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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1期-第9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4年第0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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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秋收了,公公婆婆带着女儿的朱丽莎,去乡下料理果园去了。玉霞呢,她嫌朱吉平碍眼,嫌他心烦,便驱赶他出门打工去。她说:“往后的日子长如流水,该有多多少少的钱要用?你整天价的困在屋里有个么子出息?人家的男人都知道出门找钱,你为么子不出门找钱去?啊?”她不停地在家里摔锅打碗,她在朱家街以及陈好发的视线以外,一律蓬头垢面。她觉得若是打扮好了,衣服干净了,头发梳好了简直对不住他。她还像个厉害的泼妇一样,叉着腰,将朱吉平一天三顿好骂。如此这般,朱吉平就真的听从妻子的话,出门打工去了,他真是很怕她发火。在一个白雾的清晨,小木匠挎一个布包,装着自己的刨子、斧子,出门去了。留下一个好道场给玉霞和陈好发做法事。
  深秋的一天夜晚,陈好发的老婆和朱娥娥两个人联合一起,半夜里将陈好发堵在了玉霞的床上。她们女飞贼一样,顺着玉霞窗户下的桑树爬上去,爬上二楼,像两只猫一样悄悄翻进阳台。这一对男女在黑暗里肆无忌惮,他们太快活了,太癫狂了。以至于树上的这两个女人不忍卒听。朱娥娥怒火冲天地踢开门,母夜叉似的上前一把扯掉床上的薄被子,与此同时,陈好发的老婆非常合作地拉亮电灯泡,屋里亮堂堂的,四个人都惊在那里。
  玉霞一见灯光下立着的那两员女将,顿时全身瑟瑟发抖,她六神无主地紧紧抱住陈好发。陈好发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他怒火中烧地甩开玉霞,从床上蹦起来,将两条腿伸进裤子里,站起来系好了皮带。然后他走到两个女飞贼面前,给了她们一人一个清脆的耳光:“婊子们邪完了是不是?敢管老子的事!”
  朱娥娥首先哭叫起来,她像一个妻子一样,哀怨地,披头散发地撞进陈好发的怀里:“丧尽天良的偷人货,陈好发你打死我你打死我!”她指一指自己,又指一指陈好发那位堂客:“家里又不是没有?你还腾出力气来嫖别人的堂客,你个死不要脸的?”陈好发的堂客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她惟有束起袖子扑到床前,提起玉霞就开始厮打。她凶狠地抓着玉霞赤裸的身子,一爪子下去顿时鲜血淋漓。三更半夜,女人们的厮打声哭骂声,整条街像熟知了这个阴谋,此刻及时苏醒过来,所有的房间的灯都亮了。陈好发搞女人的好事又揭底了。男人们咂着唇:“乖乖,妻妾齐上阵,陈好发怎么转得过来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境地,陈好发倒真是癞毛猪不怕开水烫,家里的堂客其实是个老实女人,她从心里认识得到自家的黑且丑。关于她,陈好发真的是太有办法了。至于朱娥娥,她吃的是哪门子的醋?他陈好发说过喜新厌旧的话了吗?对付她,只需要花大力气狠狠地睡她一次,也就作罢了。悲惨的只是玉霞!奸情败露后,她生怕在朱家街上多呆一分钟,不等朱吉平的五个姐姐闻讯前来,她一不做二不休地收拾了衣服跑回了娘家。母亲周良珍这回真正是气得当场口喷鲜血。玉霞,她的幺女儿,最后一次地应验了人们的蜚短流长:哼哼,毕竟是周良珍养的女儿嘛。她生下来的五个苦命的女儿,个个一辈子都是人家舌尖上的一盘下饭菜。她坐在堂屋的地上,哭得满地打滚,指天指地的骂,上咒祖宗不开眼,下咒五个亲生女儿,将堂屋里的土都刨出坑来,十指鲜血淋漓。她一次又一次地哀请,玉霞应该将“七步倒”鼠药拌到饭里,或将断头草熬汤,平静地若无其事喂给母亲喝下。让她死吧,让她安宁一点吧。她死了,好留下这五个还没贱够没浪够的小婊子,继续去偷人养汉,被自家的男人往死里打,被外头的女人撕成碎片。让她死吧,她眼不见为净。反正,这五个小婆娘,没有一个不是寻短路的死货。
  朱吉平在武汉一家干活的工地上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赶紧地辞了工回家来。从省城坐车回来,已近黄昏,他在一片田野里下车,趁着暮霭,默默地悄无声息回到了家里。他知道他的女人玉霞硬生生给他做了一顶绿帽子,伙同着全镇一起套上了他的头。他回到家来直奔上楼,不吃不喝地关上房门。将父母和五个姐姐手足无措地关在门外。婚房里的镜子上蒙着细尘,床上的绫罗绸缎失去了颜色。女儿朱丽莎刚刚学会走路,天天拿着妈妈的一把梳子,蹒跚的在家里走来走去,揭开被窝要找妈妈,打开柜门也要找妈妈,小脸上流着泪水,看着叫人揪心。
