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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天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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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是术士,入乡随俗,爹就不跟你绕弯子,”郁老爷在国人中间相对还是开明的,“在学堂里是有要好的公子罢,你们术士的习惯是怎样的?按道理讲因该教他找个媒妁上门……”
“爹……您别说了……”芷萧感觉自己的喉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您不会答应的,他没有好家世,不能像爹期望的那样……”
“没有好家世是指什么?”郁老爷看着家里出了个术士本是巴不得她能嫁进平国府去的,“指他家不是朝中的王爷或者大员?”
“不……他是,白衣人家……”芷萧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想反正早晚要面对这个问题,早死早超生也罢。
“术士也有白衣人家?”郁老爷倒表现得有点不可思议,“总会有个一官半职罢。若不然,家境也要好,起码像我们家这样,我儿嫁过去才不至于受了委屈……”
“可我不怕委屈——”
不知是在术士学堂豪放惯了还是怎的,芷萧自己都讶异于自家会把这样的话脱口而出。郁老爷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芷萧羞得连忙把头低了。
“你是说那个小术士无官无禄,家境也比我们差很多?”父亲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可是所有的先生都说他有前途……”算了,说出来就说出来罢,反正早招晚招都是这么回事,为了阿残豁出去了——“他是段里的状元,年年都是,而且我和他……”
“如果你指的是长干里萧家那个小子,”芷萧从没见过父亲的神情这么恐怖,“我明确地告诉你,不行。”
芷萧如遭重锤。
——爹爹怎么会知道这个?抑或说,是因为自己打小就跟阿残要好,他还救过她的命,所以爹爹多有疑心——可是为什么他连问也不问就会一口回绝——
“为什么只有他不行……”她有些绝望地嗫嚅着。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跟萧家那小子来往,”郁老爷慢慢地呷了口茶,“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谅他也生不出出息的儿子来。”
“爹……”
“芷萧你知道你在外面念书爹最不放心的是什么吗?不是你和哪个公子过于要好,而是你年少无知,不晓得孰是孰非,”郁老爷恢复了那种慈爱而语重心长的口气,“喜欢一个人,弄得死去活来,到最后发现那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那个时候你可是哭都没处哭了。”他竟然说出了“浑蛋”这个词,芷萧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有心事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在为父年轻的时候,长干里的萧定方,乃是白虎道远近有名的才子,”芷萧没想到爹爹竟然会认识阿残的父亲——“这个人圣贤书能倒背如流,从小就因为写一笔好字、作一手好文章而闻名乡里,同道都很敬重他。现在朝廷是规定我们普通人通过科考可以做上道君一类的官,但你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没这种说法,普通人连道君都当不上,只有术士才可以做官,依前朝学而优则仕的道路我们很难走得通。那萧定方也有股子傲气,就天天写文章痛斥当权术士,只说现在这制度如何如何不该,存在多少流弊云云,写了好多篇,平心而论倒真是好文采——芷萧你知道,打你一小为父就告诫你,立身处世万不可逆时而行,当权者自有当权者的道理,你一届平头百姓,太出头了总不会有好果子吃。我当初与他交情尚好,也以此劝说过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若也如我弃官从贾,好歹混个生计安定,家道殷实——这人骂我没骨气,就算是从此绝了交。他继续写他的文章,终于有一日上达了天听——那时候是天定四五年的样子,皇上看了,夸他文笔好,还答应会整治——你也知道这种话不过说说的,皇上自己就是术士,术士怎么可能让术士吃亏——他就把责任推在了三公头上,这下子,当权者被彻底惹怒了。”
“可是……”芷萧有些想不通,“不是说东君从定都江城开始就一直是大祭司的么?东君是支持国人的,他当时又在哪里……”
