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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缘字谶-第115部分

小说: 缘字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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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女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小巧的瓜子脸,眉间一颗朱砂痣。我只瞥了一眼,失声道:“阿黛?”
阿黛身子一颤,看了我半晌,不敢相信的喃着声说了句:“良媛……”泪水已成串的滴了出来,泣不成声。
我吐出一口气,哽着的咽喉也舒畅了些,凝泪上前扶起阿黛,轻问:“你现在在哪个宫里服侍?可还好?”
“皇上宽佑,奴家一直在绮霞宫,清闲得很。每日的事就是等良媛……回来。”
“良媛回来了,以后就还在良媛身侍候吧。”世民说着笑看我道:“清梨也好有个熟人说话。”
我抿嘴一乐,正要谢恩,他已放下茶碗,不紧不慢说:“先别忙着谢恩,一会儿闲来,不去安仁殿转转?依莎贵嫔和薛才人都在呢。”
我半张秀口,半晌方道:“皇上是说……菀棠回来了?”
他点点头,“你不是说有事求朕吗?现在可以说了。”
我泪光闪烁,心里一阵阵热浪翻滚,摇摇头:“现在没有了。”略一沉吟,移步上前半跪在他腿边,柔声道:“皇上,今日可有空?能不能陪奴家一同去?”
他略清了嗓子,转颜正色道:“朕传了几位大臣,稍刻,还有政事要处理。”看我有些失望的模样,略一滞,又道:“你传话给薛才人,说朕得空会去瞧她。朱公公,到内侍省领些燕窝、首饰送过去。”
我无奈也不可勉强,只好笑笑 
 135、 红颜未老恩先断 。。。 
 
 
道:“也好,那奴家就先去。阿黛,你陪我一同去。”
时近四月,春光浩荡。满苑飞花如雪,细细的花瓣悠悠飘落在衣衫上。我静静听着阿黛娓娓诉来。
“良媛走后,皇上并没有为难奴家,只是让奴家继续留在绮霞苑照常清理打扫,所有的陈设皆都维持原样……皇上也经常过去,通常都是夜里,也不开灯,也不要人服侍,只一个人握着那支碎裂的翡翠笛,静静凝思……”
我怅怅然仰头望着阳光里一树胜雪润骨的梨花,洁白得几近灼眼,炫美得让人晕眩。风吹过,拂落一树芳菲,摇曳着迷人清香。是啊,他的心,他的爱,我不应该怀疑。
我盈盈一笑:“阿黛今年有二十三岁了,不能总在宫里一辈子。”见她急着要拒绝,又笑道:“秋婵已去了,你再这般,我心何安?你若过得好,远比服侍我还让我开心,也算了却了我一份心事。何况,谁都有权力得到幸福,不需要为任何人放弃。我听家弟说一正如今已是统军府校尉,他为人正直,也还年轻,将来也必定会有发展。你和他还曾有过一段渊源,对他也是了解的,我有意掇合你们两个,你意下如何?”
我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阿黛只默默的低着头,也不答话。我站住脚,拈去她发上的一片花瓣,轻声问:“如不愿意,我可以再帮你物色别人。不然,是你心里有了人?”
“没有……奴家也好久没见一正了,倒想见见他。”她小声说着。我抿嘴一乐。
安仁宫紧挨着后苑,是一个三进院落。原先只有依莎住在这里,菀棠如今也搬了进来,倒也好,二人闲来可以说话解闷了。进门过了个空院,便是正殿翠光殿,是圣驾来时接驾的。两厢配殿则是依莎平素休息的地方。
由宫女引着上了前廊绕过正堂和依莎的寝殿,后面是个遍植翠竹的小花园,几棵桔树在明朗的阳光里闪烁着满树春华。
也不要宫女通报,踏着一地落□直去了菀棠住的西配殿,掀起半卷疏帘,一地细碎摇曳的阳光。刚走到垂着珠帘的暖阁前,便听见有人道:“你放心,皇上对她那份心,你还不知道?这不,以前谁求情都不成,她一回来,皇上不就把你放出来了?你俩是好姐妹,有她照拂着,也断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我看着背对门处端坐于案边的一抹清减的身影,弯起唇故作轻松进房,睃了眼懒懒斜倚在短榻上的依莎扬声问:“几位在说什么体已话?不是在说我吧?”