  第三日,朱吉平打开门下楼,他的姐姐们和爹娘齐齐满满围坐在八仙桌旁,神色凄凉,悲悯地看着他。这桩亲事是老大姐看好了,才托的媒人,此刻的大姐看着一句话不说的弟弟,心疼他的老实,又满心的后悔,泪水都在眼圈里跑边儿了。朱吉平听姐姐们叙述完事情的原委,二话不说,抄起一把砍木头的斧子,就去找陈好发了。他的本家堂妹朱娥娥听了消息,哭着喊着在大富豪酒家找到了正在陪客人喝酒的陈好发:“骚鸡巴骚公狗,嫖了人家的堂客,这时候朱吉平杀你来了!你快点去,颈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挨千刀吧!”陈好发稳住胆子,赶紧将堂客叫来交代一番。朱吉平在满街的小青年们的热烈拥护下,扯下了门檐下吊着的红灯笼,一斧头劈开了大富豪酒家的大红门,满堂的宾客慌忙奔走,有的相熟的街坊忙上前来给朱吉平说好话。趁着一片混乱,陈好发从阳台上扑通跳下河,深扎一个猛子,跑了。朱吉平剁乱了厅里的一张八仙桌,小青年们见没有陈好发出来的动响,便又拥着他们的英雄闯向厨房,陈好发的堂客蹲在一只水淋淋的瓷盆边洗盘盏,看见红了眼睛的朱吉平,一声不出,便双膝着地,给朱吉平跪下了。这下,满屋子的男人们,再也发不出一点声来。
  却说陈好发,他躲到了乡下一个兄弟家里,托人将玉霞从娘家里叫出来。两个当天夜里趁着月色,驾上摩托车,私奔了。一不做二不休,绝义绝情,留下所有目瞪口呆的人们。周良珍病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滴水不进,却拼着力气骂跑了四个打算来照顾她的女儿。她一遍一遍捎信到朱家镇上,请求朱吉平无论如何来一趟,看看她这个黄土淹了脖子的苦命人。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朱吉平终归还是来了。周良珍一见到他进门,拖着干枯的身子从床上扑下来,跪倒在女婿的面前。她说:“小哥哥呵,你大人有大量,我生的女儿不成器,你就只怪我当娘的没有教好她们吧!玉霞她就是没有好结果的,等她回头了,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只当她是条狗,让她回去给你们爷俩暖个被窝吧!”她拉着女婿的手哭得死去活来,朱吉平也哭了。他本来是按照五个姐姐的教唆,准备来将老婊子好好指斥一顿的,他要冷笑着,说,都是您养出来的女儿嘛,都是您亲身树立的榜样嘛。他说不出口,他看着岳母那样皮包骨皱纹垂垂的脸,什么话都狠不下心来。他当着周良珍的面流了泪,而后,将她用被子裹好,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去了镇上的医院。
  陈好发带着玉霞,两人去了南方的大城市广州。如今的玉霞,只要跟着陈好发,让她去死去下地狱都甘心情愿。她憧憬着在广州立下脚来,两个人做点小生意,从此无惊无险地在一起,两情笃好,天长地久。等到了他们老的一天,再回到朱家镇上。陈好发找到一个朋友,他是在广州炸油条卖早餐的。这个朋友帮忙给陈好发租了一间小房子,然后玉霞就自告奋勇去帮人卖油条。陈好发一时找不到事情做,成天哈着腰在职业介绍所门前打转,他没有手艺,也卖不出大力气,最后好赖是应聘去了一个高尚住宅小区的物业公司做保安。就这样,两个人总算在广州站住了脚。
  一天早上,陈好发在小区门口上照常检查出入汽车的证件,一个女人开了一辆跑车,被陈好发伸手拦下来,陈好发殷勤地弯腰,说看看您的证件。女人看都不看陈好发一眼,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忘记带证件了。陈好发问那您是小区的住户吗,女人竖起眉毛瞪道:废话!陈好发的脸顿时就红了,他讷讷地说按照规定车是不可以进去的,他等着女人央求一句,他就放她的车进去。谁知女人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她愤怒地挥着手,骂道一个臭保安怎么这么讨厌,一阵香风拂面,指上硬硬的戒指刮了他的脸一下,顿时一道血口子。陈好发愣住了,他真是没有想到居然有女人打他,而且是打脸!在朱家镇上,谁敢?他当场脱了制服离去,羞愧使他如丧家之犬。玉霞回家来看见他脸上的血痕,心疼地哭了一场。但是此时女人的眼泪和驯服的身体都已经打动不了他了。他躺在燥热的铁皮屋里,玉霞温婉地趴在他怀里,陈好发心烦意乱的想:这个玩笑是不是搞大了?现在已经不好玩了。
