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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当代 2009年第1期-第49部分

小说: 当代 2009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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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看小芒。小芒说:“你是不是想去计生办举报我?” 

              王二瞪大了眼睛,他突然闪出的这个念头,还没说出口,小芒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把打娃儿的钱都省掉!”小芒越说越生气,她本来是躺着的,说着说着就坐了起来:“王二你狗日真的不是人!”王二有一种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屈辱感,他恼羞成怒,冲小芒吼:“我不是人,你说得对,我他妈的不是人!”吼完腿一抬就上了床,拉了被子连头也一并盖住,再也不理小芒。小芒见王二这样,就想缓和一下,伸手去拉王二的被子,黑暗中摸到王二脸上,发觉手湿湿的,竟摸了一把泪水。 

              王二哭了。她的男人王二哭了。 
              这个晚上是怎么捱过来的,说不清。第二天一早,两口子还没起床,又听到有人敲门。王二睡眼惺忪开门一看,是房东。房东闪身进屋,也不避嫌,一屁股坐到小芒床上,说:“小王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不是两公婆,有没有准生证?治保会找我了,要是你们违反计划生育,我就麻烦了。” 

              小芒已经醒了,因为房东是个老头子,而她又没穿内衣,就躺在那儿没好意思起身。“我们是两口子,但没有准生证。”她说。 
              房东偏头看小芒,看了好一会儿。“有好几个月了吧?知不知道是儿是女?” 
              小芒摇摇头说七个多月了。房东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这个情况,能不能逃脱计划生育还不好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一个亲戚在香港,一直想抱养一个儿子。我帮你们搞一下关系,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给你们一些钱。你们看……?” 

              “卖孩子?”小芒冲动得差点就想坐起身来。 
              王二赶紧把房东拉出门去。他们在门外都说了些什么,小芒不知道。等她穿好衣服走出来,房东已经走了,只剩下王二蹲在门边,似是而非地想着心事。 

              “他给多少钱?”小芒问。王二恍惚了一下,站起身。“他没说。”小芒说你怎么想的?2E说我没想。 
              小芒就叹了口气,说你告诉他,我同意了。 
              王二望着小芒发愣。小芒又叹了口气:“娃儿能去香港,比跟着我们好了千万倍。跟着我们,饿死都说不定。”王二再一次感到羞隗和恼怒,他满怀屈辱,冲小芒吼:“老子宁可打掉也不会卖娃儿!”他差不多就把唾沫星子喷到了小芒的脸上。 

              王二和小芒都没料到,没隔几天,不足月的儿子就早早降临人世了。这天半夜,小芒突然抱住肚子在床上滚起来,吓得王二跳下床,抱着她冲出门,往村口的门诊部狂奔而去。 

              小芒痛得想死,小芒要生了,算一下,不够八个月,早产。 
              在一降渗烈无比的叫声中,小芒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婴儿发育得很不好,看起来像是只有五个月。医生说,可能是小芒吃得太差,营养不够。 
              “得送大医院。”医生说,不足月的孩子,搞不好就活不成。还有产妇,身子太弱了,最好也住院休养一阵子。 
              王二看一脸虚弱的小芒,他咬咬牙,当着她的面,给房东打电话。小芒听到他恶狠狠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生了,是个儿子。” 
              王二决定回公司。他又捧起了那些天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啃,一句一句地理解,一点一点地吸收。儿子已经让房东抱走了,小芒母子的住院费也是他出的,他还承诺永远不收王二的房租。 

              日子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因为房东给了他们五千块钱,他们的生活,好像比从前有了些起色。小芒出院后,房东还在电子厂帮她找了一份工。只是,初为人母的小芒,自从儿子被抱走之后,脸上就没有了笑容。 

              有天晚上,王二在翻阅当地报纸的时候,听小芒说她们厂有个客户,拿着很多钱,却不知该干什么。“他为什么不炒期货?”小芒说。 
              王二愣了一下,目光从报纸上移开。他觉得这事可能有戏。 
              第二天,小芒给了王二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王二当天就打电话过去,向对方推介期货业务。对方对期货很陌生,很是犹豫了一阵,才问王二期货是个什么东西。王二哕哕嗦嗦说了半天,对方才好像有点明白了,说:“是不是像股票?” 

