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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篡清(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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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叹气。
看到有人从茶馆酒馆出来,就有无数双手举着破碗伸出来。但是现在酒馆茶肆的那些伙计们也没了赶人的兴趣,就让他们在门口呆着。里头喝茶喝酒的客人,也多半会偶尔叫一碗阳春面什么的,叫伙计挑个最可怜的送过去。就连旗人子弟,往常乞丐缠人,能一巴掌上去,这个时候也只是皱着眉头嘟囓两句:“……别缠了,咱们以后不定指比你们还惨呢……”然后就快步离开。
天色灰灰的,每个人脸色也都灰灰的。到处都是杂乱,到处都是破败,到处都是一片末世景象。
康有为坐在轿里头,只是透过暖窗不动声色看着这一片灰败皇城气象。轿夫大声吆喝着,躲开丛林一般伸过来乞讨的手,吐着长长的白气朝前而行。外面的声音一阵阵的飘进来,直钻进康有为的心底。
“…………大乱!末世就是这个样子!亲戚从冀南逃过来了,尸体跟谷个子似的!大师兄们说谁是二毛子谁就是,运气好点儿家荡产,运气不好,脑袋搬家!”
“…………要说香教真是厉害,听人家说,洋枪碰到他们就跑偏!怪不得朝廷当初要招香教当兵呢外防洋鬼子,里应徐一凡。咱们旗人保家保命,就在这个上头……可恨就是那二皇上,拦着不让香教成新军,现在闹起来了不是?只要去了二皇上,咱们四九城这么多子弟有一条活路!”
“…………死人也真是死得惨,瞧瞧这么多难进来的…………”
“不是二皇上造的孽!现在还赖在北京城里头就是不动窝呢…………听人传言,里头现在就在打着这个主意,要联络…………”
“皇天。管是二皇还是香教点太平下来罢!实在熬不得这提心吊胆地日子。徐一凡打来。咱们多交十年重税就算完!”
“已经…………无挽救了。”康有为坐在轿子里头冷淡地想着。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既然同在破船上头。要紧地是赶紧掌握住真正地权势。就如谭嗣同二皇上地威名一般。到时候要跳新船地话。既是凭借。也是依靠。更是和徐一凡讨价还价地本钱…………可他妈地谭嗣同就是赖在北京城不走!再怎么左支右咄就是在苦苦支撑。以一人之力维系着北京城基本地秩序。难道这家伙真地是和徐一凡有所勾连。就是在等着他北上?
想到这里。康有为就忍不住有些焦躁。权势路上。这谭嗣同似乎处处都比自己抢先一步!他妈地当初徐一凡进京地时候。自己怎么不在会友镖局里头?
可是细细体察南方地反应又不像。
徐一凡日前才通电天下。要督抚们来江宁商量如何措置应对当下事宜。虽然摆明了是已经没将北京城这片残山剩水放在眼中地狂妄跋扈。可是要在江宁商议么也不像会要迅速北上。呼应谭嗣同眼下举动地架势!
北地烂了是最符合他徐一凡的利益,不是么?
小轿子转眼就进了巷子,在康有为心思沉沉的想事情的时候,就突然停了下来。轿子在地上一磕,将康有为惊动。他跺跺轿子底板:“怎么回事?”
轿子和轿夫都是在行里面雇的,就是为了来去不显眼。可是少了官衔牌,少了绿呢围障。北京城官那么多,是个人就得让。这权力啊,放到哪里都是好东西!
外头轿夫掀开轿帘,一脸为难的对着康有为道:“爷,您瞧瞧,烧香的爷们儿堵在这儿呢,不让咱们进也不让咱们退…………咱们是行里的,肩膀窄,担不了干系,还是爷您受累,出来说话吧…………力钱咱们也要了,只要没麻烦…………”
康有为哼了一声,钻出轿子,就看见巷子里头堵着七八条闲汉,密排扣的褂子,腰间系着八卦旗的杏黄穗腰带。前几天这腰带还掖在里头,这些日子腰带就全在外头了。巷子墙根放着一个歪七扭八的香坛,一帮难民男男女女的正在那里磕头。还有人在旁边吆喝着:“要吃饱,要白面,都得烧香!这北京城指不定就得翻过来了,不信香的,能跑到哪里去?踏实点儿,跟着咱们坛子吧!”
