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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痴心井-第5部分

小说: 痴心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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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点点头,忽然说:
“你刚才怎么不请施耐冰跳舞?她的舞跳得很好。”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说:
“你不是很喜欢她么?”
“那不一定要请她跳舞。”
一曲音乐完了,妹妹真的去同银妮去说,邀她一同跳着玩玩,国心在换唱片,我就过去请耐冰跳舞。她的身材与舞艺似乎都是我最好的舞伴,我离开上海后没有跳过舞,这一舞就引起了我对于跳舞的兴趣,我一连同她跳了三支,妹妹教了银妮一回,就自管自同国心跳起来,在第三支音乐完了以后,银妮忽然说:
“我回去了,明天见。”
这时候我才想到银妮是落寞的,于是,我说:
“我们大家送银妮回去,外面去散散步。”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的。”银妮客气地说。
“我们也该去散散步,我带她们去园里走走。”
于是我就拿了手电筒带头走出到阳台。
外面月色朦胧,灰云飞渡长空,星斗稀疏,阵阵的夜风使我感到舒畅的凉意,极目远望,天边反映着市区的灯光,蛙声响彻了田野,掩盖了远处传来的车声。
我等她们都出来了,我说:
“我走在前头领路。”
我向着亭子的方向走去,她们跟在我的后面,银妮大概因为客气,她走在最后面,走不了几步,妹妹忽然哼起歌来,接着国心与耐冰就应和着合唱起来。她们似乎很开心,唱了一支又一支,唱了中国歌又唱外国歌;走到池塘边,我忽然想到银妮,我回头看她一声不响的走在后面,于是我就打断了她们的歌声说:
“明天你们打算到哪里去玩?应当先有点计划才对。”
我的话很有效验,这使她们停止了唱,七嘴八舌的讨论这个问题起来,银妮还是不响。这时候我们走上了亭基,那里可以较清楚的远望外面,有忽明忽灭的车灯在路上驶过,但就在我们在远望的时候,忽然不见了银妮,我看她已经走下亭基到了井边,我不知怎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很急的奔下去,但很自然的叫:
“银妮。”
她似乎正向井口去张望,我拉着她说:
“天怕要下雨,快一点走吧。我想今天你也累了,明天还要去玩山,应该早一点睡。”
“明天我不去。”她忽然说。
“为什么?”我说:“大家一同去玩玩。”
妹妹在后面走上来,她应着我的话顺口说:
“明天一同去。”
“你不去,”我笑着说:“我们也不去了。”
银妮没有作声,到了她家,她邀我们到里面去坐一回。我说三叔三婶也许睡了,我们也还要散散步,所以不进去了。最后我叮咛她说:
“你早一点睡,明天八九点钟我们来接你,我们一同去玩去。”
“你们去玩,我不去了。”
“明天早晨我来接你。”我说着就预备走了。但是银妮忽然说:
“那么还是我到你们那里来好了。”
道了明天见,我同妹妹们绕向漪光楼旧址的瓦砾场走回来,三个上海小姐又唱起歌来,我望着三五个忽灭的流萤,心中有一种不解的滋味,忽然感到我刚才应当走这条路,而现在应当绕着亭子回来,免得银妮又走到井边。这种感觉倒是怎么回事,实在我自己也并不明白。
第二天早晨,妹妹们正在装束,我则已经什么都准备好,在期待银妮过来,从八点三刻到九点钟,我等得很焦急,但忽然五姑进来了,她说:
“银妮不能陪你们去玩山,她生病了。”
“生病了?”我说:“怎么回事?”
“总是受点凉。”五姑说。
当时,我很急地赶到银妮家里。我先碰到了三婶,我问她:
“银妮怎么啦?”
“这孩子,一吃力就要生病,所以她爸爸不让她去念书。”
“真是,昨天我不该带她到车站去。”我说:“看她身子倒并不太弱。”
“她常常这样,读书的时候,三天两头生病,睡一两天就好了。”三婶说:“所以索性不叫她上学了。”
“有热度么?”我说:“我去看看她好么?”
三婶于是带我到了左首的后间,门开着,但挂着一个蓝印花布的门帘,她说:
“银妮,徐先生来看你。”一面她掀起门帘就先走进去,银妮穿着湖色的短衫裤,靠在床上,她的面颊很红,长长的辫子绕在头上,手里不知在玩一样什么东西,一看见我进去,她露着笑容迎我,一面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枕下,我说:
“怎么,生病了?”三婶说:
“你坐一会,我去弄点东西给她吃。”说着她就走了。我同银妮说:
“刚才你手里玩着什么?”