  此后玉霞张罗着摆了一个小摊,在临街租了一个铺面卖水果。广州的天气燥热,蚊子一个个轰炸机一样令人无处躲藏。玉霞一个人跑到码头上进货,一个人守摊子,精干地在摊上和小屋之间奔波。她心疼陈好发,什么也不让他做,每顿还给他做好饭买好啤酒。她累得面色黝黑,骨瘦如柴。有一天陈好发过意不去,就主动给玉霞去看摊子。等到玉霞进货回来,摊前变成了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踩着稀烂的香蕉。陈好发浑身是血,抱着脑袋哽咽着……
  广州这个城市,处处应证着男人陈好发的失败。水果摊摆不成了,玉霞和陈好发现在面临着衣食无着的危险。陈好发想家了,他想念朱家镇的河流、村子、朋友、雾霭、乡音,他牵挂着他的酒楼的生意,他的黑脸堂客,可怜的女人老实巴交,临出门时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还有朱娥娥,她为了他一直未嫁,真心诚意地跟了他这么多年,她是他这一辈子的负疚和挂牵。他在朱家镇上土生土长,天亲土亲人亲……他离不开那里所有的一切。而且,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他惟一的世界。
  而玉霞呢,她是回头无路的。她回去了怎么有脸见人?怎么面对母亲周良珍?怎么面对朱吉平?难道还跟着他过日子?还有,她怎么去面对女儿朱丽莎,难道等着她长大了以后,用她对待母亲的这样心疼又鄙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吗?她对陈好发说,反正她是死活不会回去的。她从跟他出来的这一刻起,就没有打算过回去。此时的陈好发无助地望着玉霞,他可怜巴巴地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我们靠什么生活呢?”玉霞牙齿一咬:“我就是卖身也养得活你!”话刚落音,陈好发就给了她一嘴巴子。玉霞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漏出来,好久,她无声无息的。陈好发伸出双臂来,紧紧抱住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失声痛哭。他们的力量真的太弱小了,可是,他疼惜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他对她充满了爱。一生当中,或许仅这一次,情感多一点,往后即便再有,也不会是她了……
  
  两个人抱着一起,掏心挖肝地哭了一场。事情走到这里,也就是走上头了,再往前就没有意思了,也没有路可走了。哭完这场,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了这一点。陈好发害怕玉霞偷偷去做鸡婆,那是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他是个男人,怎么可以让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女人去走这条路呢?这样他陈好发又哪来的人味呢?她跟了他一场,这一辈子有这么一段缘分,他不能糟蹋了她。
  终于,陈好发到底是带着玉霞上路了,他们驾驶着摩托车,顺着来时的路,沿途回返。他们行驶在广东的公路上,路边是起伏的红土丘陵,有一种蛮荒之色。玉霞在后座上搂着陈好发的腰,脸贴着他的背。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来这么一个地方了。这一辈子,再也不要走这么伤心的一条路了。进了湖南地界,终于看见了满目熟悉的青山绿水。这一对男女游走在漫漫的无名的山野中,黑夜里,在路边茅草屋相偎相依,每一个长夜的尽头,清晨的阳光都是伤感的,哀恸的,过一日少一日的。当他们终于到达终结地时,是寒冷的子夜时分,天空的月亮清寒地照着沉睡里的朱家镇,这就是他们终身无法离开的土地。现在,快要过年了……
  陈好发将玉霞送到了娘家门口。此时的玉霞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拉着陈好发的手,无助地看着他,明知他要走,双手却死死地不肯放开……陈好发挣出一只手来,将玉霞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他走了几步,却又蓦然返身回头,最后一次将女人搂进怀里,热泪长流。此时的乡村万籁俱寂,只有母亲周良珍披着棉袄坐在黑暗中的床上,她听着屋外女儿绝望的哭声,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女儿此时的痛苦,这样撕心裂肺的嚎哭,一生当中,哪个女人没有经历过一场呢?
  陈好发到底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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