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与时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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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院在U17集训营的时候可以面不改色神情自如地支使号称全日本顶尖的教练团队，但在说出这种类似于自暴家丑之话的同时，他却做不到心如止水淡定自若，甚至言语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几分尴尬的苦涩意味。
而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蛋糕的时雨，在听到这句话后应景地手一抖，差点没把塑料叉子直接插到桌面上去。
“诶诶诶？”
“至于具体情况我不想多说，但我想告诉你，虽然你的成绩确实很好，实力也很强，但既然你会被这种家庭变故影响一次，那在这种环境下选择再复习一年来年再战，并不是一个明智地选择。这件事对你的影响绝对超过你的想象，所以，如果你的备选学校不错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走回头路。”
其实对于平等院来说，他本身并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毕竟对他来说，考大学诚然是件既难得要命，又简单得发指的事情。但那些借由日常生活中累计的经验也足够告诉他一个浅显的事实了——选择重读一年高三，绝对是一件会给人带来巨大心理压力的事情。对于那些全家人都倾力支持的考生尚且如此，拥有那种能在独女备考期间吵架闹离婚的坑爹父母，时雨将要面对的压力一定还会更大。
“……建议我不要再复习一年？”时雨猛然搁下手中的叉子，“恕我直言，你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或者说，你认为我是一个会轻易抛弃梦想的人吗？！”
那些越想表现得强大的女人，在面对挫折时就更容易钻牛角尖么？平等院在听到时雨的这番回答后几乎想重重地叹一口气了。老实说他能坐在这里说出之前的那番话，对原来的他来说完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的心意……似乎完全不能传达到时雨心里去呢。
在终于还是将那口气叹出来之后，平等院有些无奈地看着时雨，女生依然满脸怒色，在长达好几秒中的沉默后，终究还是平等院打破了场面的僵局。
他诚然是希望时雨能放弃某些过于天真的执念，但他的诚挚希望却不能以自己的百般恳求作为代价。别开玩笑了啊，他可是平等院凤凰啊，是站在日本高中生网球界顶点的王者，他曾遇到的所有挫折与失败，最终都成为让他涅磐重生的熊熊大火，他本来就是骄傲的神鸟，他有他的底线，而这底线……就算是面前他如今一心倾慕的女生，也无法让他将其打破。
最后一次尝试，最后一次规劝，最后一次，视图将自己的关切心意传达给面前的这个人。
“……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总要带发带？”
这是意料之外的提问，也是平等院所能想象出的最后一个开场白，时雨明显没想到在自己发火之后，那个看起来向来酷帅狂霸拽的男人竟然以如此莫名其妙的问句作为回复，而在迷茫与犹疑交杂的情绪中，时雨谨慎地打量了几眼平等院的神色，才语气迟疑地回答道：
“嗯……不是为了装帅？”
平等院不由有些哑然，在一脸无语地摆出一副“我看起来像是喜欢装帅的人吗？”的无奈神色后，他伸手取下了额上的发带。
“啊——这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上次见到“帅气度提升十个Level”而大感惊讶的情况，在看到平等院额前那个有些骇人的伤疤之时，时雨的良好家教让她硬生生地将惊叫声吞了回去，反而换成了语气关切的问询，而平等院只是以一种难得见到的温柔神色笑了起来。
“我在U17集训营中的排位是NO。01，不过当年……我并不是所有人中最强的，曾经有个同级生打败过我——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鬼十次郎吗？就是德川清夏那家伙的男朋友，没错，就是上次你看到的那个红色头发的人。”
“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太蠢了，但在当年遇到鬼之前，我确实得整个高中网球界都不会有能打败我的人。是他给了我当头一棒，也是他把我送去了一个修罗场，一个不脱胎换骨就无法离开的、败者的聚集地。当然，我后来离开了那里，而我如今的实力与地位，与在那里的历练也分不开。”
“我从开始打网球的时候就梦想着成为最强的选手，事实上也许这也是鬼当年的梦想才对。不过，虽然他有这个实力，但最终却并没执着于此。我觉得相比于孤高地站在顶点，他似乎更享受用自己的能力，将别人一同带到高处的成就感吧。”