“你指那个大祭司?”老爷沉吟了片刻,“问题就出在这儿。那个大祭司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的错,就跟皇帝站在一条线上,说朝中三公为政不当导致流弊丛生什么的——大概此人讲话有些分量,又借圣上天威,三公都不敢直接抗旨。上面行不通,就要压下面,因为皇上和那个祭司在刑部不敢轻易给萧定方定罪,最后就干脆寻个其他藉口把他押下狱,最后找了个京城里有名的太医,开副方子,想毒死他。”
“然后……”一听“太医”芷萧马上意识到怎么回事了,“那太医的女儿救了他,然后他们……”
“是啊,当时那女人丢掉自己的家业愿意跟他,”说到这里他甚至有些痛心疾首,“而且起初,萧定方对她特别好,后来两个人就无媒无证地拜了天地——可是成亲之后没几年,那萧定方就像是变了个人,开始喝酒、打老婆,起初大伙儿还劝,后来慢慢地就没人管他了——”
“那么之前,他知道他的妻子……是术士吗……”
“啊?太医也是术士啊?”芷萧这句话问得郁老爷有些意外,“我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反正最开始这两个人死去活来,指天誓地的,到后来你看他家破败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儿要以此为戒,万不可一时冲动,终生大事不是闹着玩的。”
芷萧想说什么,但又僵在那里了。
“人不识时务只害自己,尚不构成大碍,但打女人就是大大的不该了。芷萧,听爹的话,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不要指望着一个会喝醉酒打老婆的爹能生出什么争气的儿子来。”
芷萧沉默了,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谁对谁错。在她看来,阿残的父亲竟然曾经是这样一个热血沸腾地去捍卫国人权利的人,他曾以微贱的国人之身惊动朝野,倒也难为阿残的母亲会爱上他。只是,也许他太偏激,偏激到仇视一切术士,所以才没能给阿残一个幸福的童年。阿残难免有些仇恨国人,但她还是宁愿相信他不会仇视自己——毕竟,自己也是术士:他是因为发现她是术士才主动走近了她,是因为她也是术士才会愿意和她在一起的。他曾讲给她那么多动人的故事,他曾一次次不顾一切地保护她,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恨他的童年,因此他不会让这一切重演——哦,自己又在为他找藉口了。已经习惯了这样,在所有的指证都不利于他的时候自己依然愿意为他找藉口。也许这就是所谓爱情,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和他在一起。芷萧一直想说服自己相信,阿残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尽管她愈发觉得他变了,他会变的——她还是想要执着下去,执着着让自己相信一次爱情,相信爱可以克服一切,相信她的阿残,终究会为她,做出些什么。
首先,他总是想要保护她的。
其次,他至今还没有加入灵蛇教成为死士。
第三,她记得他看她的眼睛,永远是一种不一样的神情,不同于一如既往的冷漠,深黑的瞳仁里总会潋滟起某种若有若无的温柔与怜惜,而那种感觉,只有爱着的人,才感受得到。
阿残,求求你,就让我再相信你一回,请别,教我失望。

崇德四年的上元夜,江城大街小巷灯明如昼。朱雀街上人头攒动,朱雀河里灯月交辉——仿佛灵蛇教的阴霾从不曾对这座城市造成什么影响,这一天谁也不会去思考蛇君在到处“招贤”、招不来就杀掉,谁也不会考虑或许自己下一刻就有性命之忧。百姓们在街上观灯游玩,官员们在家里搭台唱戏,就连道君后院的小戏台上都是锣鼓喧天。鉴于已经结了亲家,芷萧全家都被邀请了去。郁老爷得意地向亲家公介绍这位可以抛头露面的术士女儿,可芷萧心里却一直平静不下来。
戏台上唱的是弋阳本子《访友记》,就是那个在国人的世界里脍炙人口的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芷萧和金桂,还有道君何家的小姐们一起坐在高台上远远地看:梁山伯来到祝庄,却发现同窗三载情真意切的祝家小姐早已许了别人——三载同窗、三载同窗——从认识阿残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八年一起笑一起哭的日子,这样的感情到底有多沉的重量。祝英台身许马家,梁公子积郁成疾,外披吉服内着重孝哭倒在风雨之中的祝家小姐——这些段子大过节的自然不会演了,只是戏台上那全无宛转之意的热闹的高腔,却仿佛是剧终时劈开棺木的雷,在隐隐昭示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青陵台畔日光斜,万古贞魂倚暮霞。莫许韩凭为蛱蝶,等闲飞上别枝花。