依莎一张脸胖得有些发圆,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坐直了道:“说曹操,曹操到。耳朵还挺长嘛,确是在说你。”
我还待与她调侃,对面角落里的水儿一下站起,轻移上前,眉目间已较从前有了成熟稳重的风韵,“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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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良媛 ?还好,良媛没变……只是,苦了小姐。”说着眼睫已湿。
一句话让我再轻松不起来,鼓起勇气看向盈盈站起的菀棠,她形销骨立,单薄的身子不堪一握般,苍白如蜡的鸭蛋脸瘦如刀削,仅一年多的光景,双鬓已是白发斑斑,原先的粉藻其姿荡然无存,仅二十六岁的年纪已是红颜枯槁。想想昔日年华丰美,转眼犹如尘梦,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堵在胸口,虽有千言万语却倾吐不出,只是紧攥着她枯瘦如柴的手泪水汹涌,“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水儿抹着泪,诉道:“每日在那高墙深院中就只看着头上的四方天,看着日影一寸一寸的消移,真是度日如年哪……晚上还有老鼠窜来窜去,通宵也都不得安枕……好好的人也憋疯了,何况小姐又忧郁伤怀……”
菀棠轻轻莞尔,打断:“别听她的,我很好。”说完听见院内朱公公长长唱了声“皇上有赏——”接着已随宫人捧着礼盒进正堂。
我看见菀棠平静的谢了恩,脸上没有喜悦,没有幽怨。心里一沉,和依莎互一对视,跟着进了暖阁,水儿则在我身侧低声叹道:“小姐她近一年来就是这个样子,平素总是一个人发呆,也不说话。”
依莎在案边坐了,打着哈哈道:“总之,都过去了,以后就该时来运转了。”
我也附和道:“是呵,皇上刚还让我传话与你,说一得空就过来瞧你呢。菀棠,你还记得普明寺那位大师解签时说的么?虽是荆棘密布,却终会云开见月的。”
菀棠目光清浅,轻声道:“花上晨露水中月,风中飞絮镜中花。云雾弥散芳菲尽,菩提树下话平生。”说着近似无声一叹,起身走至古桐翠黛的瑶琴前盈盈而坐。轻轻用手一勾,叮然一声,清越幽远,好似玉石相击。
我知那是李世民送她的雷琴,她当时接收赏赐时的惊喜幸福的样子还犹然在目,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心下正微微犯凉。她颤颤的指尖已抚过琴弦,微微轻拨慢挑,一曲苦寒幽香的《梅花三弄》自她空灵的指尖升起,在此起彼伏的韵律中,忽而溅玉喷珠,忽而裂帛断肠。
风携着淡淡花香从窗口飘入,舞动薄如蝉翼的纱幔,携着幽婉的旋律在洒满宁静的屋中缓缓地流淌。
看着她安然的坐在琴前,如此亲近,却又如此疏离,让人有一种无言的痛。恍惚想起当年和李世民几人在江南游湖,那时,她含羞奏的是《心悦君兮君不知》。如今换成了“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正神思游离,忽见她铿然一指,尖锐而突兀的声响似金戈之音生生划断了这一曲。我愣愣看着她瘦骨鳞峋的手被结实的琴弦生生勒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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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滴,不断的落在棕色的瑶琴上,落在被扯断的琴弦上,令人心骨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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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谁知几度痴人泪 。。。 
 
 
藏春阁是一座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的阁楼,隐于西海池边片片茂林修竹之间,苍树翳影,清幽非常,是李世民闲暇时午酣之所。
我一身洁静的素衣,安静的坐在楼上临窗竹榻上,沐着薄暮,望着湖边石堤上缤纷如雨的落英和如烟翠柳。一遍遍咀嚼着菀棠的话:既然注定是个薄命红颜,又何必自怨自艾?
“常何进步不小嘛,这奏疏若真出自他手,可就真奇了。”李世民坐在殿中堆积如山的御案后,边看奏折边笑道。金色的夕阳透过珠帘,被疏密有致的雕花窗格滤得淡淡的,落在他刚毅的脸庞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常何便是玄武门之变时立了宫的守门领。李世民有心想提拨他,却因他只是一介武夫,才疏学浅,一直苦于无处安置。怎么能这么快就有如此才情了?我想着顺口说了句:“是人代笔也说不定呢!”
“嗯,朕也这么认为——来人,去传常何过来,朕要亲自问问。”他说着将奏折扔到案上,取过茶吃了一口,转脸看着我笑道:“你这什么毛病?一看书就走神儿?”
我喘了口重气,随手放下手中的书卷,伸伸胳膊,漫不经心说:“我是在想房夫人。”
“噢?想她做什么?性烈好妒,又缺了只眼睛,朕见了都觉得畏之。有这样的夫人在侧,真不知房玄龄晚上怎么睡得着?”