领头的大汉抱着胳膊只是看着一脸寒素样子的康有为,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又是一个机巴穷酸…………听好了,咱们在这里请神,你冲犯了香坛,自己说怎么着?认打轿子拆了烧火,一人卸一条胳膊。认罚,二十两,只现不欠!”
康有为一摸腰包,只有四五两散碎的,还有一小串京钱。和这些混混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将腰包全翻了过来,亲手递到了那大汉手上:“您受累,就这么点儿,实在惶恐,下次一定还有一份人心!”
那大汉在手里掂量掂量,哈哈笑着拍拍康有为的脸:“哪里的穷京官儿?这官也当到头了吧?眼瞧着就是无生老母的江山了,来给爷当个师爷怎么样?”
康有为只是陪笑,也不坐轿子了,陪着两个提心吊胆的轿夫点头哈腰的绕过这个野鸡大师兄。只朝文廷式的翰林第走去。
轿夫在后头小声发问:“爷,真的要是香教的天下了?”
“外头死那么多,进了京,他们会不会洗城?”
“现在去信香来得及吧?”
康有为只是不理,转眼就走到了文廷式翰林第的门口,就看见大门半开半掩,文廷式正在门口张望,看到康有为的身影就赶紧迎了出来:“南海子两头都有香坛,我正担心你来不了,天可怜见,总算到了!”
康有为让文廷式开发了那两个轿夫,和满脸焦灼的文廷式并肩入内。才过了大门槛,文廷式就问:“和韩老掌柜联络得如何了?”
康有为淡淡的道:“还不是那样?拍胸脯保证对皇上的赤胆忠心…………说这些有什么用
在一日,我们就开不了城让他们进来!”
文廷式也嘿了一声:“复生这个湖南蛮子!他就不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越拖下去,外面动乱蔓延得越广,要死更多人,这个孽都是他造的!还不如让香教早点进来皇上的范围!”
他迟了一下,看着康有为:“…………听说太后那里,也在联络韩老掌柜…………你今天见他,老爷子有没有露什么口风?”
康有为笑笑:“那是一只老狐狸,你指望他露口风?现在他是比咱们两家哪头开价高一些…………总得有什么,来打动他们!”
文廷式做痛心疾首状:“什么时候了,还争权夺利!两头都求人家是只会把香教胃口越抬越高,到时候想约束他们就更难!这些人真真是没有天良!…………复生,你说我们有什么价码能让他们动心?官儿也封出去了,将来的地位也许出去了,还能怎么样?”
康有为转过头定的看着文廷式:“…………道希,你还不明白们最大的价码就是谭复生?”
“复生?”
“复生不去,香教进不了城!们最大的筹码是帮香教去掉复生这块拦路石!”
文廷式看康有为森冷的目光,竟然有点畏缩闪避:“…………怎么去?”
“…………我们比起太后那头大的优势是我和复生曾经是一党!他的虚实我尽可以探知,后党却不知道!也只有我康南海能将复生动向最确实的情报传给香教,方便他们动手!”
一刻,文廷式竟然哑口无言,只觉得背心凉凉的。他沉默半晌,才低低道:“香教就算潜进来百十号人,可是复生总掌握着千把嫡系怎么也不肯抽出去,还是对付不了他啊……”
康有为语气也得像冰:“……韩老爷子也向我担保,他有办法将复生最后扣在手里的这点兵,在最要紧的关头调开!复生若去,我等大事成矣!道希,你看着吧,大变之日,我等操权之时,就在这三两日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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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庆标当初是直隶香教挑兵过程当中最为风光的团体,那么现在,这延庆标也是被监视得最为严密的一群了。
入营不过十来天,香教变乱就起来了。他们营地四下,顿时就驻上了谭嗣同的嫡系。洋枪火炮,都指着他们。其他香教子弟,基本就是分编在新军各营里头,除了把最桀骜不逊的,才从大师兄变成军官的,挑出来集中找某处营房看守。其他的还可以本营监视使用。
哪里像延庆标,才入住的营房,就变成了一座大监狱仿佛!
