。”

    如此一日过去,卷上的步法已学得了两三成,晚饭过后,再学了十几步,便即上床。迷

    迷糊糊中似睡似醒,脑子中来来去去的不是少商、膻中、关元、中极诸穴道,便是同人、大

    有、归妹、未济等易卦。

    睡到中夜,猛听得江昂、江昂、江昂几下巨吼,登时惊醒,过不多久,又听得江昂、江

    昂、江昂几下大吼,声音似是牛哞,却又多了几分凄厉之意,不知是什么猛兽。他知无量山

    中颇多毒虫怪兽,听得吼声停歇,便也不以为意,着枕又睡。

    却听得隔室有人说道:“这‘莽牯朱蛤’已好久没出现了,今晚忽然鸣叫,不知主何吉

    凶?”另一人道:“咱们东宗落到这肯田地,吉是吉不起来的,只要不凶到家,就已谢天谢

    地了。”段誉知是那两名男弟子郁光标与吴光胜,料来他们睡在隔壁,奉命监视,以防自己

    逃走。

    只听那吴光胜道:“咱们无量剑归属了灵鹫宫,虽然从此受制于人,不得自由,却也得

    了个大靠山,可说好坏参半。我最气不过的,西宗明明不及咱们东宗,干么那位符圣使却要

    辛师叔作无量洞之主,咱们师父反须听她号令。”郁光标道:“谁教灵鹫宫中自天山童姥以

    下个个都是女人哪?她们说天下男子没一个靠得住。听说这位符圣使倒是好心,派辛师叔做

    了咱们头儿,灵鹫宫对无量洞就会另眼相看。你瞧,符圣使对神农帮司空玄何等辣手,对辛

    师叔的脸色就好得多。”吴光胜道:“郁师哥,这个我可又不明白了。符圣使对隔壁那小子

    怎地又客客气气?什么‘段相公’、‘段相公’的,叫得好不亲热。”

    段誉听他们说到自己,更加凝神倾听。

    郁光标笑道:“这几句话哪,咱们可只能在这里悄悄的说。一个年轻姑娘,对一个小白

    脸客客气气,‘段相公’、‘段相公’的叫……”他说到‘段相公’三字时,压紧了嗓子,

    学着那灵鹫宫姓符圣使的腔调,自行再添上几分娇声嗲气,“……你猜是什么意思?”吴光

    胜道:“难道符圣使瞧中了这小白脸?”郁光标道:“小声些,别吵醒了小白脸。”接着笑

    道:“我又不是符圣使肚里的圣蛔虫,又怎明白她老人家的圣意?我猜辛师叔也是想到了这

    一着,因此叫咱们好好瞧着他,别让他走了。”吴光胜道:“那可要关他到几时啊?”郁光

    标道:“符圣使在山峰上说:‘辛双清,带了段相公下去,四大恶人若来罗唣,叫他们上缥

    缈峰灵鹫宫找我。’……”这几句话又是学着那绿衣女子的腔调,“……可是带了段相公下

    山怎么样?她老人家不说,别人也就不敢问。要是符圣使有一天忽然派人传下话来:‘辛双

    清,把段相公送上灵鹫宫来见我。’咱们却已把这姓段的小白脸杀了,放了,岂不是糟天下

    之大糕?”吴光胜道:“要是符圣使从此不提,咱们难道把这小白脸在这里关上一辈子,以

    便随时恭候符圣使号令到来?”郁光标笑道:“可不是吗?”

    段誉心里一连串的只叫:“苦也!苦也!”心道:“这位姓符的圣使姊姊尊称我一声

    ‘段相公’,只不过见我是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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