我起身站在窗下,看着东风中修竹轻摇的院内威严站立着数名佩刀侍卫,远处淡淡红日西坠。嘴起角叹道:“由此可见,房大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实可敬可佩!何况,爱之才会妒之啊!只有这般经历风雨的真情才足见真挚可贵。我倒真羡慕他们,在这个三妻四妾习以为常的年代里,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执手一生,着实难得。”转身见他凝神听着,轻柔的问道:“皇上若需要,清梨也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眼睛。如真的那样,皇上也会像房大人一样,始终对清梨不离不弃吗?”
他双眸灼然一闪,起身踱到窗边,目光深遂的眺向远方,幽幽的说:“朕可以那样为你,但绝不允许你那样为朕。”
“为什么?怕清梨会变丑?让皇上晚上做恶梦吗?”
他转过身,抬手抚着我的脸,低沉而真诚的说:“若真那样,朕会心疼死。”
一句话说得我心里酸酸热热,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双手轻环着他的腰际,柔声道:“皇上对清梨的心,清梨都懂。我心里难过,是因为觉得愧对薛才人……想来倒是我害了她。”
他吻着我的秀发,喃喃道:“人命在天,这与你何干?”
“若不是我占了皇上的心,她又怎会这么苦?”我仰起脸,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忧声说:“皇上得空去看看就知道了,她与清梨同龄,如今已是银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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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早衰得不成样子……真不知这一年,她是怎样煎熬过来的?”
他目光黯了下来,拭了我眼角的泪,温声说:“朕会尽量弥补她就是,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我点点头,想起菀棠扯断琴弦的绝决,心下冷寒,心伤了,拿什么补呢?想着见内侍进殿,轻声道:“皇上,杨才人在殿外跪着呢,要求见皇上。”
李世民脸色一沉,冷声道:“不见。家里人犯了错,没有治她的罪,已是朕的恩典了。不好好思过,还有脸求朕?”
我转脸向楼下看去,果见一身粉裳的杨才人正垂头跪于殿外,便随口问了句:“不知杨才人的家人犯了什么罪?让皇上如此动气。”
“郑国渠和三白渠向来都水量充足,流域广,水可浇田,水中淤泥可作肥料。历代百姓颇得好处,常言讲,郑渠前,白渠后,三月无雨不须愁。水得粮一石,泥亦增数斗,衣食京师亿万口。”世民说着走到御案边啜了口茶坐下,接着道:“可杨才人父亲杨达贵竟然私占土地,为谋水利,制造水磨,肆意截流渠水,致使郑、白二渠水量减少,水筒车都无法开动,灌溉田由原先的六万顷下降到了一万顷。百姓受害匪浅。朕正要推广均田令,清算地方官吏兼并土地之事,谁知长孙无忌一查,每一个抓到的就是他。这样辜恩溺职,倚势弄权的外戚脏官不除,均田制何以遍行天下?”
见他动了气,我笑笑绕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起肩,还不等开言,他便抢先道:“不许你插言求情。”
“奴家哪敢参议政事?何况皇上治理赃官,执法严明,不徇私情这是百姓之福,国家之福,奴家为何要求情?我不过是看皇上心情不佳,想为皇上说个笑话而已,也不可吗?”
他这才破颜一笑:“那就快讲来给朕听。”
“是”我甜甜应着,摇头晃脑讲道:“严忌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偏偏有个儿子不太灵透,严忌为此很是苦恼。有一次,严忌因孙子功课没做好,便罚他在书房里跪着不许用饭。等到午夜时,严忌起来如厕,见儿子正跪在院中的雪地里,当时正值隆冬,天气寒冷,冻得他瑟瑟成一团。严忌不禁惊着问道:“大半夜的,你这是为何?”他儿子抹了把冻出来的鼻涕,气汹汹道:“哼——谁让你罚我儿子来着,你罚我儿子不许吃饭,我就让你儿子不许睡觉!”
李世民正在吃茶,听我讲完“扑”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显些呛到,我忙轻轻为他捶着背。他咳了两声,用绢帕拭着嘴角笑道:“严忌真有这么个儿子?”
我呵呵一笑:“笑话嘛只是取乐,哪能是真的。”
“亏你想得出来,弄这么个傻儿子安到严大才子的头上。要是严忌真有这样的儿子,还不撞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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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笑着,内侍轻脚进门禀说萧妃娘娘求见。李世民敛住笑意,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哼了一声道:“进来吧。”
我闻言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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