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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第19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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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西岸有一处名胜为“朝阳岩”,为其举行命名礼的是中唐诗人元结。永泰二年,公元766年)道州刺史元结曾一游永州,系舟岩下,因此岩地望朝东,故名之为“朝阳岩”,元结作《朝阳岩记》以记,并作“朝阳岩下湘水深,朝阳洞口寒泉清。零陵城廓夹湘岸,岩洞幽奇带郡城”之《朝阳岩下歌》以歌之。而接踵而来的柳宗元有《渔翁》一诗,那是《江雪》的姐妹篇: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消日出不见人,□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诗中的“西岩”,即俯临潇水的朝阳岩,并非《永州八记》的首篇《始得西山宴游记》中的“西山”,许多注家与论者将其大而化之误为“西山”,是因为没有实地亲历的经验所致。我多次往游西岩,有一次是秋晴之日,岩下的水清得十分天真,远处的水绿得极为妩媚,而秋阳下波光鳞鳞,像是潇水的媚眼和笑靥,你多看两眼,就会意乱神迷。水媚沙渚上有二三小小的渔船,泊在那里做梦,好像还没有从唐朝醒来,柳宗元是不是在其中的一条船上呢?在朝阳岩仰天俯水,思接千载,我总不免要忽发痴想。
  “□乃”是摇撸的声音,也是民歌的曲调。《□乃曲》是唐代宗大历年间流行于湘水一带的民歌。元结曾依曲填词,作一组共五首的《□乃曲》。柳宗元此诗到“□乃一声山水绿”即戛然而止,以景结情,本就是一首妙哉妙哉的绝句了,但他却续写了后面两句,成了一首七言短古。苏东坡曾赞美此诗有“奇趣”,却又说后两句“虽不必亦可”。他老先生一句话,却引发后人穷年累月的笔墨官司,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反对者如明人李东阳说“若止用前四句,则与晚唐何异”,赞成者如清人沈德潜认为如此则“余情不尽”。我是要投苏东坡一票的,这倒不是出于对苏公的偏爱,或是对权威的崇拜心理,因为全诗如到“□乃一声山水绿”即适可而止,近似钱起的“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则“绿”是全诗的终点也是读者欣赏的起点,绿意盎然,余韵悠长,构成了超凡绝俗孤高清远的完美意境,也无损于全诗的心有所托意有所归的象征意味。既要说得巧,又要说得好,令人回味无穷的艺术话语,就是长话短说,直话曲说,加上后两句,意蕴近于直述,就未免有些画蛇添足了。
  “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柳宗元在永州所作的《溪居》诗,曾经这样说过。他的贬谪遭逢固然是他的人生的不幸,但湘山楚水是有幸的,他本来是贬往韶州,如果不是半道改贬永州,永州的佳山秀水就会和他失之交臂,怎么会得到他的题咏而至今山水生辉呢?柳宗元也可以说是有幸的,他不冠盖于京华而流徙于南荒,即使改革成功,即使百姓黎民会受到沾溉,但他维护的毕竟是一个走向没落的封建王朝,终其一生也只是个来去匆匆的官场人物,顶多能够得到一顶“政治家”或“改革家”的冠冕。他之从“立功”转向“立言”,矢志“立言垂文”,殚精竭虑于文学创作与思想著述,成为唐代“李杜韩柳”并称的四大文学家之一,其优秀的诗文如永不干涸的清泉,滋润灌溉后人的心田,实在是要拜贬谪永州十年之赐。元好问曾说“国家不幸诗家幸”,可不可以说“诗家不幸诗文幸”呢?
  易逝的生命短暂,不朽的诗文永恒。千年后我在长沙时常怀想柳宗元,白天,我遥望他独钓寒江的背影,默诵他写于永州的绝句;夜晚,我的书房里竟然也隐约传来□乃之声,而潇水的碧波啊,也不远千里前来溅湿我的梦境。
  责任编辑易山人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  谢 伦
  