“虽然包括我妹妹在内的很多人都要我用手术去掉这个伤疤，但我却一直固执地把它保留下来。最初我觉得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警醒，提醒我永远不要自傲，永远不要小看别人。但后来我觉得，这反而更像一种禅道的领悟，它告诉我……成功的意义，并不仅仅是成为最强的那个人。”
“我……”
平等院的这一番长篇大论明显镇住了时雨，镜片之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罕见地睁得很大，她看着平等院，似乎正在努力消化对方讲出来的这番话。
“我理解你想考上最好的学校证明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确实有这个实力，但有的时候，执着也是要考虑外界环境的，适当的退让……并不意味着你就是弱者。”
“老实说我向来不喜欢优等生，但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与众不同进而想要认识了解的优等生，而在跟你熟悉了之后，我也确实觉得，你——”
“我明白了。”
没等平等院继续说下去，时雨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她挺直了腰杆，今天的头一次，她的神色中透出一种清明和决然。
女生在这一刻看起来格外地像平等院最初所认识的那个真田时雨，那些因家庭变动而起的彷徨无依，那些因考试失利而承受的挫败打击，在这一刻仿佛从时雨的身上完全剔除了，她看起来依然是平等院初见时那个模样，那个敢拍他桌子，那个能在手起笔落之间姿态潇洒的为他解答问题，并且还暗中调笑他一把的……真田时雨。
在时雨打断平等院的话之前，男人确实有意借着方才一气呵成的气势，在他那番长长演讲的最后来上一段剖心剧情，并顺理成章地引出他的告白宣言——但女生却在他话语中意图方显的那一刻，就极为迅速地截断了他。
——她明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非常感谢你今天能出现在我面前，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当然，也非常感谢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你说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我现在无心考虑别的事情，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第15章 死了又死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何一个男人在刚被发卡时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外加铺天盖地的挫败感。
就算是对向来眼高于顶狂妄霸气的平等院来说也一样如此，哪怕事实上他并没有实打实地领到那张好人卡。
在被时雨语气恭敬但态度坚决的扫地出门之后，平等院回到家抄起自己的网球拍就去了平常练球的俱乐部。这次他孤身前往果然没遇上碍眼的酱油党，但直到赢下了俱乐部内所有敢跟他打球的人之后，平等院却依然觉得自己心中憋着一口恶气。
——自己本想一鼓作气的表白竟然是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果，这到底失败了还是失败了还是失败了呀！
在平等院差点就把俱乐部给拆了的发泄运动结束后，男人不仅在回家后大吃一顿，在沐浴更衣后更是睡足了整整十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平等院，这才觉得自己终于缓过神来了。
昨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而他平等院凤凰……当然要往前看！
在似乎发生了无数事情的那一天过去之后，平等院又是很久没有同时雨联系了，或者说，在他这个过得忙碌充实却也似乎总有哪里不对的假期之中，如果以那一天为分界点，事实上不论是往前还是往后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平等院都没有同时雨有过联系。
而在各种录取结果尘埃落定许久之后，在那些刚刚走过高考炼狱的准·大学新鲜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投奔美好未来的时候，平等院那种刻意摆出来的无视时雨的状态，终究还是破功了。
在暗自在脑海中模拟尝试了不下三种开场白和五种不同语气之后，平等院最终还是选择抛开一切设想，以一种大无畏的不怕死精神拨通了时雨的电话。