食米用柴,都是一天一领,将将够大家伙儿吃个八成饱。等闲不得出营房一步。刀枪环逼,气氛紧迫到了极点。
还好延庆标是以楚万里带来的禁卫军官兵为骨干,小葛庄少林会那些义气汉子为辅佐,子弟当中多有集中到延庆的禁卫军官兵的北地亲眷。在这个情况下,也仍然没有上下解体。
葛起泰和他那帮才带上兵的弟兄,还是整天饶有兴致的向禁卫军北来之人讨教,照样在监视当中出操训练。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徐大帅的人!现在整个天下,谁还大得过徐一凡?
底下镇定无比可是领头三人,却各有各的表现。
明面上领头的自然是刘大子刘如虎,陷入这个牢笼也似的局势。原来一点兴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整天就缩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头是烧香磕头,就是给自己算卦。算来算去总是不妙,似乎这道血光之灾怎么也躲不过去。于是就加倍的失魂落魄。
而袁世凯却是如一头困兽一般,他费劲心思,连踢带打,在北地这么险恶的局面当中生生营造出一股势力出来为的就是在将来的大变局当中有所作为。可是带着这一千五百徒手兵,藏着的长枪短枪不过几十把,又在被严密监视当中,他的一番苦心,眼看就要化为流水!他每天就在营房四处走来走去着四下环逼的谭嗣同嫡系军队的卡子,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楚万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照理说他是最能随遇而安的人,这种老天给的偷懒机会,他向来是绝不放过。可是他这几天,却始终关在自己屋子里头,一份份的起草电文通过盛宣怀秘密买通的渠道送出去,天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用来请示!当初辽南对日作战,他独担方面,就敢擅自改变徐一凡的方略,将辽阳主力向南压迫后取得大捷。但是现在,他却一份接一份的电报朝江宁在发!
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那个随和好脾气,什么事情都敢乱开玩笑的楚万里也不见了。偶尔出来是负手在营房操场上踟蹰而行,脸上再不见了轻松的笑容。只有眉宇间抹不掉的沉重。往常再艰难的局面万里都能以最轻松的态度应对,也总能想出办法。现在别人向他请示,现在被监视着,应该做点什么,楚万里却总是呆呆出神不予回答,到了最后,也只是一声苦笑。
整个延庆标从上到下,就处在这么古怪的局面和气氛当中,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也都在猜测,大帅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将他们放到这里来,大帅在江宁,到底再安排些什么,好让他们能发挥作用?
楚万里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份份请示电报发上去,这辈子他都没有亲笔写过这么多电文。每个夜里,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答复总是一样:“迅速探查京城虚实,香教情。香教何时进京,更须探明!你部之要务,莫过与此。其余镇静待之可也,大帅坐镇江宁,自有成算!”
楚万里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打破眼前闷局,谭嗣同对北地局势,还有麾下部队的掌控能力,远远不及徐一凡对禁卫军掌握得那么确实。说是严密监视,其实就是筛子。外面还有盛宣怀这个大金主配合,要破局而出,太容易了。
可是然后呢?
大帅,难道你真的就是不北上,非要让这里变成一片血海?
既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然你用全新的做法将我们引领到了现在。难道在最后,还要走和过去一样的权术之路,鼎革之途?
手心里握着的是昨天夜里才到的复电,脸上感受到的是如刀割一般的寒风。楚万里仰天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白气。四下看看,凌乱的小雪里头,谭嗣同的新军正在远处换哨,下值的兵士围着火堆又蹦又跳。
间,一片灰蒙。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楚万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袁世凯。这段日子袁世凯对他怨气很大他也知道。好几次袁世凯都要策动打破眼前这种闷局,将延庆标拉出去,不管是向辽南靠拢,还是干脆回延庆,更深的参与各地香教引起的变乱,都会变得主动许多,更能获得进一步的情报,可是都给楚万里压下来了。袁世凯是聪明人,知道这里不是由他做主,就再不多说,但是也和楚万里避不见面了。
今儿怎么又凑上来了?老子心情还是不好,和你没什么好多说的!
楚万里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看着袁世凯穿着一身低级小武官的五云褂大步走来。
等到他走近了楚万里才懒洋洋的道:“又有什么事情?该说的都已经说过,还要什么好扯的?”
袁世凯却是一严肃,眉宇之间还隐隐有兴奋之色:“大人,有客来拜!”
“什么客?”楚万里也挑起了毛是他聪明,也想不出是什么人。谭嗣同那一头防他们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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