              王二当时愣了一下,他说有点像股票。但又不完全像股票,相同的是,期货和股票都可以将一万块钱,变成十万甚至一百万。 
              对方哈哈大笑,他这突如其来的笑令王二心底发虚,就像是精心设计的骗局,一下子被人家识破了似的。 
              “是不是很好玩?”王二陪笑几声,小心翼翼地试探说。 
              对方说:“有点好玩,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如果像股票,那就有可能和你说的刚刚相反,一百万可以变成十万甚至一万。” 
              王二真的打心里佩服对方作为生意人的敏锐,他以为这事又黄了,没想到,几天后,那人竟主动打电话叫他去面谈。 
              那是一个光头。光头叫他去其实啥也没谈,只是说:“那我就、先弄几万块钱试一下?” 
              光头这句话,差点让王二热泪盈眶。 
              那次,王二终于有了第一个客户和他投资的六万块钱。王二用这六万块钱炒外汇,最终炒成了一万多。 
              小芒眼里的王二,差不多就是个工作狂,每天上下班来回踩几个小时的单车,经常三更半夜甚至次日凌晨才到家。奔波一天累得人仰马翻半死不活,却还要抓紧一分一秒,啃那些深奥复杂的期货知识。她知道,王二只是个初中生,一个初中生学搞期货,该是多么艰难。然而作为女人,她仍免不了会有些小小的幽怨和委屈,两口子每天在一起的时间,本身就少得可怜,青春的渴求却因丈夫的疲于奔命而无法如愿。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为深夜不归的丈夫而牵挂而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盼得丈夫归来,原想拉拉话儿说说心事,让两口子在无限的温存中一同入梦。谁知王二每每深夜归来,总是把身体扔在床上倒头便睡,那极度疲惫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既让她委屈,又令她心疼。 

              在小芒的记忆中,王二这个家伙特别能干,一有时间就往她身上爬。可到南方之后,王二十天八天都不碰她一下。有几次,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没了王二,悄悄起床开门出去,远远的,就看见王二正蹲在路灯下看书。她只能悄悄地叹气,对未来,她一脸的迷茫。 

              一天晚上,王二意外地发现小芒身上穿的内衣很漂亮,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打紧,他发现那是价格上千的名牌。有次公司业务部经理带他出去办事,曾经拐到内衣店买了一套,说是送给老婆的生日礼物。因为价格贵得吓人,王二就记住了那个牌子。当时他还想,要是自己有了钱,也给老婆买一套,他想老婆小芒穿上肯定很好看。而现在,小芒真的穿上了名牌,可不是他买的,当然也不会是小芒自己买的。别说她一个月几百块钱买不起,就算有钱,她也舍不得买。 

              他想起他的第一个客户,投资了六万块钱,让他亏了个精光的那个光头。 
              王二攥着拳头,恨得差点就把牙咬断了。这一刻,他连杀了小芒的心都有了。 
              王二到地摊上挑了一把砍刀,悄悄地磨了几个晚上。王二领带飘飘地闯进了光头的办公室。磨得雪亮的砍刀在他的公文包里。 
              光头不在办公室,光头在公司旁边的酒店喝早茶。王二提着砍刀冲进酒店,又杀入光头的包间。恰好一个便衣警察同光头喝茶,他出手夺刀,把王二按倒在地。 