  水流云在
  
  关于保康,我最早的的记忆,当是它的原始气。八六年吧,我随剧组拍戏。剧情是一个远古传说:石洞似的房子,石洞似的房子里,几个猴子样的人过着简单而神秘的生活。野岭之中,时时传来兽们的嗥叫。白雾、枯树、赤裸的人,齐胸的散发和狂奔。一切都充盈着洪荒时代的激情。
  拍摄地就选在保康北部的一个山谷里。当地的山民说,这条谷,阴森得很,终年不见人进,要我们小心点,果然,谷深而窄,两山如一斧劈开,叠幛之下,翘首不见峰顶,曲处一线云天;山腰有累累垂石,涧底哗哗清流。虽已七月,涉其中,两腿阵阵生凉。正午的阳光从两峰间、从杂树的枝叶间射下来,感觉是满眼的金针银针。混沌的石头、红土,水中荡漾的影子立时铺上一层暖色。再看看坡上、树上绽放的花朵,如巫婆念咒:春天到了,夏日不知去向。
  我担任着剧组的美工。我想找到一处百年千年没有光顾过的“净土”,哪怕是郦道元,哪怕是徐霞客。好让我把它想象成剧中的鸿蒙年代,以寄托我对原始文明的一种尊重和推崇。
  我固执地以为,原始文明犹如一天的早晨,而现代文明则如正午或黄昏。
  拍这个戏,我投入了巨大的热情。趁着正午的阳光,我在谷底攀藤爬树,翻石趟水。有极小的鱼、牛蛙、石头上坐着的猴子、野猪,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兽见人吱吱乱叫,却不知逃走。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惊恐的眼神。我一阵感动。我知道,属于谷底的阳光不多了,幽暗正在走来。它们会从我的眼前消失,或许永远不会再来。我与司徒兆敦先生拼命地画着速写。司徒是导演,可他喜欢美术,喜欢猎奇和探险,我俩结伴,边走边画,边画边叹。
  狐狸!狐狸!司徒在叫,他说他爱狐狸,他向狐狸走去。事实上我正在担心遭遇一条大蟒或是虎狼。
  无底的溶洞,行走的云,不见出处的飞瀑流泉,稀奇的花栎树,珙桐,蛇形的松,荆刺,黄羊草,藤萝缠绕的地方开着兰花。半透明的石头。没有野蜂,不见飞鸟,只闻高水跌落的嘭嘭声。
  这是一条隐藏在岁月深处的大峡谷,它将成为原生态的主人。
  二〇〇二年八月,荆山紫薇红保康野花谷生态之旅拉开大幕,受邀请,随作家们再赴保康,来到一个叫五道峡的自然景区。从进峡谷开始,如旧梦复苏,总觉眼熟,而且越往里走越是眼熟,直至看到了名曰响水瀑、仙人洞的地方,才证实了我的猜想:五道峡,就是十七年前我们拍戏的那个峡。我曾在仙人洞里面“住”过几天,临时客串一个神医,医好了别人的病。现在我自己病了,不知有谁能医。
  涧边的路修好了,一级一级的石阶、石梯、石桥、歇脚的亭子、茶房,悠扬的筝曲伴着游船……
  这就是我记忆之中的那个山谷吗?虽然不容怀疑,却如儿时的玩伴,老来相见,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太真实。
  巧遇市作协副主席、日报社社长郑浩先生。原来我们住在一个院儿,早晚都能碰着,没觉得什么。去年我搬家出城,也就年把时间,像是多久没见似的。电视报总编李宪国先生说:你俩合个影吧。于是,站在一个瀑布的前面,咔嚓一声,感觉很好。
  我想,不太真实的感觉大概来自于些许的装点吧。这有什么不好吗?生活需要装点,爱情需要装点,房屋需要装点,人需要装点……这是现代文明的诱惑抑或是冲击。少点儿诗人的浪漫和担忧,让自然适度地接近于人类,滋润于大众,这有什么不好吗?
  沉睡在岁月深处的山谷,正在醒来。
  
  紫薇花开
  
  似痴如醉弱还佳/霞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红无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
  一些花落了,一些花正在开放,还有一些才刚刚结蕾。她们依据不同的气候,开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
  是的,一般的花们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季节,而且只有一个。
  但紫薇不同。紫薇是花,可紫薇却要从一个季节走向另一个季节,而这并不是为了充溢诗人们有关于花的情结。
  紫薇是在一个枝头上反复重现着别人只有一次的生命过程——结蕾,开放,落英纷纷。
  有很多的花,对我来说,她们犹如美丽的女人一样能让我产生幻觉。她们的身体,她们的脸,她们的唇,一如花瓣儿叠叠重重,让我温馨无比,也让我眩晕让我失重。这是一种浪漫情色,抑或是对花们的期待——男性生命中的一种原生性的期待。但是这种“原生性”有时也不牢靠。比如我观紫薇,站在六月,我指的是阴历六月)的炎阳之下,犹如隆冬赏梅于白雪之中,心底生出的不是美之姣姣,而是敬羡与仰慕。性质变了,由情爱转向了崇拜。这都是时间闹的鬼。在时间面前,任谁都显得那么的渺小,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信,你看那古桩紫 、悬根紫薇,随意挑一棵都是百千年的,一如遁世隐者,阅尽人间无数。
  紫薇是智慧的,是智者的化身。从智者之身生出的柔枝柔条上的花朵亦是智慧的花朵。只有智慧的花朵才能够从一个季节走向另一个季节。
  我们是在一个上午去看紫薇的。保康是紫薇的故乡。要识“庐山真面目”不来保康是不行的。她的“真面目”不是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看得到的。全国有许多的梅林、桃林,许多的兰花谷、牡丹山,而紫薇林只有一个,它在保康。
  天上飘着雨,细而密的。车子泥泞着,摇晃着,拐弯儿,再拐弯儿,进入一座山,又爬上一座山,最后步行。
  这是一座什么山?我至今不知。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紫薇花。满坡满谷的紫薇花,一树一树,一枝一枝,相牵相连,相映相间,簇簇拥拥的如明丽的红绸,更像燃烧的火把,把阴沉的天空照亮,把保康照亮。
  紫薇花,是保康的另一个太阳。
  
  狐狸与美人
  
  我在绿水深涧里行走。被溪流中冲洗得如玉的石头上有一个窈窕女子亮着玉足跳来跳去,啪啪的响声溅得水珠老高老远。我一抬眼,见到的是一袭白色长裙在飘,还有发,黑色,也在飘。晶莹的水珠往下撒落时选择了我的脸,我的脖子,猛地一个激灵,感觉是空山灵雨的味道。不过,我还是惊叫了一声:“白狐子!”我叫“白狐子”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山民说了一句“少见多怪”的话。
  山民说话的腔调显然是不屑的,是伤人自尊的。但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实。我在城市整日看到的是脂粉,是发套,是假睫毛和唇膏的粉饰与雕琢,偶然间遇见如晨露般纯净,如天使误落凡间一样的美女子叫我如何不惊叹?要命的是她回眸一笑,娇羞的笑,在我惊呼之后。美女子回眸一笑时,眸子带电,不怕英雄不倒。保康的山洞特多,狐狸却少,原来狐狸们都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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