“没有什么。”她说:
说着,她从枕下摸出一块蓝花的手帕,揩了揩嘴唇,忽然说:
“怎么?你们还不去玩?”
“我想先来看看你。”
“我没有什么,睡一两天就好了。”
“有热度吗?”我问。
“大概有一点。”
“你顶好量量热度。”我说。
三婶拿着早餐进来,我看银妮的病不严重,精神也很愉快,于是就告辞出来,回到家里,妹妹们正在等我出发,我拣出妹妹从上海带来的一些糖果什么,托五姑送给银妮,自己就伴妹妹她们出来了。


我们玩了一天,回来已是七点钟,大家感到很疲倦,洗澡吃饭,饭后我想去看看银妮,但是五姑说她已经好了很多,这么晚不用去看她了。我也懒了下来。第二天早晨去看她,她已经起床。她病刚好,我当然不敢约她去玩;大热天,一跑要是又生起病来,那么我怎么对得住她,我谈了一会,回家就同妹妹出去游山。回来又是黄昏,很累,我没有去看银妮。
妹妹们杭州住了六天,这三位小姐也真不怕热,几乎所有说的出的风景都想到一到,每天回来都是很累,以后几天我没有去看银妮,因为这些地方她都玩过,身体不好,一累就会生病,而同这三位上海小姐也合不来,所以我不敢再去约她。
六天以后,妹妹们要回上海去,我带我妹妹到银妮的家里去道谢告别,出来的时候银妮送我们到门口,夜里我送这三位上海小姐到车站。回家已经不早,一个人到家内,觉得六天工夫实在过的很长,乱哄哄的一阵。一下子静下来,也感到一点空虚。当夜我睡得很早,第二天起来,早餐后我就去看银妮。但银妮在后园弄花,她知道我去也并不进来,我同三叔下了一盘棋,三叔留我吃饭,我也就耽在那里,吃饭的时候,银妮帮着三婶拿着菜进来,我们在一起吃饭,但银妮始终对我很疏远,三婶同我谈到银妮的身体。她说:
“看她外面很结实,累一点就要生病。”
“因此她也不能去读书,一上学校三天两天就发热。”三叔说:
“所以我要她养一年再去上学。”
“读书总是太用功,什么都想顶好。”三婶说:“我说别人家孩子读书哪有这样,晚上不肯睡,早上要早起。”
“银妮,”我说:“你总是太好,别人家孩子我们怕太不用功,你可使三叔三婶怕你太用功。”
银妮看我一眼,微笑了一下,不说什么。饭后,三婶叫她去休息去,我就没有再见她,我坐了一回也就告辞回来。下午我很期待银妮会来看我,但是她竟没有来。
第二天早晨,我又到银妮家里去,她在中堂里,但看我进去了,她就走出来,伴同她母亲到厨房去了,我又同三叔下了一回棋就回家,整个的下午也没有再见银妮,这时候我才想到银妮真的对我生气了。
我又于隔天上午走过去,这次我想如果她一个人在屋里,我一定要同她解释解释。但是,就在我走完漪光楼的瓦砾场,一进树林就看到银妮坐在一株树下,低着头,两手弄着辫子,她没有注意我走过去,我本想绕着过去,使她吃一惊,但怕骇着了她,所以就在她面前走近去。我一直走到她跟前她才发觉,她抬头来看见我,就站起来想走,但是我拉住了她,我就说:
“你是不是同我生气了,银妮?”
“没有。”她笑着很自然地说:“谁说的?”
“没有生气最好。”我说:“那么我们还同以前一样,好么?”