              光头身边的一个女子说:“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又搞了人家的老婆?” 
              光头说丢,这个家伙害得我亏了好几万块钱。我没找他他倒找上门来了。 
              光头拿过砍刀看了又看,叫人把王二放了。“你真的要砍我?为一个女人,至于吗?我可以再给你二十万。你要是想清楚了,就给我打电话。” 
              王二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挣扎。 
              如果自己永远都像现在这么穷光蛋,即便是有一千一万个老婆,也肯定是会被一千一万个光头搞掉。书上说,金钱是一种力量,它可以让人活得更有尊严。因为没钱,他已经被光头搞得没有尊严了。而如果他再拒绝光头的二十万,也许他将永远都没钱。说不定他连再买一把砍刀报仇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多年之前,王二的父亲王一,曾为了五毛钱,当众光着屁股,挑着一担谷子上坡。并因此被很多人耻笑了很多年。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一群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当时,他们看到王一从稻田里担了两箩刚收割的谷子过来,突然就有谁提议,看能不能用五毛钱,叫王一脱光衣服,把谷子从坡下挑到坡上。 

              王二不知道父亲王一当年有没有像他现在这样挣扎和矛盾。他只是想,要是爷爷奶奶当年没有听信工作队的鬼话,一直在城市里坚守。要是父亲在纸厂里打死都不回乡下,也许他也成了知识青年中的一员了,他也可以跑到乡下来,享受农民的尊敬和爱护。就算他没偷农民的鸡,不杀农民的狗,没把农民女儿的肚子搞大,也没兴趣参与这种捉弄羞辱农民的恶作剧。但最起码,他不用为五毛钱脱裤子。 

              父亲那天得到五毛钱后,立即跑去场上药铺子,给爷爷捡了一服中药。那阵子爷爷病得厉害,动不动就吐血。可他没想到,等他提着药包回到家的时候,他为五毛钱光屁股的事,已经传进了爷爷的耳朵。 

              爷爷抹着嘴角的血丝,站在风中看着父亲走近。爷爷一棍子抡过去,将父亲手中的药包打飞上了天,那包中药被打散开来漫天飞舞。 
              “你还有脸回来,你跟老子跪下!”爷爷气得浑身发抖,他手中的棍子,照着父亲劈头盖脑一顿痛打,要不是奶奶及时拉住他。父亲说不定就会被当场打死。 

              父亲跪在地上,挪动着腿,把遍地中药,一片一片,一根一根地捡起来。 
              据说那天夜里,母亲一边为爷爷熬药一边哭,整整一个晚上。 
              懂事之后的王二,并不觉得父亲为了五毛钱光屁股可耻。他只是想,如果父亲不缺那五毛钱呢?人穷志不穷,这是古训。可要是你只有一把穷骨头,你吐血怎么办?你上哪儿看病吃药?你的穷骨头除了被现实的车轮碾得粉碎,还能怎么样? 

              光头真的给了王二二十万块钱。王二知道,他卖掉了自己的老婆。王二咬着牙,一头扎进了工作中。这一回,上帝在王二身边,不到一个星期,为光头赚了八万多块钱。光头请王二吃饭,他说:“你为什么不把我的钱全部亏掉?你不是想砍我吗?要是你故意让我亏钱,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王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他现在还想杀这个狗日的光头。他当初没能杀掉他,现在他一样杀不了他。他只能忍,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用不着这么苦大仇深,王兄弟。”光头拍着他的肩头,很是语重心长,“不就是他妈的一个女人吗?这年头只要有钱。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女人都这样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古人说得好,弟兄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人他妈的就是衣服,这个穿一下那个穿一下,穿破了穿旧了,我们再换新的,再穿。”光头已有了些醉意,他拉着王二进了电梯。 

              王二说去哪儿?光头说去穿衣服。 
              这个晚上。王二第一次洗桑拿。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把他脱得光光的,又把自己也脱得光光的。然后两个人在冲凉房里哗哗地淋水。姑娘往王二身上抹洗浴液,又往自己身上抹,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滑溜溜的。王二被水冲了一阵后酒意渐醒。除了老婆小芒,他还没有见过第二个女人的裸体。他呆呆地听凭姑娘在他身上摸索,感受水瓜一样饱满的奶子上下前后磨蹭。他冲动起来了,冲动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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