而在这通虽然持续了十来分钟，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说什么“私事”的电话结束后，平等院因为得知的消息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旋即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评价时雨才好。
真田时雨最终还是没有选择重读一年，平等院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那番话到底起没起作用，自然也不清楚就算是起作用了，又能占到几成原因。
只不过让平等院深感无语却又无话可说的，其实是……时雨最终选择了去念筑波大学的社会·国际学群。问题就在于筑波大学就算不是帝国大学之一，也算得上日本数一数二的名校，更别谈，这个专业更是它的王牌！
让时雨思索再三才选择的“退路”，事实上在许多学生眼中却是梦寐以求的一条“好路”，在那一瞬间，平等院再次、确凿无误地认识到：
——优等生的世界，果然跟普通人不在一个层次里啊！
在平等院整个略显漫长并且还有几分不知所谓的被发卡期中，他最后一次同时雨联系，却还是依着某种惯性，悲剧地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那是大学刚开学不久的事情，同寝室的种岛修二被自己的学姐硬拉着出山，去参加一次同外校合作的拍摄项目。而等影视部全员整装完毕准备出发时，才发现其中一个后勤人员临时有事放了大家鸽子。最后的补救措施，就是种岛拉上了在寝室补觉的平等院来客串劳力，而直到种岛左手拎着平等院的行李右手推着平等院上了大巴之后，那个依然处在莫名其妙之中的男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是要去远在关东地区的筑波大学出公差。
理所应当的，在完成首日地拍摄任务后，平等院一边在筑波大学校内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满怀期待地拨通了时雨的电话。
但出人意料的是，当电话那头的女生在听说他现在就在筑波大学校内后，不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喜，反而爆发出一阵类似于被吓到的惨叫。在被吓了一跳之后平等院自然开口询问缘由，但不管男人如何用他独门绝学般的无赖语气强调自己想约时雨吃饭的愿望，女生都态度坚决予以一口回绝。
这次不愉快的对话整整持续了五分钟，而在平等院被挂了电话之后，他才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真田时雨，这个让他认真地想要追求的女生，果然也给了他最深刻的失败。
——现在这可是……两张卡了啊！
如果上一次的领卡经历还可以用“那是非常时刻”这种理由忽悠过去的话，这一次时雨这不同以往的坚决态度，平等院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在一脸悲戚的男人意识到，他的满心期待就被女生挂电话的举动吧唧一把全扇到地上去之后，男人终于觉得——他忍够了。
于是平等院忍无可忍地，拨通了他一众哥们之中，脾气最好，也算得上最有恋爱经验的……鬼十次郎的电话。
在接下来的半个钟头内，平等院将他的满腔怨念淋漓尽致地倾倒在了鬼十次郎的身上，而在用“为什么我会喜欢这种妹子”“为什么她明明对我有好感就是不甩我”“为什么连我专程过来都不想见我”“为什么念大学了也不感谢下我”等等“十万个为什么”把好脾气如鬼都绕得晕头转向之后，平等院恨恨地以“妈的老子再也不想理她了”为之前的一长串口水抱怨做了总结。
结果电话那头一直耐心倾听哥们发牢骚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依然心情不爽地平等院顿时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鬼连忙停住大笑开始道歉，但他的声音却是怎么听都像在憋笑，直到过了好几秒钟之后，鬼才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可是我并不觉得你不想理她啊，我反倒觉得，你还是对她在意的不得了才对。”
“再说了，我认识的平等院凤凰，不就是典型的越挫越勇的人嘛？”
再被时雨挂掉电话的同一天，平等院终于体会到了主动挂电话的爽快感觉——虽然电话那头的人只是自己的好哥们而已。而在平等院决定不再闲逛，准备返回今晚住宿的民居时，他在半路上却突然接到了来自鬼的电话。
“话说凤凰呀，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比较好的可能性。既然你说对方这次态度坚决得不正常，那可能是她今天不太方便出来见你哟~”
“我听她声音明明气色很好的。”家中既然有个妹妹，平等院倒也不是听不出来鬼一脸奸笑地在暗示什么，不过这个答案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