一下子就想到了李义山,又想到了阿残:如果祝英台的结局就是自己的命运,那么,术士学堂教过的一条最基本的玄学理论,就叫做我们的意念,能够在阴阳天理划定的范围内,改变周围的现状。
——我是个术士,我不能认命。
——我不能认命。

藉口更衣离开女孩们,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戏台上时溜出何府。一口气奔回家,胡乱打包一些东西,顺便把一个藏在衣柜深处的红布包袱装好,带上法器和双面菱花,也不顾仆人们的询问头也不回地出门。上元的灯夜万人空巷,芷萧一个人奔跑在长干里寂静的青石的街,冰冷的风吹得她发线飞扬。叩响那户人家的房门,门缝里隐隐透出幽黯的灯光。周围很静,只有空中一轮明月徒劳地皎皎。
“阿残,是我……”
“芷萧?”他讶异地开门,忙不迭地扶她进了房间,“你跑过来做什么,还拿这么多东西,你这是……”
“阿残,这个……你拿着,”芷萧说着便从行李中把那件红绸包裹着的长形物体取出来,轻轻递在他的手上——是一支晶莹的白玉箫,箫管上雕刻着细致的鸾形。玉箫共有两管,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箫上也悬着一对流苏,正是与他们法器上一模一样的同心方胜。
“芷萧,你这是……”
“家父为郁兰备下的大礼,”她垂着头,一字一句地说,“姐姐的是一对金钗,郁兰的是一对玉箫。姐姐的金钗付与白虎道何道君的公子——郁兰的箫,付与……萧郎……”
“呃……”萧残被硬生生地怔住了,“你叫我什么……”
“阿残,带我走!”芷萧的泪腺却在一瞬间崩溃,“金桂要嫁人了,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未来——我们的事爹爹都知道了,不出所料他是反对的——阿残,你一定晓得国人戏文里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郁兰不想成为祝英台……”
“可是……”萧残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残,你知道,在周围的所有人和阿残中间,郁兰选择阿残了,”她渐渐地靠近了他,澄澈的瞳子直视着他古潭般的黑眸,“阿残呢?在郁兰和灵蛇教中间,阿残要哪一个——”
“若天下与卿,不可兼得,”沉默良久他终于静静诵出一段史书中的文字,“澨宁托肃慎贤德之手、尽散死士以归其所处。为芳卿断送天下,余当在所不惜。”
感觉有什么暖而潮湿的液体侵入胸腔,渐渐蔓延,直至灵魂深处。萧残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她发线里清浅的香气,“我带我的青青走,青青我们去哪儿?”
“我想……”芷萧从他臂弯里直起身来,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嘴角绽放出淡淡的笑意,“越远越好,到一个没有灵蛇教的地方去……”
“那恐怕只有逃到广寒宫了,”萧残又恢复了他大煞风景的口气。
“呃……我才不相信灵蛇教会这么神通广大,”芷萧说着把随身带的东西重新归置起来,“要不我们先走,先出江都,然后沿着江水往上游去,一直到苍梧山下,湘江水边——”
“做什么要去姜天炽发迹的地方,”萧残倒是一点也不给朱雀神君面子,“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去肃慎呢,你不是说越远越好——”
“呃,肃慎,好远啊——不过肃慎也好,”芷萧甜甜地笑了,“只要能和阿残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萧残静静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放进行囊,之后把法器佩在腰间,牵起芷萧的手,两个人,无声地出门。
“我们驾云,”他柔声说,“驾云只用冲天索就够,不需要法器,不在朝廷的管辖范围内。这样我们先出了江都再说——你会晕吗?”
“不,我不怕,”芷萧说着,却不由紧紧抓了萧残的手。

长长的冲天索像是一道通往幸福的天梯,双脚踩上云头,软绵绵的。芷萧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踏实,然而她要走了——就这么离开江都,再不回术士学堂,只是这么走了,和阿残一起——说到一起走他竟毫不犹豫,这让她空荡荡的心慢慢变得充实起来。偎在他瘦削的肩膀,他苍白的脸与温柔的眼神——她知道这一次他们真的会一生一世。云朵缓缓上升,在云流间飘荡。月轮离得如此之近,周围是一片雪白的浩渺苍茫。萧残似乎有些不舍地向远去的城池回望一眼,看得芷萧一瞬间也觉得怪舍不得的。
再见了爹爹妈妈,再见了术士学堂,再见了朱雀道的朋友们——
郁兰很坏很不争气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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