她不响,我拉着她的手,我们向着树林的深处走去。我说: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妹妹她们。”
“没有。”她说:“不过我是乡下人。她们是大学生,自然不会喜欢我的。”
“我倒觉得你年纪轻,不应当怎么静娴,应当学学她们,什么都玩玩。”
她又没有作声,我说:
“她们到这里来旅行,我自然要陪她们走走,实则这样热天,谁高兴去游山玩水?你怕吃力,又刚刚病好,所以我不想叫你一同去。”
她不响,但是握紧了我手,似乎已经对我有所了解。我也不再说什么,散了一会步,我送她回家,自己也就回来,我约她下午来看我,一同到城里去买点东西。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银妮果然来了,经过了误会与解释,她对我有一种新的亲热,我们进了城,买了些水果什么,又去看一场电影,吃了饭;回来已是七点多,太阳正下去,天边红霞白云,反映在湖中有万种的娇艳,远山还凝聚着夕阳,苏堤白堤的垂柳带着烟雾,我们坐着船到了岳坟,再搭公共汽车。回家天色已暗,我留她吃了饭,于是送她回家。我叮咛她明天多睡一回。
经过了那天的相偕进城,以后无形之中使我每次进城就去约她,而她因事进城也总约我;有时候到城里,我去办事访友,就约她在什么地方等我;有时候因为她有事,我故意到朋友地方混去一个时间去凑她;一小时的睽隔就有点挂牵,等碰在一起,不是看一场电影,就是在湖上坐着船兜兜圈子,或者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如放鹤亭,三潭印月的茶座,或者是葛岭的道院里坐到黄昏,于是叫船转车的回到家里。
不用说,不进城的日子当然更多,而我们也很自然的聚在一起,她常常在我写作的时间坐在我旁边看书,有时候我们开响了留声讥瞎唱,她也愿意跟我学跳舞;在她家里,她带我帮三叔弄花理蜂,帮三婶喂鸡,我们一同采莲花,拾鸡蛋。生活是充实的,日子过得非常轻易。银妮的脸上闪出新鲜的光彩,乌黑的眼珠流露出孩子一般的光芒,笑容里隐藏着一种自足自尊的神情。
这样,悠长炎热的夏天,就悄悄的过去,一阵风,一阵雨,秋意一层层的浓了起来,园中蛙声渐稀,萤光初淡,绿叶里红花紫花都谢,油绿淡黄的果实浮到枝梢,池塘的莲花已萎,碧绿的莲蓬伸在带焦的荷叶间。这正是我们可以多到外面,在青峰绿树西湖的周围伸展我们的愉快与光彩的时节了。
但是,西湖诱人的秋景,并不是专属于我们,它每年都在招引远地的游客;而我竟也不是专属于银妮,住在西湖的景色里,也招引了游客中的朋友。
在送往迎来,招待伴游那些断断续续的应酬以外,我接到老友掌尘的信,他说:
“Y:你到杭州去,也不告诉我们,我还是在南京从道文那里知道的。道文告诉我你在杭州,很能写作,我们老朋友听了都很高兴。
“我已经脱离上影,有许多朋友投资,已组织一个江海电影公司,简称江电,雷刚同我在一起,我们正筹备拍第一张片子,困难的自然先要物色一个出色的剧本。
“在南京时候,道文同我讲起他们房子的历史,这给我一个奇怪的灵感,我同雷刚谈了很多,想了很多,现在决定把它叫做‘痴心井’,就用道文表姑做故事的主角,这剧本无论如何请你为我编写。故事自然要重新组织过,我们想到的,可以供你参考,女主角我们邀了紫盟,紫盟常常想有机会演你作品里的人物,她认为你作品里的许多人物,都可以使她有充分发挥的演出。她听了我们的故事,又听到请你写剧本,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了。
“第一,我们是老朋友,第二,我相信你住在那所房子里一定容易有,或者已经有写这个剧本的灵感,所以也不等你的同意,我们就预备于九月六日到杭州来。道文说他的房子很空,所以我们打算来住一两个月,帮助你也可以说是督促你为我们写出这个剧本,我们一回上海就可以开拍了,我已经预先洽定了摄影场,时间上有限剖,所以不允许你拖误的。
“西湖的秋光一定很美,我相信现在正是我们可以好好地工作的季节;雷刚与紫盟都以为实地在那道文的房子里住一二个月,对他们在导演与演出上可以有许多感应。
“一切面谈,九月六日下午。四点三刻,希望你会到车站来接我们。此祝文安
掌尘 九月二日”
一看日历,是九月五日,那么他们明天就要到了。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道文也太把自己房子说得宽敞,我们安顿倒并不十分容易。当天下午我又到银妮的家里去搬了铺板,我把雷刚与掌尘的铺位设在我自己房内,把女明星安顿在右翼那间,这当然是唯一的办法。
程掌尘当然是我的老朋友了,是一个气派很大,性情豪爽的山东人,雷刚也是很熟的朋友。近年来他也成了名导演,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读书太少,很谦虚。这自然是很难得的。紫盟在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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